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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以为黄太的箭术已经够精湛了，没想到 Joyce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刚才我还怕咱们几个倚老卖老，以大欺小。现在看来，年轻人真不容小觑！现在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叫’后浪！”
“是是是！真是后浪推前浪了！Joyce 你也太厉害了。”
Joyce 拉出的这个十环，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也给林双带来了无穷的压力。
她已经迟到了，现在大家成绩又都这么好，若是她一个人拖了后腿，岂不扫了大家的兴。
林双神色凝重，最后一个缓步走向箭台。
她身后，Joyce 悄然捅了陈太一下，又给了个眼神，意思是欧巴桑行不行啊？
陈太将声音压到最低，伸手附耳对 Joyce 道：“你是真不知道啊？卫总的老婆，是家庭主妇。好像大学毕业后就没上过班，一直在家伺候老公孩子。”
“妈虫？”Joyce 果然留学过梨花，一语总结道。
陈太似笑非笑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鄙夷地冲箭台那边的林双努了努嘴。
Joyce 本就眼高于顶，此时又听说了林双是妈虫，也就不再追究她身上那件奇怪的李宁了。
妈虫嘛，赶完这场，还要去超市和菜场，和她们这些高贵的人，终究不是一路的。
Joyce 在 diss 林双的同时，不禁也开始怀疑起卫明的品位。
林双独自临于箭台之前，默默凝视着面前那把红色的弓弩，往事掠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来之前，卫明明知是这样的活动，为什么不先问一问自己会不会射箭？
倘若她不会，今时今刻被赶鸭子上架，又该如何面对？认怂 or 出丑？
林双屏息凝神，抬眼去看红黄蓝色的箭靶。
时光轮转间，眼前闪回的，竟全都是九年前，和顾许在 T 大射箭社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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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繁华
时间倒回到十年前。
“林双，咱们去 T 大射箭社玩儿好不？”顾许趴在桌上，笑着问林双。
“不去！晚上还要做实验呢。”
林双搞不懂，为什么每次顾许约自己都喜欢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难道不明白，有句话叫作：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人间繁华； 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二十岁的林双，只想阅遍繁华。
所以带她去酒吧的卫明，最终成功了；而带她去射箭的顾许，终究是开弓已没了回头箭。
林双从没想过，三十岁以后，当她再也去不动浮躁吵闹的酒吧，当年顾许强拉她去射箭社教会她的那些技巧，竟然有一天会在这种场合下帮到她。
林双直视靶心，伸手紧握起那温热的弓把，另一只手笃定摘箭。
三色箭羽腾空而起，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此时，她身上那件硕大的李宁 T 恤，也已被林双将下摆收紧打结，露出一段纤细雪白的小腹，紧实的马甲线清晰可见。
屏息举弓的瞬间，林双仿佛感觉到顾许又环抱在她身后，凑在她耳边，耐心念着口诀：“双腿分开，与肩宽，左转头，背要直！搭箭、卡羽头、勾弦。推弓、拉弦！注意靠鼻尖、下巴、嘴巴！三点一线！瞄准！撒—放！”
当箭羽离开林双的一刹那，林双回头，顾许的影子和若有似无的气息，也在那一刹那烟消云散了！
那种箭离开弦的失落，甚至让林双都忽视了去关心成绩，而是怅然若失地左右继续寻找，寻找着她和顾许遗落的青春痕迹。
“内十环！”
一位太太最先讶异地惊呼出声！
陈太正和 Joyce 说笑，也跟也没在意林双刚才的动作，被这位太太一声惊呼，她俩才一齐回过头来！
果然！
明黄色的靶心上，林双这一箭正中环心，离靶中间的黑点，也就不到一丢丢的距离。
“不会吧？”Joyce 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又起身约陈太凑近看了看。
真的是十环。内十。
这……
众人鼓掌，薇姐的嘴角难得凝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赞许地看了一眼林双。
“大家休息会儿吧。”
说完，薇姐冲林双招了招手。
林双放下弓弩，缓缓走了过来。
也许是有射箭成绩的加分，也许是她走过来时摇曳生姿的小蛮腰刺痛了众人的眼。
Joyce 突然觉得，也许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欧巴桑，并不像陈太说得那么庸碌无能。
“你是卫明的老婆？”薇姐坐在太阳伞下，戴着墨镜问道。
林双垂手地站立一旁，不卑不亢地答道：“是的，我叫林双。”
“你的箭术是在哪里学的？”薇姐很好奇。
还没等林双回答，陈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自作聪明地插了一句：“箭术这么好，肯定是专业教练教的吧？还是卫总会疼老婆，舍得花钱。”
Joyce 也很疑惑，自己从小学射箭学骑马，还在梨花女子大学和专业选手切磋过，怎么就射不过一个家庭妇女呢？
于是她也好奇地补了一句道：“是不是请的韩国教练？”
林双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然后如实相告薇姐：“我大学的时候，参加过 T 大射箭社。”
“T 大射箭社？”
好几位太太立刻好奇起来。
“你是 T 大毕业的？”
“T 大哪个系啊？”
T 大和 P 大并列，都是全国最顶尖的高校。
T 大工科见长，P 大理论很强。
又因为地理位置相近，互相间戏称为“隔壁学校”。
关于 T 大和 P 大，谁才是国内最顶尖的高校这个问题，学术圈内争论不休，至今无解。
所以 T 大毕业生和 P 大毕业生之间，也就就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就是互相 diss 的同时，又惺惺相惜得要命。
林双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 P 大毕业的，但因为近，就偶尔去 T 大射箭社蹭一蹭。”
“蹭一蹭？”
陈太很善于抓人话脚，于是立马迅速展开道：“那这么说，难不成学射箭，你一分钱没花？”
林双明知陈太又在给她挖坑，但心里却在暗笑。
她说得没错，可不就是一分钱没花么？
顾许先跟着身为世界冠军的学长学会了，然后再手把手地言传身教的她。
当年奥运冠军学长只相信顾许，成天盼着他帮自己改毕业论文，所以教得别提多尽心了。
只怕这样的教练，国内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林双虽然是徒子徒孙，再传弟子，但应付一下这种小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可以这么说。”林双笑着点头默认。
这时，薇姐又问了一遍：“你是 P 大毕业的？”
林双回答：“P 大物理系。”
“噢。”薇姐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有一位常伴在薇姐身边的太太开口了：“林双，你还不知道的吧？咱们薇姐，是 T 大高材生。你在 T 大学的射箭，也勉强算是和薇姐‘师出同门’吧。”
“啊？”
林双愕然，没想到当年顾许生拖硬拽，强拉自己去 T 大射箭社，还有今日这意外收获？
她陡然间觉得十分痛快！
人一生的交友活动本质上都是寻找同类的运动。
与其像卫明说的那样，套个 P 大文化衫招摇过市，倒不如此时将学历娓娓道来，与薇姐惺惺相惜来得自如自然。
薇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对林双道：“来，你坐下说。”
林双斜着身子坦然坐下，也感到和薇姐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我是一字班的。你呢？”薇姐问。
“我是七字班的。”林双道。
这个话题，在场只有薇姐和林双能听懂。
陈太和 Joyce 等其他人，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她俩在猜什么字谜。
这几字班，是 P 大和 T 大独有的话术和语境，意思是薇姐是 01 年入学的，林双是 07 年入学的。
薇姐的穿衣风格偏沉稳老辣，林双还以为她快五十了，原来算算，应该才四十刚出头。
年龄感拉近，又多了几分亲近。
见薇姐和林双越聊越对味，陈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要知道，她为了巴结 CEO 夫人薇姐，平日里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但每回似乎都是热恋去贴冷屁股，收效甚微。
Joyce 心里也很不舒服，以为林双是青铜，结果发现是个王者。她的目中无人，最后打得全都是她自己的脸。
恼羞成怒的俩人交换了下眼神，一拍即合，于是双双寻隙，又开始对林双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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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段位
“对了，刚才我一直没好意思问，卫太身上这件 T 恤倒是挺别致。这样扎起来时髦，显得你腰腹比例好。”
陈太讥诮着，将话题往林双的衣服上引。
林双一阵小紧张。
Joyce 还在一旁装无辜道：“这是男款吧？看着大大的。”
“唰——”太阳伞下，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射向林双。
不得不说，陈太这波节奏带的是真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其实女人们凑在一起，比射箭，难道是为了看将来谁能弯弓射大雕吗？
比分要高，姿势要飒，当然着装也一贯是最大的看点。
林双很是尴尬，江海的这件衣服，她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只认识胸前“中国李宁”几个方块大字，真假心底都没底。
要说这江海，买件假李宁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一个转念，林双又觉得，就算是假的，陈太 Joyce 这些人也未必看得出来。
她们的眼睛，都用在辨别人家的奢奈尔普瑞达是真是假。
想到这儿，林双便也坦然了，她轻松地笑着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 logo，就是李宁呗。”
“李宁吗？”陈太笑，“以前我还以为这牌子是咱小区保安和中学生穿的呢。没想到今天卫太这么一穿，是真好看，顿觉得档次上来了。”
Joyce 也跟着啧嘴摇头：“以前这牌子不是挺土的嘛。”
林双越发觉得这俩人不怀好意，句句都在拆自己的台。
穿件李宁的 T 恤怎么了？
林双就不明白了，无论是李宁还是 FG，还不都是 T 恤，干嘛非得讲究个牌子。这群女的也真是闲的蛋疼。
其实以前林双是真不讲究穿着，她觉得衣服嘛，就是个遮蔽身体防寒预暖的工具，舒适、简洁、性价比高就可以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没必要在衣服这件事上无休止地投钱，意义不大。
后来婚后，经过卫明“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反覆洗脑，她才开始稍微注意起所谓的“档次”“品位”。
但这并不代表，在她心里，对人就有差别心。
穿李宁的江海有江海的纯粹，穿杰尼亚的卫明有卫明的污秽。谁又比谁高贵。
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陈太和 Joyce 的重重发难，她仍然礼貌地笑道：“国货之光嘛！支持一下民族品牌。说它设计土，那都是老眼光了。现在李宁可是每年都去纽约、巴黎时装周的，有很多限定走秀款，旗舰店一上架，都是秒光。”
此言一出，薇姐更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笑而不语，但明显能看出是站在林双这一边的。
林双有留意到，薇姐虽然穿着整齐体面，但她 POLO 衫的袖口和领口还是略有磨损，应该不是个铺张浪费人。
“哟，那倒是咱们孤陋寡闻了。”陈太笑着和 Joyce 对视了一眼，算是自我解嘲。
陈太揶揄不成，便偃旗息鼓了，倒是激发了 Joyce 的斗志。
Joyce 从小养尊处优，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取巧人。
明明大家都是凭“财力”说话，凭什么林双用便宜货和漂亮话搪塞她们。
“嗤，我倒是看不明白了。这卫太上半身是‘国货之光’，这下半身，我要是没看错，穿的应该是三宅一生吧？这国货之光配三宅一生，怎么个意思？以卫太的路子，不会说这是‘中外合璧’吧？”
毒辣的问题。
林双听完，明显觉得手里的托盏微微发烫。
都是这个死江海，给自己整出多少事。
不过现在不是埋怨谁的问题，得赶紧解决问题！
于是，林双故作镇定地冲 Joyce 又是一笑，越发云淡风轻地说道：“噢，这个呀！这条裤子，是卫明出差的时候给我买的。什么牌子，老长的一串日本发音，我还真记不住。”
“Issey Miyake。”Joyce 发音标准地提醒她。
“是了！好像就这么读的。”
说着，林双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
林双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三宅一生的发音，但 Joyce 发难的角度刁钻，她也只能装糊涂。
没想到 Joyce 这个神助攻，倒是让在一旁休息的陈太，又有了寻隙。
陈太打开绢面折扇，边替薇姐扇风，边笑道：“哎呀！还是卫太好福气。你看着裤子多合身啊，尺寸就跟量身订做似的！这说到底，还是卫总会疼老婆，出差都惦记着给老婆买衣服。不像我家那位，平时忙工作忙得像狗似的，出差别说给我带礼物了，连电话都没空打的。好几次，弄得我，还以为他失联了呢。”
林双心头一紧，自知方才口误。
这陈太的段位，果然是打人又准又狠。
这不经意地一段话，看似在恭维卫明和林双，实则是狠狠标榜了她老公事业上兢兢业业心无旁骛。
倒是卫明，利用职务出差之便，以公谋私，太不专业。
林双就不相信了，虽陈太把自己老公说得这么高风亮节，但现在哪个男人出国出差，不在机场给老婆捎点免税化妆品。
这连潜规则都不算，就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
于是，林双故意装得傻敷敷地接话道：“他也就给我捎过这么一件衣服，急匆匆，还是在机场买的。尺寸准，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平时他出差，我都是让他在机场替我带化妆品。卫明脑子直得很，你非得给他写明白了，到 XX 柜台买 XX 品牌 XX 系列的 XX 色号，不然呐，这十趟有九趟，买的东西都是不对的！”
林双说得绘声绘色，一下子就引起了其他太太们的共鸣。
薇姐第一个深有同感地接话道：“都一样！林双，你家这小卫啊，和咱家老张那是一模一样！不写条子，买不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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