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棠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顾禄丰附近的谢淮初,他正闭目养神,辉煌的金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给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
怪不得小娘们子都往他那个方向看呢!不过他这么晃眼,注意他的人太多,今日的行动恐怕不太方便吧?季雨棠暗自腹诽。
兰珠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堂中愈发热闹,不少人交头接耳的八卦着。兰珠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季雨棠提示之后,她放松许多,端好了公主的架子,看上去还是有些皇家威严的。
不久后,官家与皇后携手前来。这样的大场合,皇后的发挥一向稳定。她面带慈爱笑容环视众人,先和官家一起接受众人的跪拜,再与几位尊长寒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引得众人心悦诚服,甚至隐隐有些越过官家的风头。
季雨棠暗暗心惊,总觉得皇后城府颇深,野心不小,又感慨官家每每与皇后站在一起都矮一大截。嗯,不论是身高还是智谋,都矮一大截。
在官家说了“众卿家不必多礼,一齐来品尝品尝今年新酿的桂花酒”之后,季雨棠有了自由活动的机会。她一直盯着顾禄丰,在看到顾禄丰不胜酒力,抓着腰带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后,她悄悄跟了上去。梅溪见状气鼓鼓的咬紧嘴唇,也跟了上去。
碧凝堂中人声鼎沸,外头却显得十分寂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顾禄丰难受的干呕声。
季雨棠小心靠近,趁着夜色掩盖,她低着头装作侍女上前搀扶顾禄丰:“顾大人,您小心些,夜深露重,别滑倒了。”
顾禄丰眯着眼睛看季雨棠,他已有五六十岁,眼睛早就老花了,又加上天黑,便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而是猥琐的拉住季雨棠的手,笑得油腻:“哎嘿嘿,这小手好白好嫩,你是哪个宫里头的侍女啊?叫什么名字?”
“顾大人,奴是……”季雨棠忍住恶心胡诌一通,连忙运用吃瓜系统获取信息。
【顾禄丰是个老色狼,最喜欢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底下的官员为了巴结他,投其所好送了许多小娘子给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第54章 好大一口黑锅
【蓉娘、花语、张娘子这几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娘子,都是被他祸害死的!事后顾禄丰命人将她们裹在一张烂席子里一把火烧了,她们的骨灰也被扬了,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不过顾禄丰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他留下了每个小娘子的小衣和一缕头发,收藏在密室的暗格里。】
这个老不死的!
季雨棠搀扶着顾禄丰的手猛地攥紧,一双眼睛像是淬了火,死死的盯着他。
“嘶,你怎么做事的?弄疼我了!”顾禄丰这老杂毛还挑上刺了,“若是你今晚不赔偿我,我就告诉你主子,让她好好治你的罪!”
季雨棠连忙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顾大人,求求您了,奴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一命吧。”
“嘿嘿嘿。”听到季雨棠卑微的乞求,顾禄丰笑得格外荡漾,“当然可以啊,小美人,如果你陪我睡一晚,我就大发慈悲饶了你,怎么样?”
“睡你祖宗十八辈个大头鬼!”
“睡你奶奶个头!”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前者是忍无可忍的季雨棠,后者是尾随而来的梅溪。她虽怀疑季雨棠接近公主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也不知道季雨棠为什么要装作侍女搀扶这个老不死的,但看到季雨棠被欺负的时候,她还是没法狠心不管。
梅溪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推开顾禄丰。她力气大,顾禄丰被推了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假山旁边,脑袋“嘭”的一声磕在石头上,像开西瓜的声音,脆生生的。
顾禄丰一声不吭,加上四周黑漆漆的也看不明情况,两人不知他是晕过去还是死过去了。
梅溪愣了,季雨棠也愣了。
“你这下手忒狠了点儿吧?”季雨棠有点哆嗦。
梅溪深吸一口气,抓住季雨棠狂奔逃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记住了哈!”
季雨棠弱弱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别拆我的台,闭上嘴!”梅溪气坏了,“季雨棠,你上点儿心,这可是关乎我们项上人头的大事,记好了哈,我们是出来给公主端解酒汤的,什么也没看到。”
“那我们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季雨棠指了指反方向,“小厨房在那边。”
梅溪紧急刹住脚步,瞪了她一眼:“不早说。”
季雨棠一头黑线:“我到底是闭嘴还是说话啊?”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宴会中,梅溪让季雨棠端着解酒汤,她捧着一盘新制的山楂丸。
兰珠看到两人回来,悬着的心略略放下,小声询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我一恍神发现人都不见了。”
“公主肠胃不好,奴便想着和季太医去取些健胃消食的点心,一时情急,忘记禀告公主了。奴罪该万死,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了。”梅溪镇定的回答道。
兰珠不疑有他,只是悄悄叮嘱她道:“梅溪,日后做事周全些,我怕那些看不惯我的人没法对我下手,就找你的错处欺负你。”
梅溪笑笑:“知道了,公主尝尝这山楂丸。还有季太医帮我端的醒酒汤,您不胜酒力,饮一些身体就不会那么难受。”
季雨棠放下醒酒汤,默默在心里感叹梅溪的忠诚,她才到兰珠身边没多久,便对兰珠掏心掏肺,这样的纯真憨厚的人太少见了。
【梅溪只想好好侍奉福康公主,多攒点养老钱。】这是她方才和梅溪接触时读到的信息。
这厢正演绎着主仆情深,官家那厢忽然炸开了锅。贤妃捂着肚子直嚷嚷,哭得梨花带雨,还掀了酒盏,动静不小。
季雨棠等人被吸引了目光,好奇的往贤妃那里张望。
“好了,不要哭了。”官家疼惜的搂着贤妃,温声细语道,“你现在怀着皇子,要格外注意,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有什么事好好说。”
贤妃偏偏不如官家的意,哭喊道:“官家,臣妾的父亲离席了许久还未回来,父亲年迈,又饮了许多酒,臣妾担心他,便派人去找,结果在假山旁边发现了满头鲜血的父亲。臣妾想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父亲诊治,端妃却拦下了臣妾,还讽刺臣妾的父亲不配惊动整个太医院。父亲性命岌岌可危,若他有什么事……呜呜,臣妾不活了。”
“呜呜呜,臣妾不活了啦。”端妃柳玉心白眼一翻,拿腔拿调的学贤妃的话。
“你,你!”贤妃气急。
“我,我怎么了?”端妃挑眉,慢悠悠的站起来,“你父亲有什么资格让整个太医院围着他转啊?指派两个照料不就行了?”
听到这里,季雨棠和梅溪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涌现出同样的想法:顾禄丰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会不会有人看到她们了?
“官家,您看柳玉心那样儿!”贤妃又哭又闹,这会儿她也不着急顾禄丰的伤势了,她和端妃对上了,非得让官家给个交待。
贤妃这么一闹,满堂的人都没心思吃喝了,都看着这场近距离的宫廷争斗。皇家颜面已然岌岌可危,官家感受着众人的视线,浑身不自在,他有些厌烦的看着贤妃。
“你现下还和端妃争辩什么啊?方才不是担心你父亲的伤势,哭得梨花带雨吗?你这会儿怎么又不担心了,是不是你父亲伤得并不重?”官家询问。
贤妃眼神有些躲闪,不得不说官家真相了,她的侍女寻到顾禄丰的时候就立刻找了太医,太医诊治说并无生命危险。她只是想仗着自己身怀有孕抖抖威风,打压打压这个永跟她作对的端妃。
唱戏的角儿不唱了,看戏看够的皇后出声了:“贤妃身边的侍女都是死的吗?自家娘娘身怀有孕,情绪起伏大,这种不利于龙胎安养的行为,你们就这么看着吗?还不快将贤妃扶下去休息?若贤妃和她腹中的龙胎有什么差错,你们担待得起吗?”
皇后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子震醒了贤妃身边的侍女纹章,她看了一眼脸黑的官家,连忙劝着贤妃离席。
贤妃却不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动,擦着眼泪哭诉道:“官家,是臣妾一时情急,有些胡言乱语,求官家不要跟臣妾计较。虽然父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父亲的额头上流了许多血,臣妾很担心,希望官家多找几位太医为父亲诊治。且父亲并不是不小心摔倒的,他是被人推倒的,我的侍女纹章出去寻找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希望官家为臣妾做主,为父亲做主,找出真凶,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宫里出了暗害朝臣的事情,这可非同小可。众人交头接耳,人心惶惶,不少朝臣开始请求官家彻查此事。
“蠢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事儿,完全不顾皇家威严和体面。”端妃嘟囔了一声。
官家头疼不已,他非常赞同端妃的这句话,默默的离贤妃远了一些。
没人主事,皇后只好站出来:“众卿家静一静,宫中守卫森严,今晚更是调遣了数十队守卫巡逻,不会有刺客潜入,宫中也从未出现过这样故意伤人的事情。此事可能另有隐情,或许是巧合,既然贤妃说她的侍女看到了凶手,那就让她指认出来,届时定严惩不贷,给顾大人和贤妃一个交代。”
纹章被贤妃推出来,她有些忐忑的站出来,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抬手指向季雨棠所在的方向:“我看到行凶之人就是她!”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季雨棠,包括她身边的梅溪。
季雨棠懵了,竖起手指指向自己:“我?”
天爷,好大一口黑锅砸下来!
第55章 成功洗脱嫌疑
“纹章,你可看清楚了?”皇后沉着脸询问。
纹章瑟缩了一下,拿眼睛瞟贤妃:“是,就是季太医对顾大人下的手,奴看得真真儿的。当时季太医在假山旁边和顾大人起了争执,她使劲推了顾大人。奴当时路过惊动了季太医,她逃走了,奴去看顾大人,发现他一头的血,连忙找了太医救治。”
一时间,碧凝堂中的气氛静得诡异,众人的视线在贤妃和皇后身上来回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贤妃仗着身孕对皇后发难了,季雨棠当初能入宫做太医,是因为皇后排除众议力挺她做这空前的女太医,所以她自然算是皇后一派。今贤妃对她下手,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官家皱眉:“怎么又是季太医?”
对啊,季雨棠也想知道怎么又是她?淑贵妃的案子她就是背锅侠,这顾禄丰的案子怎么又找她当背锅侠!不过她也稍稍宽心些,这样看来纹章并不是目击证人,只是贤妃打算用她来攻击皇后。
季雨棠幽怨的看了梅溪一眼,上前一步跪拜行礼:“官家,下官冤枉!”
官家有些无奈,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你说,怎么个冤枉法儿?”
季雨棠回道:“下官今日是奉官家之命伴随福康公主而来,到碧凝堂的时候诸位朝臣及家眷已经到了。诸位都可以作证下官没有和顾大人见过面,下官此前也从未见过顾大人,那下官要怎么在满堂的人中精准的找到顾大人将他暗害呢?”
谢淮初闻言和身边的朝臣们说了几句,立刻有人附和:“没错,季太医随福康公主来得迟,并未和顾大人见过礼。且堂中还有几位和顾大人一样年纪一样身材的大人,今晚碧凝堂张灯结彩,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这种情境下若不是熟悉的人肯定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季太医了。”
官家也觉得有道理,再加上季雨棠帮他认回福康公主的事情,他打心眼里是有些偏袒她的。
眼看官家信了七八成,贤妃连忙说道:“也许她有内应呢?就算她舌灿莲花,也改不了中途走出碧凝堂的事实。我父亲刚走出去没多久,她就跟着出去了,不是她害的还是谁?”
季雨棠反驳道:“哦?这样我就是有罪了?那照这个道理来说,官家喜欢喝桂花酒,娘娘您也喜欢喝桂花酒,那娘娘您就等同于官家了是不是?”
官家惊得呛咳几声:“休得胡言,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贤妃也变了脸色,弱弱的说道:“是,官家说的是,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贤妃娘娘,下官不就是按照您的思路说的吗?怎么这会子又不对了?”季雨棠冷笑。
贤妃支支吾吾,只来回说着:“纹章是亲眼看到了的。臣妾总不能为了陷害一个太医把自己的亲爹搭进去吧?”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场上众人都这样想着,不少命妇趁机耳提面命,教训自家女儿不能学得这样蠢。
官家正头疼着,兰珠忽然插嘴道:“爹爹,女儿听了一会子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季太医中途出去是为了去小厨房给女儿做一碗秘制的解酒汤,季太医说女儿脾胃虚,所以要特别制一碗,稍稍花费了些功夫。您瞧,那解酒汤还放在女儿桌案前呢。”
兰珠扯了扯官家的衣袖,指给他看:“女儿不知道是不是碍着谁的眼了?怎么才有了位为女儿着想的太医,就被卷进一桩谋害朝臣的案子里呢?”
这段话纯属兰珠自行发挥,添油加醋的情节加上我见犹怜的绿茶发言,惹得官家心中一阵疼惜:“乖女儿,这不是你的错,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后头算计,我一定把这人揪出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皇后给冷香使了个眼色,冷香立刻上前一步道:“官家,这案子并没有什么物证,只有个人证纹章。恕奴直言,若纹章这位贤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都可以作证,那奴亦可作证,奴为季太医作证她并未谋害顾禄丰大人。”
冷香的这段话很妙,暗示了官家这案子没有实证,三言两语把这事儿转移到宫斗上去。既然沾上了宫斗,也就不能太武断的定季雨棠的谋害朝臣之罪。要换个思路看待,想想其中获益的嫔妃,再考虑考虑这事背后有没有阴谋,会不会有人觊觎皇位,这就高深了。
说罢,冷香朝纹章笑了一下:“纹章,你说是不是?”
纹章抖如筛糠:“是,哦,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啊?哎,你真的亲眼看到是季太医做的吗?假山那里黑漆漆的,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好呢?”冷香笑着说的,却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纹章求助的看向贤妃:“娘娘……”
“纹章,你自己有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一直看着贤妃娘娘呢?”冷香问。
果然,官家的眼神幽暗许多,他冷冷的扫了贤妃一眼:“好了,带着你的侍女先下去歇息吧,去看看你父亲的伤势如何。方才说伤得不重,那就等他清醒了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行凶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仇家?吾念你关心则乱,就不治你随意攀扯的罪名了,你下去吧!”意思就是让贤妃适可而止,她再继续胡搅蛮缠,那就要查她有没有以下犯上诬陷皇后的罪名了。
“好好的一场宴会,硬是被你搅和成了这样。”官家这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还带着些许的烦躁和厌恶。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贤妃,她颤抖了一下,乖乖行礼道:“是,臣妾关心则乱,失礼了,望官家莫怪。”说罢又对众人放低姿态道歉。
众人看了好大一场皇家的笑话,见官家平息了这件事,自然是顺坡下驴,劝慰了贤妃几句。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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