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鸟、摸草药、摘野果子、挖陷阱,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他们就背着背篓回去。
陈毅轩刚一到家,他就看见自己媳妇儿对他使眼色。起初他没明白她是咋回事,还以为她眼睛受伤了。
后来看见衣衫破烂像是叫花子一样的陈毅行三人,陈毅轩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谁?上我家来干什么?”
陈毅行尴尬的从灶边爬起来,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弟弟,是我啊!我是你亲哥啊!”
陈毅轩一脸严肃道:“你说你是我亲哥?你证据呢?我哥当年可是说了,他出去后再也不会回来的!还说他以后绝不可能回我们这个穷山窝!”
陈毅行听到自己亲弟复述着他以前大言不惭放出来的那些话,他当时就恨不得直打嘴,把昔日那些话都收回去。
就在他一张黑油油的脸通红,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他身后尴尬的不知所措的汪盈盈,就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地对他说道:“当家的,我们还是走吧?”
陈毅行一想到他们这一离开,没住的地方,没吃的,山穷水尽的他们,只有一死,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突然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弟弟陈毅轩的面前。
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对陈毅轩哭道:“弟弟,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娘!”
“我知道我该死!我也知道这样的我,即将命不久矣!我现在只求你,能给我媳妇儿和儿子一条生路!让我去了地底下后,还有人给我敲盆烧纸,别让我做了被其他鬼欺负的孤魂野鬼……”
“呜呜呜呜,弟弟,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第27章 前尘往事都随风?
陈毅轩很小的时候,是享受过自己爷爷和爹娘,还有兄长的爱的。
可自从爷爷和爹爹相继去世之后,他家里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兄长当初为了出去考取功名,像是疯魔了一般。一开始花了家里的好多钱。
后来他去了县城,跟一家布庄的老板的千金一见钟情之后,他就不顾自己亲娘的反对,毅然而然的入赘汪家。
后来汪家人搬走了,他跟自己的娘想去找兄长,都四处无门。
想到那不堪回首的过往,陈毅轩一双眼睛都通红通红的,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你扪心自问,你是我亲哥吗?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
陈毅行听到这话,心里也特别的委屈。
他其实确实不是他的亲哥。是弟弟家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以前弟弟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对他也挺好的。叫他读书写字,教他人生的各种道理。
后来弟弟出生了,爷爷就对他不管不顾了。他那会儿都快要十七八岁,可爷爷他硬是没想的送他去县城上的学校,让他跟着秀才读书。也没做个安排,让他娶个媳妇。
他那会儿就只能自己琢磨着,自己要自谋出路。
后来爷爷和爹都死了,……也许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吧,他那会儿就卖了家里的山林,还有一部分的田地。他心里寻思着,自己靠着那一大笔的钱,在县城里头租个房子,拜个好师傅。等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回来,自己当初卖出去的山林和田地,自然就能买回来。
然而,他那会儿二十岁不到,没经历过人间险恶,总是把事情都想的太简单。
他带着大笔的钱去了县城之后,就被那里的地痞流氓盯上了。
他们又是抢又是骗,把他的钱都榨干净了,还把他爆打了几顿,都把他捆了,还说他细皮嫩肉的。
有个恶汉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了,要把他卖到南风相公馆,或者卖到码头给那些男人做老婆,……他当时都快要被吓死了,晚上三更半夜硬是咬断了自己身上的绳索,从那破屋里逃了出来。
逃到山里后,他站在河边,本来想一死了之的。不过,他运气不错,当时还被自己媳妇儿的爹给救了。
他爹当时见他一表人才,走投无路了极为可怜,便招他进了他的布庄,做了他家的伙计。
之后,他也是姻缘天定,跟自己的媳妇儿盈盈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最后悄悄的私定了终身。
因为私定终身后,盈盈又不小心怀了他的孩子。他那会儿跟盈盈,都不知道怎么办。
还是他丈人佬长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出他和盈盈之间有了情,还有了娃儿,他便替他们俩做了主。
当即让他入赘汪家。以后就跟陈家不相往来。
陈毅行那会儿觉得,自己这条命是被汪家救的。盈盈又是他这辈子认定的心爱之人。
既然他家只有盈盈这么一个闺女,自己入赘汪家,其实也没什么。
他后来回了陈家,跟自己的亲娘说了他要入赘,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娘,气吐了血。
回想起那些往事,陈毅行就伸出手往自己脸上噼里啪啦的打,哭得更加的悲伤了。
陈毅轩见他都开始自残了,眉头紧皱,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小的时候对自己这个兄长,尊敬、喜欢,和他的感情一点都不差。
也不知道何时,自己的兄长慢慢变成那么一番模样。
如今看见自己明明只有30多岁,40不到的兄长,就已经老态龙钟,头发发白,满面风霜,这些年里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的苦,……陈毅轩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软了。
“罢罢罢,往日的那些事,你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就起来吧!”
陈毅行听了,突然膝行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弟弟,我回来的这一路上,多想一死了之啊!可一想到我临走前见见你,我就苦苦的撑着……,呜呜呜呜,弟弟,这世道越发艰难,我其实也不想拖累你的。”
见自己的兄长说话越说越泄气,脸上都好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力气了,陈毅轩的心就突然悬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咬牙切齿的骂道。
“哥哥,你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能回来,你能来这里找到我,我心里头其实是挺高兴的。”
“既然你们现在无路可走,那你们先暂住在我这吧!我家的条件虽然困苦,可也还没有到快饿死的地步。嘴里省些口粮匀给你们,也能保证你们不被饿死的。”
有了弟弟说的这几句话,陈毅行心里就踏实一些了。
知道自己一家人以后都有这么一个落脚的地,陈毅行就突然关心了陈毅轩起来。
“弟弟,这些年里,你也是辛苦了。”
陈毅轩尽管收留了自己兄长一家,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不耐烦的看了陈毅行一眼,才慢慢的道:“确实是辛苦呀!”
“你走之前,只给咱们留了十亩的地。后来,因为家里的生活没着落,我也没长大成人,我们家陆陆续续卖了一些。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两亩田了。两亩田养不活人,今年我就跟往年一样,找张大地主家佃了二十二亩的地。”
陈毅行过去十多年里,都是跟布皮打交道的,他已经好久没有种田了。
当然,他很小的时候其实也没有怎么种过地的。都是他的爷爷还有爹,带着几个长工,天天在田地里忙活。
陈毅行想到,在农村里,田地是农民们的命根子。他突然就开口问了。
“弟弟,现在要买一亩田,能多少钱?”
陈毅轩笃定的说道:“中等的田,一亩要五两。上等的肥田,一亩要六两。”
“你以后要给自己的儿子挣个家业,你至少要攒下十两银子出来。”
听到要在这里安身立命,要花这么多钱,陈毅行就露出一脸心肝肉疼的表情。
“弟弟啊,我现在哪里有钱啊?”
“我们出来之前,几乎被那江南那边的牛鬼蛇神给榨干了……”
陈毅轩把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了。
“谁叫你们随随便便跑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的?”
“没有当官的亲戚给你们撑腰,你们挣再多的钱也是白忙活!”
被自己弟弟训斥,陈毅行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反驳他。
……
尽管收留了自己亲哥哥一家,可陈毅轩新年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特别的不痛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毅轩就一脸严肃的跟自己的哥说了。
“哥明天早上开始,你跟你儿子就得跟我们一起下地!”
第28章 伸手拉哥一把
听到面前的陈毅轩要他明天带着儿子跟他们一起下地,陈毅行就一脸僵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好,明天我们就下地干活。”
陈毅行的儿子汪吉鹤,今年也才十一岁。平常身体本来就弱,这一路上走过来没死,都是他父母姥姥姥爷护着的。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到了这里,临时有个落脚地,汪吉鹤就不想拖自己父亲的后腿,没开口叫苦。
几碗鱼汤是填不饱肚子的。
今天鉴于陈毅行一家三口都来了,陈飞燕自己就做主,给全家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十多斤腌好的鱼肉、一斤多的小萝卜、二两的韭黄、三斤重的杂粮……
家里的瓦罐很大,就是以前家里用来腌制酸菜的那种黑坛子,用来煮这十多斤的食物,倒是绰绰有余。
等煮好了鱼肉杂粮粥,陈飞燕还额外的在里头添加了最后两大勺猪油。
将猪油搅匀了,陈飞燕就先给自己的丈夫——陈毅轩,端了满满的一大碗过去。
闻着这香味儿,陈毅行嘴里口水直流。
不等他开口,陈飞燕就给自己几个儿子端了一大碗稠粥。
接着,她给自己和闺女留了两碗后,才给陈毅行一家人盛粥。
汪盈盈知道自己一家人还寄居在陈家呢,没敢提要求。可陈毅行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弟媳妇儿不懂事。
男人在这里,说啥也得以男人为尊吧!
别看陈毅行是个赘婿,可他待在汪家的那些年里,他活的最自在,最潇洒。
家里的钱都先紧着他花,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最先紧着他用。
他除了在江南的吃了点苦,回老家的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之外,其余时间都是他在享福。
见自己的弟弟对于弟媳妇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异议,心里生出不少意见的陈毅行,只能咽下这口气,决定自己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了再说。
……
一顿晚饭让所有人都吃饱了。
每个人都喝了一斤多的粥,都坐在暖呼呼的炕上不想动。
注意到自己弟弟一家人,日子过得还挺好,陈毅行就开口问道:“弟弟,最近几年里,咱这个地方是不是一直都风调雨顺?”
陈毅轩点了点头。“还行。”
“哥,你要是能早点把身体调养好,还真可以去张大地主家,佃几亩地……”
“到时候,交了租子,你冬天还能攒些粮食过日子。我这里能收留你一段时间,可咱家真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到了秋季,你们说不定就得搬出去住!哥,我说真的,你要提前做好安排。”
陈毅行不想惹怒自己弟弟,点了点头就说了。“弟弟,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我明天就请你帮帮忙,带我去张大地主家走一趟?”
陈毅轩爽快地点了点头。
“好,我明天就带你去。”
……
炕不是很大,炕上又增加了一家三口了,躺在炕边睡着的陈飞燕,感觉非常的挤。
要不是全家人都没来得及多长几斤肉,陈毅行来这里后都没炕睡觉。
大家伙们早上起床都特别早。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陈毅轩就带着自己的哥哥去当地主家。
然而,一到张地主家,他家管家就找陈毅轩的哥哥要凭证。
确定他本人确实是陈家村的,管家才告知他们,说张家的田早就被各村的人都佃完了。
回去的路上,陈毅轩两兄弟都有些不乐。
佃不到田,就种不了地。
种不了地,就得不到粮食。
没有粮食,一家人会被饿死的。
想到自己弟弟如果真的是那种记恨他,冷血看着他一家去死的,陈毅行突然就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弟弟陈毅轩的跟前。
“弟弟,求你帮哥哥我想想办法吧!”
“我想活着!想让我儿子也活着!”
“我现在就只有命一条,往后家里要服劳役什么的,这个家里就派我一个人去!!弟弟,我求你了!帮哥哥想想办法吧!!”
陈毅轩见自己十多年未见面的兄弟,走投无路,对着自己猛磕头,他内心再次震动,又极为不忍。
以前就听人说,父母不在时,长兄为父,长姐为母。虽然自己这位兄长年轻时候,做人做事都很糊涂。
但,真的罪不至死。
想到当初就是自己一个男人独木难支,娶了老婆后,几个儿子都遭到那些个看似巧合的“意外”,多番考量后,陈毅轩就用了极大力气,将自己哥哥陈毅行一把拉了起来。
“哥!你听我说,现在我倒是想让你重回陈家。可你的户口薄……要是显示你是汪家人的话,那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多收留你一年半载,你要是在我家待太久,陈家村的那些人都会带人上咱家,说你是外姓人,故意来占便宜的,要把你赶出去!”
因为以往陈家村发生过这种事,陈毅轩就一脸为难的说出这话。
陈毅行听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弟弟,当初我从江南一路逃回来,那会儿我媳妇儿她爹娘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倘若他们路上没撑住,我的户口就回原籍。我还是陈家的儿子,当年也不是入赘,而是娶妻……”
说着,他就从自己胸前掏出来一张又黄又薄的纸,纸上还盖着临安官府的官衙文书的红盖章。
“临安官府的文书证明?哥哥,你过去十多年,一直生活在临安么?”
想到自己的亲娘亲姨妈以前都是生活在临安的,陈毅轩就多问了几句。
陈毅行眼睛里闪过一丝丝的心虚。这才狠狠地点头。
“可不就是?!我当初跟着我媳妇儿的爹,在江南一带做生意。临安苏州到处跑。”
见自己弟弟听的认真,陈毅行就硬着头皮主动说起临安的事。
“临安那块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商业繁华之地。南来北往,到处都是盐商布商粮商……”
陈毅轩突然开口,“兄长,那你知不知道,临安有一户姓张的大户人家?”
“姓张的大户人家?”
临安城姓张的人家,太多太多了。
他当初做布匹生意,在苏州有点名气,跟苏州的一些布匹商打交道比较多。跟临安城的,也就认识那个王捕头了!
这户籍证明其实都是王捕头找了他一个亲家,也就是当时临安城县令老爷身边的钱谷师爷,帮他弄的一个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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