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你动的是整个静安寺的利益,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苏宝珠道,“若是因为我的女子身份,那我可以扮成你的侍从,这样就不奇怪啦。”
缘觉淡淡道:“我的侍从都是僧人,你要剃光头吗?”
苏宝珠呆滞片刻,使劲摇头。
缘觉轻轻咳了一声,掩去唇边的笑意,“静安寺门前那一片很热闹,你到处转转,等你玩得差不多了,我也办完事了。”
“哦。”苏宝珠不情不愿点头。
缘觉把手里的念珠给她,“如果不舒服,就让吉祥拿这个来找我。”
似是怕她误会,他又描补一句,“我担心解药不安全,那人毕竟来历不明……”旋即大踏步向前走去。
苏宝珠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这个人并不讨厌她的靠近,甚至还有些欣喜,可每当她热烈地想要更进一步,他就不由自主开始躲闪,却不会逃得远远的,只在她能够看得见的地方静静站着。
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
是因为僧人身份的限制吗?还是有别的因由?
轻叹一声,她提起裙角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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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寺和幽静深远的福应寺大为不同,门前热闹得好像赶大集,人群拥来推去,说书的、算卦的、玩杂耍的、卖大力丸的、各种小吃零嘴,还有卖肉包酒水的!那是应有尽有,无所不有,比长安城里的西市也不差。
离山门不足百丈之处,甚至有一座三层酒楼,丝竹声声不绝,酒客与歌舞姬的调笑,隔着一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宝珠目瞪口呆,她是到了佛门圣地,还是烟花之地?
缘觉面色看上去和往常差不多,但眼神异常冰冷,低声叮嘱苏宝珠一句,带着周身的寒意踏进静安寺。
吉祥小声嘀咕,“刚才的殿下有点吓人呢,看着不像受人欺负的主儿,姑娘可以放心了。”
是和宫里那次不一样,他在贤妃面前有多么隐忍,就有多么爱着他的母亲。
苏宝珠更替他委屈了。
来都来了,也不能浪费这一趟,苏宝珠和吉祥从街头溜达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腿都遛细了一圈,缘觉还没从静安寺出来。
主仆二人便坐在一个馄饨摊子前,一边吃东西,一边等他。
旁边桌子是一对祖孙,面前只摆着一碗馄饨,小孙子舀了一勺,送到老妇嘴边,“祖母,你吃。”
老妇笑着摇摇头,“祖母不爱吃。”
小孙子抱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老妇时不时看两眼静安寺的方向,面色焦急中带着殷切的期盼。
她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脸膛和手都是庄户人家特有的那种饱经日晒的黑。
苏宝珠心头一动,暗暗吩咐吉祥又买了一碗,端到老妇面前道:“老人家,我们等的朋友不来了,帮他买的这碗我们没动,吃也吃不下了,可以请你帮帮忙吗?”
老妇有点忸怩不安,“这怎么好意思……”
“帮帮忙吧,我爹不准我浪费粮食,知道了非骂我不可。”苏宝珠连声道谢,好像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老妇这才接了。
苏宝珠自然而然和她搭上了话,问起家里的收成。
“哪有什么收成。”老妇叹道,“地都没了。”
苏宝珠不解,“没了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慢慢道,三年前闹饥荒,他们的地抵押给静安寺换口粮,寺里说等他们筹够了钱,可以把田地再平价赎回来,可去年他们好不容易攒了钱,想先赎回几亩地,寺里却不认账了。
“我们不识字,签文书时静安寺说是抵押文书,我们觉得出家人不会骗人,可现在拿出来却是买卖文书。”老夫人捂着脸哭起来,“一亩地至少四千钱,他们五百钱就买走了,二十亩地呢,可叫我们怎么活。”
吉祥家里也是种田的,闻言怒了,“这哪是出家人,简直是强盗!官府难道不管?”
老妇摇头。
苏宝珠叹道:“这种事,没有官府撑腰,寺庙怎么能干得成?老人家,像你这样的情况,村里县里多吗?”
“很多,听说有和我家一样被文书骗的,还有强买的,静安寺的田地多得一眼望不到边,我们这么没地的人,都成了寺庙的佃农。一年忙到头,能吃饱饭都算老天爷开恩了。”
“还好,福应寺的缘觉师父不知道打哪儿知晓我们的事,答应帮我们讨回田地,这不一大早我们就等着听信儿了。”
我们?苏宝珠抬眼四望,果真有十来个庄户打扮的人散落在附近,或蹲在墙角,或立在树下,都眼巴巴望着静安寺的山门。
“一定要成啊,一定要成。”老妇哆嗦着嘴唇,浑浊的眼中满是希翼,“全家老小能不能活,就指望着缘觉师父了。”
苏宝珠刚要说话,忽觉腰椎传来一阵刺痛,好像一根迅捷无比的针,闪电般从腰椎直冲上去。
她一把抓住吉祥,艰难道:“找个隐蔽的地方。”
“姑娘!”吉祥低呼一声,忙搀扶她走到一条逼仄的小胡同,情知她一定是蛊毒犯了,摘下她缠在手腕上的念珠就要找缘觉。
“不可。”苏宝珠浑身抖得厉害,手却死死拽着吉祥,“不许打扰他,不许去!”
“可是你怎么办啊?”吉祥都要哭了。
苏宝珠虚弱一笑,“你忘了,我有解药。”
“那解药有没有用、有没有毒谁也不知道!”
“试过一次不就知道了?”苏宝珠颤颤巍巍掏出小瓷瓶,“你去胡同口守着,别叫别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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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算灿烂的阳光下,静安寺的红墙璀璨地发扬着自己的辉煌,飞翘金色檐角闪闪发光,钩子一般刺向天空。
大雄宝殿内,缘觉凛然立于神坛前,道文道武一左一右,寺庙方丈、主持等僧人站在下首。
主持红光满面,长须飘飘,一派高僧气象,“殿下莫要听信一面之词,静安寺的土地在官府都有备案,无有违禁,这些都是地契文书,做不得假。”
缘觉看着香案上一摞摞的地契,冷冷道:“朝廷对寺庙田地有定额,一百人以上,不得过十顷;五十以上,不得过七顷;五十人以下,不得过五顷。静安寺有度牒的僧人一百五十六人,名下田地有多少顷?”
方丈念了声佛号,“我佛慈悲,普度众生,香客们自愿把田地布施给静安寺,不违法律。来人,把捐赠文书拿给殿下看。”
道武忍不住嗤笑一声,“哄骗不识字的老百姓摁手印,你们的文书有个屁用!”
主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认,殿下已然认定我们侵占乡邻的土地,那我们拿出什么证据都没用。”
其余僧人纷纷叫屈,还有人不服气喊叫,“殿下又不是静安寺的方丈,凭什么管我们的寺务?简直是仗着身份欺负人!”
道武暴喝一声大胆,差点冲过去把那人揍一顿。
缘觉喝止住道武,瞥一眼主持和方丈,“既如此,就让京兆尹判这桩官司,我量他不敢当着我的面胡乱判案。”
“殿下!”方丈脸色变了,“这是佛教内部事务,一定要闹到衙门去吗?我佛尊严何在,你又叫广大信徒如何看待我佛?”
缘觉转身仰望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语音冷淡似冰,“任由你们侵占百姓的土地,才是叫人看轻了我佛。”
方丈苦苦相劝,“殿下或许不知,如静安寺这般,不止静安寺一家,只说长安附近的寺院,十之六七都和我们一样。这个口子一开,后果会如何?殿下,你也是佛门中人,万事以佛门为上啊!”
缘觉缓缓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忽然身子一晃,捂住了胸口。
“殿下?”道武忙扶住他,“是不是被这群和尚气到了,看我揍他们一顿,定叫他们把吞下去的给吐出来。”
缘觉怔楞一会儿,转身就走,“道文道武,拿我的名帖,他们若还嘴硬不肯还百姓的地,就叫京兆尹过来拿人审问。”
这下别说静安寺的和尚,道文道武也吃了一惊:快刀斩乱麻,这不是殿下的风格啊,且看他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呢?
缘觉已经顾不上他人诧异的目光了。
他直觉,苏宝珠的蛊虫又发作了,她在呼喊他。
第32章
小巷子再僻静,也处在热闹的集市中,街面上嘈杂的人声仍会传到这里来。
男人们的声音格外清晰。
心里像有盆火在燃烧,苏宝珠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了。
想要,想要……
“姑娘!”
苏宝珠看着吉祥错愕的脸,发现自己居然在向外走!
她在干什么,居然想随便找一个男人?饶是蛊毒第一次法子,她也没有如这般失去神智。
“去、去叫辆马车。”苏宝珠声音抖得厉害,“回家,我要回家……”
吉祥焦急地四处张望,附近仍没有缘觉的影子。
等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咬牙,吉祥解下斗篷蒙在姑娘身上,“姑娘且忍忍,我马上就回来。”
喘息,喘息,苏宝珠躲在斗篷下面,不住的喘息。
小瓷瓶还在手里握着,哆哆嗦嗦倒出一粒药,拔下头上的金簪对准手腕。
今日戴的簪子尖端并不锋利,还很光滑,即便狠狠地戳下去,也不见得能一下刺破肌肤,说不定还会误伤手腕上的血络。
那会流很多血吧,她在盐场见过手受伤的工匠,想起那血淋淋的胳膊,苏宝珠不由打了个冷战。
掌心呢?可一想到簪子贯穿掌心的画面,苏宝珠浑身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她根本下不了手!
苏宝珠把头埋在胳膊里,忍不住想哭,嘴里发出的却是奇奇怪怪的低吟。她急忙捂住嘴,可奇怪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从她口中发出,仿佛这具身体里还住着个别人。
旁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舒服吗?”
刚刚强行压制下去的渴求再次蠕蠕而动,苏宝珠想叫他走开,然而嘴巴根本不听她使唤,一声声娇怯诱人的喘息,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她此刻的渴求。
她听见男人的吞咽声。
陌生的气息靠近了,斗篷被人抓住,就要扯开。
“滚!”一声低喝,声量不大,却含着几欲喷发的暴怒。
“那个,我就看她不舒服,没、没别的意思。”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后,陌生的气息消失了。
“宝珠……”缘觉单膝蹲下,轻轻掀开斗篷,目光触及她手中紧握的簪子,眉头便是一蹙。
苏宝珠以为他在疑惑自己为何不用解药,强抑着渴求呜呜咽咽道:“我怕疼,不是故意不用药,刀子,你有没有刀子?”
缘觉眸色一暗,夺过她手中的簪子扔到一旁,连带着那瓶药,也滴溜溜滑出去老远。
苏宝珠错愕,须臾明白过来,一时间眼睛潋滟无比,仿佛含了一汪春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想好了?”她紧紧抓着他的僧衣,“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会再缠着你。”
缘觉稍稍偏头,错开了她的视线,“蛊毒彻底解除之前,我不会抛下你不管。”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嗯。”
“这是我们约定的印记。”苏宝珠把手心覆在他的唇上,隔着自己的手,轻轻吻了他。
缘觉浑身一僵,瞳孔猝然放大。
“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快点。”这一吻彻底引燃最深处的渴望,白如雪的肌肤,隐隐又有暗纹浮现。
缘觉急忙用斗篷重新将她罩住,拥着她躲到更隐蔽的阴影中。
苏宝珠颤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可着急,手越不听使唤,腰带反而缠得越紧。
缘觉的手指用力一搓,腰带断开了,还没来及收回手,就被引导着覆于亭亭之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令他心脏急跳,喉咙发干,不自觉用力,换取一声娇矜的呼痛,却是将身子前倾,似是渴望更强劲的力道。
原本该持念珠的手,开始四处游走。
“我好不好?”她轻轻笑着,伸手向下探去,“原来你不是无动于衷的石头人,瞧瞧,你也很想是不是?”
缘觉拨开她的手,看着蔓延到她脸上淡淡的花纹,目光复杂。
她开始躁动不安了,急急解开他的僧衣,用嘴唇来回乱蹭,毫无章法。
却有着十分显著的效果。
缘觉蓦地将她翻转过来,含着几分气急败坏,“不许乱动!”
她喘吁吁的回眸看来,手撑着墙,不加掩饰的邀请。
眼前的人,是她,也不是她,缘觉轻轻叹息一声,在斗篷下的手缓慢探出,微勾。
红艳艳的嘴唇咬住一团帕子,低吟声被堵在咽喉里,反倒惹得人更想听听她的声音。
许是这一下太过用力,纤细的脖子向后仰起,嘴也不由自主张大,眼看帕子要掉出来,后面的人忙伸手,急急塞回去。
“唔……唔……”她回头看他,柳腰款摆。
不知怎么回事,这次她分外难消停,已有过一次宣泄,身上的花纹还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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