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看我,”他耸耸肩,“我好歹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平手也就算了,落败不符合我的美学。”
另一边,幽霁被影子重重掼到地上。
地面被砸开一个大洞,扬起一大片沙尘。
然而影子也不是全然没有影响。
白泽血脉对妖族的压制比他想象中的还大,让他不得不分一份心去压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臣服感。
幽霁擦去唇角的血痕,眼神冰冷地望着他,再次主动朝他攻去。
他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身体在人形和兽型中自由切换,逮着机会便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大块皮肉。
如果换一个对手,对方或许还会有所忌惮,但影子生来便是作为谛莘的死侍培养的,如今谛莘的意识消散,他好比一条失了锁链牵制的恶犬,一心只想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幽霁再一次倒飞出去,身上的肋骨不知道已经断了多少根,所幸以分毫之差避开了要害,才没有一命呜呼。
时昼感受到身后的气流,回头看见他情况不妙,顺手接住。
幽霁搭着他的小臂站起身,眼中隐隐有光辉流动。
看清他的惨状,时昼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估计他们也跑远了,不如我们撤吧。”
幽霁:“等等。”
“再等下去我怕你都要断气了!”
幽霁吐出一口血沫,平静地说:“换个对手。”
时昼莫名其妙:“再怎么换也是大乘期,而且那影子追着你不放,怎么可能会转移目标?”
就在这时,他突然后背一凉,一股被锁定的危机感漫上心头。
“交给你了。”幽霁的声音从耳边掠过。
时昼回头,就对上影子杀意凛然的攻击。
靠!
他忙不迭出手防御。
这边幽霁已经迅速逼近那位妖主。
对方轻“咦”了声,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影子怎么放过你了?”
他并没有把幽霁放在眼里,丝毫不在意他的接近,但也就是因为这份大意让幽霁成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啧。”
他原本懒洋洋的姿态收起,眉眼中只剩浓浓的不爽。
在幽霁看来,那更像是被从未看在眼底的蝼蚁弄伤带来的恼羞成怒。
于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浓浓挑衅意味的恶劣的笑。
事实证明,他的挑衅非常成功。
一股凌冽的攻击扭曲时空的界限瞬息而至,幽霁咬着牙承受周身无形的威压,眼神死死盯着那道攻击,微微调整身影,尽可能地降低伤害程度。
砰——
这一次,他直接撞到时昼身上。
时昼没想到自己躲过了影子的攻击却没躲过队友的后腿,咽下喉中的血腥味捂着胸口正要控诉,余光突然看见影子再次出手,顿时伸手打算将幽霁推开。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就感觉一阵风自他身旁掠过,抬眼看去,影子仿佛看不见他们二人一般,手中的长剑直接朝那妖王面门劈去。
时昼目瞪口呆:“卧槽?这是内讧了?”
正想着,腕间传来一阵力道。
只见幽霁抓住他手腕,轻不可闻地落下一句:“走了。”
霎时间,眼前的景象飞快朝身后掠去。
“卧……槽……?”时昼嘴里灌着风,坚持表达出自己的震惊。
不足片刻,几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中。
黎西一行人前一刻还在为二人担忧,下一秒就见证了大变化人的一幕,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时昼一头扎进旁边的草丛开始大呕特呕。
“没事吧?”杜秋然上前拍拍他的背。
时昼一脸菜色:“没事,就是有点晕妖。”
“?”杜秋然一脸疑惑,正想询问,余光撇见一身惨状的幽霁直挺挺地朝地面倒去,顿时惊呼出声:“小师弟!”
情急之下,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差点没把时昼拍进地里,和某团不可描述的物体来个亲密接触。
呕——
等时昼终于缓过气来时,一群人全围到另一边去了。
“小红,你没事了吧。”那边杜秋然见他终于站直身,询问道。
时昼轻哼了一声,看在对方还算关心自己的份上暂且没纠结她的称呼,下一秒就听见她招呼:“正好,快来看看小师弟什么情况!”
时昼顿时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但脚下的步伐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幽霁身上的伤已经被几人大致处理过,然而衣襟上的大片血迹看着还是格外瘆人,胸口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身上的灵力也近乎于无。
“应该是强行提升修为的后遗症,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时昼伸手打算将他放到自己背上。
“我来吧。”徐漱出声,说着将人背起。
时昼点了点头,没再坚持:“离界碑还有一段距离,抓紧时间赶路吧。”
杜秋然走在他旁边,没忍住好奇:“那两个大乘期如何了?”
提到这个时昼也有些云里雾里:“那小子不知道对他们做了什么,如今那两只妖正在自相残杀呢。就是不知道效果能持续多久。”
“嚯!”杜秋然一脸惊叹,“小师弟厉害呀!”
黎西顿时抓住关键:“这么说他们不是随时都可能追上来?”
“理论上是有这个可能。”时昼点点头,在他快要破防时又缓缓来了句,“但理论上也有可能两败俱伤,年轻人要往好处想。”
黎西嘴角一抽,好久没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了。
话虽这么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玩命提速。
另一边,影子的攻击如雨点般落下,每一击都足以致大乘以下于死地,但偏偏对方一招不落地接了下来,甚至能给他造成不下的伤害,和一刻钟之前的他简直天差地别。
打着打着,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自他成为死侍的第一天起,就被要求舍弃所有的情绪,保持绝对的冷静。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就被前所未有的愤怒冲昏头脑,这太反常了,而且,一只尚未完全成长的白泽真的能有这么强吗?
更别说,原本在另一头对战的双方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就在这时,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动作试探性缓和下来,双方对上视线,眉眼一沉,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被耍了!
下一秒,两道身影顿时化作一道白光,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139章 第 139 章
一片寂寥的黑暗中, 耳边恍惚传来一滴水珠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原本漆黑的视野中泛起一道涟漪。
随着涟漪的波纹泛开, 身体的感官逐渐回归。
食指最初恢复知觉,下意识抽动了下,随即一阵粗粝的质感从指尖传来。
虞初羽从黑暗中挣脱,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一面手腕粗的铁栅。
她的意识还有些混沌,左手在身旁摸索, 正想借力站起身,突然摸到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不由瑟缩了下, 定眼看去才发现是化为原形的幽霁。
这番动作惊动了白团。
浑身的白毛应激般炸开, 幽蓝色的兽眸缓缓睁开, 闪过一抹杀意,直到看见虞初羽后才缓下紧绷的身体, 下意识蹭了蹭。
随即白团身上亮起一层白光, 很快化为人形。
幽霁动作自然地抵上虞初羽的额头, 片刻后松了口气:“魔气被控制住了。不过姐姐怎么会突然生出心魔?”
虞初羽垂着眸,嗓音带着几分滞涩:“抱歉。”
幽霁见她情绪不佳, 没再多问, 转而环顾起四周,微微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摆脱两位大乘期后, 自己因强行提升修为而晕倒, 此刻的茫然并不比虞初羽少。
若是幻术失效, 被那两只妖追上,按照影子对他的恨意, 自己应该已经丧命,而不是四肢齐全地被关在这里。
虞初羽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原本空荡荡的位置此刻多了两个镯型的圆环,将她的手腕扣得严丝合缝。
幽霁顺着她的动作注意到这玩意,眉心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就伸出手,想要将其暴力拆除。
然而这圆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愣是一点都没有变形,不仅如此,比起耗费的力气,他感觉自己体内本就未完全恢复的灵力反而消逝得更快。
虞初羽微微用力,想要收回手,出声制止:“应该只是限制灵力用的,戴着不碍事。你如今状态也不佳,倒不如保留实力,后边有什么事也好应对。”
幽霁抬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并没有放心,“这里的灵气太浓郁了。”
他抿了抿唇,固执地拉住虞初羽的手,狂暴的灵力朝她腕间的圆环肆虐涌入,只听咔嚓一声,输入的灵力直接超出了圆环所能承受的极限,让其直接报废。
与此同时,幽霁的脸色更白了。
他本人愣是没感觉一般,垂着又密又长的睫毛语气轻快地说:“裂了。还剩另一只。”
虞初羽拉住他的手:“够了。”
“好吧,”幽霁双眸微阖,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双手从身后虚环着她的脖子,将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语气乖巧得不像话,仿佛前一刻一意孤行弄坏圆环的人不是他一般,“那我恢复下灵力,有事姐姐叫我。”
“嗯。”虞初羽向后靠去,身体放松下来,闭上眼整理思绪。
关他们的人并没对幽霁做出任何防备措施,显然认为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这一点,就已经排除妖族。
回想起自己离开人界时发生的事,虞初羽便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疑似牢房的地方了。
只是不知道一起离开的时昼等人如何了。
地牢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初羽渐渐感觉到身体变得轻快,周遭的缕缕灵气涌入体内,滋润着干涸的灵脉。
就在她以为是幽霁打破手环的缘故时,刚聚集的灵气仿佛收到了某种指引,径直朝右手汇聚,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初羽霍然睁开眼,就看见右手的手环上亮起一道道符文,将她体内积攒的灵力尽数吸收,随即恢复成如同的圆环。
所以这根本不是限制灵力的,而是有人用它来吸收自己的灵力?!
虞初羽脸上多了几分错愕。
不止,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意识到一同流逝的似乎还有自己的生机。
原来,醒来后周身萦绕的疲惫感根本不是心魔过后的精神不济。
多亏幽霁破坏了其中一只手环,不然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
虞初羽回想着圆环上的符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些符文看着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自远处响起,在空旷的地牢内中显得格外清晰,听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急切。
虞初羽连忙让幽霁化为原形。
没一会儿脚步声便他们所在的牢房前停下。
地牢内光线昏暗,对方也未带任何照明之物,饶是虞初羽极力分辨,也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谁?”
不知是不是一路来的太急呼吸不稳的缘故,虞初羽依稀听见对方松了口气,紧接着是一贯的嘲讽:“你倒是命大。”
虞初羽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任瑶?这是什么地方?”
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任瑶径自开锁,推门朝里面进来,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反抗,随口回答:“昆仑巅沉水牢。许久没回来,认不出来也正常。”
虞初羽本来准备趁她不备出手,听到这回答不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任瑶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外,解释道:“掌门说了,昆仑巅的人,没有交给旁人处置的道理。”
任瑶走到她身旁,似搀扶又似钳制地拉虞初羽起身。
“走吧。”说完她突然视线一顿。
虞初羽注意到对方的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自己左手的手环上,不由屏住呼吸,生怕她发现端倪。
任瑶长眉一挑,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就在虞初羽以为她会有所动作时,就听见她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我说呢。”
虞初羽眼皮一跳,却见对方移开视线,反而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瓶子,随即若无其事提起露在她衣袖外头的一撮白毛:“这不是你的以前养的小土狗吗,还挺长情。”
见幽霁被她提溜得难受龇牙,正准备下口,虞初羽迅速夺回,揉了揉它的颈毛。
目光冷然:“别动他!”
任瑶耸了耸肩,率先走出牢门。
虞初羽握着瓶子,看着她的背影,掌心一点点捏紧。
她打算做什么?
虞初羽跟在她身后走出牢门,回到最初的话题,强调道:“我已经不是昆仑巅的人了。”
任瑶头也没回:“掌门都没答应,算不得数。”
虞初羽思绪繁杂。
此前她明确表示与昆仑巅割席时,掌门师叔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因此不管是在她还是旁人看来都只当是默认的态度,如今自己背上勾结魔族的骂名,昆仑巅大可不必理会,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
还有这手环……
虞初羽跟着任瑶一路走出地牢。
和她想象的不同,外边并没有什么人,或者说,任瑶带有她有意无意地绕过了人群,但从二人所行的方向来看,又确实是通往掌门所在的凌霄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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