她到死,心里念着的也是别人,昏迷时,已经无数次叫过那个周楠了,可却从来美好念想过自己。
他已经发怒过无数次了,可沈清笳都要死了,自己发怒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清笳,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你还没来过杨州吧!这里很好玩的,我们可以去泛舟,可以去茶肆……”
“我不大想去。”
沈清笳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欲望。
等死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或许就是一直等着盼着到那一日,就算是解脱了吧。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她只是不能再用这个身份活着了而已,所以一点也不怕。
只是她唯一担忧的,是周楠。
系统说,周楠死了。
顾定之也如此说。
纵使她不信,可到底还是有些怀疑的。
她让顾定之去找周楠,可如今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周楠也没来。
这不正常,照着周楠那个性子,若是得知了自己的下落,定然会来见自己的。
“你找到周楠没有?”她又问了一遍顾定之。
顾定之的面色沉下来,有些不快,可也仅仅一下,他便恢复如初道:“已经让人去找了,只是他自你消失后,就一直行踪不定,所以一时间还未找到。”
“这样啊……”
沈清笳勉强相信了,自己失踪,周楠自然也在极力寻找自己的,而顾定之这是密谋谋反,故而行踪隐蔽只能暗地里找,找不到周楠也实在正常。
沈清笳稍稍闭上了眼,打算睡去了。
顾定之却抱起她:“别总躺着,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他不愿意沈清笳总是睡觉,每每看着她睡着,自己都会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从前,他一直憋着一口气,与沈清笳重逢后,相处并不算多,而今,他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时光。
沈清笳被顾定之抱着去外边,他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带轮子的椅子,推着自己晒太阳,推着自己去大街上闲逛。
旁晚,扬州城也还是热闹的,小商贩们还未收摊。
但凡沈清笳多看一眼的,顾定之必定给她买来。
“清笳,我们从前也经常如此的,你还记得吗?”
顾定之鲜少逛集市,少时他也一心念书,只是在遇见了沈清笳后,两人总会一起去干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比如去茶肆听书,去逛逛市集,偶尔还会去逛逛铺子。
那时,沈清笳是一个富家小姐,出手阔绰,而顾定之只是个寒门子弟,家中只有母亲,手中拮据。
沈清笳那时追求他,总一直往书院里给自己塞东西,顾定之虽然一向外向,可到底也觉得被一个女子砸钱,有些面子过意不去,有些恼她的。
可每每自己憋了满肚子的气,要骂沈清笳时,只要一见到她,口中的骂言就说不出口了。
“尝尝,这是我特地叫彩环去买的酥鸭,可好吃了。”
顾定之怀里被塞了吃的,暖暖的,气也消了。
“我们一块吃吧。”顾定之也不是吃独食的。
他那时也因为沈清笳送自己的许多东西,心头不由的温暖起来。
他偶尔怨恨过沈清笳的善变,可偶尔的,也有些怀念从前了,不似现在,沈清笳总对自己冷漠又疏离,也不会想要来温暖自己了。
第181章
或许她愿意等呢
“你那时啊!总是锲而不舍的给我送东西,那时候书院的人都嘲笑我吃软饭呢。”
顾定之自顾自话道。
沈清笳不想搭理顾定之,从前自己是做了许多对不起他的事,可如今也算是两相还清了。
这最后的日子,她只想要关心关心周楠。
这些人从前都是她的任务,但周楠不是啊。
沈清笳思绪沉沉的,倒是能想起了从前的事来。
那时,周楠也才十岁左右吧?
她那时候一心任务,很少关注周楠,倒是不大清楚周楠那时的状态了,应该是在给自己跑腿吧?
每每自己送东西,都是吩咐彩环,而彩环又惯会使唤周楠。
只要是自己的事,周楠都会办得很好的。
她记得,第一次见周楠装扮得整整齐齐的时候,只觉得这孩子长得乖巧,讨人喜欢。
想到周楠那小小的模样给自己跑腿,沈清笳不由的笑了下。
顾定之听见她笑了,也跟着被感染,问她:“清笳,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顾定之以为,沈清笳定然是想到他们从前的事了。
他们从前,还是有许多美好的回忆的。
清笳说她从前是喜欢过自己的,而今他们也必然能好好相处的。
沈清笳却不搭理顾定之。
顾定之叹了叹气,亲昵的揉了揉沈清笳的头:“别跟我置气了,总生气对身体也不好。”
沈清笳别开头,不让顾定之碰自己。
顾定之讪讪收回了手。
两人逛了一会儿,顾定之便推着沈清笳回去了。
今日似乎好了一些,顾定之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睡前还有所期待,或许能回到从前那般的相处状态,夜里睡去时,心中也是尤为高兴的。
只是,他渐渐入了梦,梦里的一切,让人觉得十分的难受。
他看见从前的自己。
被魏氏驱逐,母亲因病情的耽搁逝去,自己满心仇恨远走他乡。
只是那时,他恨的还只是魏煜。
那时他还在想,自己必定要出人头地,要回来娶清笳的。
只是他在上京赶考时,竟然看见了清笳,他满心高兴想要上前时,才发现,沈清笳正在追着一个长相精致张扬的少年。
她从前也是这般追着自己跑的,而今却是换了个对象。
那少年是谁?顾定之握紧了拳头,看着那少年面上嫌恶的表情,以及沈清笳哀求的神色,心冷到了极致。
他还想着,回去娶沈清笳。
可是沈清笳却并未等自己。
也是,谁会用自己的青春,去等一个遥遥无期的人呢?
这是自己的错。
顾定之如此想着,可到底还是不愿看着她另嫁他人。
他原本是打算科举后再去找沈清笳提亲的,可如今不得不提前了。
沈清定然只是因为自己消失生了气,才不愿意等自己的,只要自己好好跟她说清楚,她那么善解人意,定然会原谅自己的。
可当顾定之去见沈清笳,告诉她一切时。
沈清笳却一改从前对自己爱慕的神色,面上尽是讥笑:“别说啥话了,我等你做什么?”
“清笳,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再等我几个月好吗?”
顾定之想要去拉沈清笳的手,可却被沈清笳一把甩开。
“顾定之,你是我的谁啊?我凭什么等你?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给我走远点,别在我面前碍眼!”
顾定之皱眉,他从未见过沈清笳这样的一面,说着这样心狠的话。
沈清笳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不明白,从前那些爱慕,从前那些问题体贴,善解人意去哪儿了?
“清笳,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沈清笳甩开顾定之,忽然的,跑去别人那边。
原来,是那个楚佑。
便是沈清笳现在追求的那少年。
他看上沈清笳义无反顾的奔向楚佑,解释道:“世子,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误会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少年讥笑的看向顾定之,满眼都是嫌恶。
顾定之皱眉,他此刻,确实一穷二白,与这个张扬肆意的少年比起来,确实差了许多。
沈清笳如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自己心有不甘。
他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家室,可在沈清笳这里,他却是有些自卑的。
沈清笳喜欢的人,与他定亲的人,家室都是那般的好,而自己呢?唯有一副好皮囊。
尽管有才学,可朝廷的科举才盛行,自己就是科举入仕,也是比不上这些豪门世族的前程的。
不!
顾定之握紧的拳头。
他不信命。
他生来没有的东西,自己会挣来的,到时候,沈清笳便没有理由嫌恶自己了。
顾定之知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沈清笳的心意了,不如待科举后,自己考取了功名,再来找她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等来科举,先等来了一顿暴打。
“什么身份,也敢跟世子抢人?”
那些打他的人嘀咕了一句,顾定之便知晓,是楚佑的人。
“砸了他的手!”顾定之被套在麻袋里面,听到少年人轻飘飘的声音。
顾定之顿生屈辱,他极力的反抗,可到底不能敌这群人。
他的手,是用来科举的,是她的前程,科举在即,若是伤了手,他前途无望,怎么娶沈清笳?
楚佑!他是故意的。
直到自己手上疼意袭来,顾定之心中顿生绝望。
为什么命运总是对自己这般残忍?
他所求的,也并没有太多,可是上天却总不叫他得到。
他的手断了,他不能握起笔来了。
顾定之绝望的在地上躺了许久,直到田伯找到了自己,将自己带回去医治,哭诉自己命苦。
可顾定之面上只有死寂,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前程,也失去了和沈清笳的机会。
下一次科举是在三年后,就算他有把握下一次中举,可沈清笳也不可能等自己三年啊,女子的青春尤为可贵。
纵使自己如此理智,可到底还是,还是去找了沈清笳。
或许沈清笳愿意等自己呢?从前她不是也说愿意等自己吗?
第182章
一定是你
顾定之还是去找了沈清笳,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些,他拆掉了固定断手的架子,如一个正常人一般站到沈清笳面前。
只是,沈清笳见到自己,却只有满眼的嫌弃。
“顾定之?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
“清笳,我来是……”
顾定之底气不足,从前他有才华,也有沈清笳的爱慕,而今他什么都没了,唯有一个字,等待。
他需要等到一个时机,也需要沈清笳等着自己。
可是,他等得起自己的时机,可是,沈清笳却等不起自己。
“清笳,你能不能再等我三年,三年后我必定开娶你。”
“什么?三年?真是荒唐,你怎么说得出口啊这话?”
顾定之怔了怔,这话,自己确实不该说出口来。
女子的青春何其宝贵?
“滚吧顾定之,就算是三年后,我也是不会嫁给你的!”
沈清笳决绝的甩下顾定之,转而投去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那人是楚佑。
顾定之眼中又恨又恼,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力。
他是如何满怀凌云壮志的来,便是如何满怀悲怆的离去,离开京城那日下了很大的雨,正映衬了他那时的心情。
人在不顺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不顺的,马车陷进了泥里,耽搁了出城的行程。
“公子,我们来帮你吧!”
好在有几个小厮顿时过来帮忙,将他的车轮抬起来。
“谢谢你们了,你们是哪家的人?”
仆从过来帮忙,自然是受了主子的意。
那几个小厮异口同声道:“我们是崔家的人,是我们大小姐让我们来帮一把的,我们大小姐可心善了。”
崔家?
“可是清河崔氏?”
“是啊!我们大小姐名崔翎心。”
“天冷,我们这儿有些碳火,公子可拿着用着。”
非亲非故的,顾定之自是推辞的,只是那小厮强硬塞他车里便跑了。
顾定之打开包袱一瞧,便瞧见那堆碳火底下,放着的一包钱财。
只是他赶着出城,不便送回去。
崔翎心,顾定之记下这个名字了,雪中送炭之恩,他记了许久。
他的魂魄忽然被一股力拉起来,跟随着那几名小厮而去。
顾定之不知为何,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这几名小厮所去的方向,他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是什么崔府,而是沈府。
随后,他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丫鬟手中的伞抬起,露出了少女娇美的面容。
“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办好了,小姐吩咐咱们报崔氏的名,我们可没有说漏嘴。”
“那便好!”
少女似松了口气,随后转身回了府。
顾定之看着那背影,顿时疑惑起来。
怎么会是沈清笳呢?
沈清笳不是嫌恶自己吗?她为何又要帮自己?还要打着崔翎心的旗号帮自己。
顾定之忽然被一股力拉起来,犹如一觉陷入悬崖坠落一般,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梦的喘息起来,明白过来,原来是个梦。
梦……只是个梦吗?
这个疑惑,在心中盘旋。
他当你也未核实,那次相帮的,到底是不是崔翎心,一次在宴会中偶遇,顾定之问过崔翎心。
而崔翎心似乎一点也不记得了,顾定之只以为崔翎心心善,帮过的人不计其数根本记不到自己了。
可如今,他忽然因为这个梦,起了另一层怀疑。
是不是,那包银两,便是沈清笳送给自己的。
沈清笳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绝情。
顾定之忽然起身来,想要去找沈清笳问清楚,可忽然想起了这是夜半,她身体不好不应去打扰她。
顾定之随之又退了回来,想着待明日再去问吧。
因为这个无端的梦境,他下半夜也未曾睡踏实。
天亮后,顾定之急切便要去问沈清笳,只是沈清笳晚期,他便只能在门外等着,怕扰了她睡觉。
直到沈清笳起来,他才进去。
沈清笳抬眼看他一眼,便继续坐在窗边发呆了。
“清笳,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离京那时吗?”
沈清笳思绪飘远,根本没听顾定之的话。
顾定之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随即又继续道:“三年前我离开京城那日,下了很大的雨,我的车陷入了泥泞,差点没赶上出城,好在有人帮了我,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沈清笳依旧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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