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羽视线冷冷地从他们身上扫过,并没有过多理会。
如今还留在无上学宫的弟子,大部分也都是世家出身。
不知何时,无上学宫像是成为了一座专为世家打造的安全屋,全没了设立时的初衷。
只是不知道,洛锦是如何在这群贪婪的鬃狗中拿到话语权,让他们为自己所用的。
解决掉最后一人,虞初羽轻轻一跃,回到巨兽身旁,望着远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轻声道:“棘手的来了,可惜,没能杀了洛锦。”
“大乘期。”幽霁开口,视线穿过虚空,同一双眼睛对上。
几乎是同时,一声裹挟着无尽威势的喝斥从四面八方传来:“狂妄小辈!”
虞初羽拍了拍几乎有她腰高的兽爪:“变到最小。”
幽霁垂下脑袋,幽蓝色的兽瞳带着些许不解,但还是听话照做。
一眨眼,眼前的庞然大物骤然消失,只在脚边多出一个不起眼的毛团。
虞初羽顿下身,将白团轻轻抱起,紧紧护在怀中,再抬眸,大乘期的威压已经尽数落下。
幽霁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闷哼,心急如焚地抬头,却被虞初羽牢牢护住,动弹不得。
“姐姐!”
咔嚓。
一声脆响落在耳边,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毛发上。
“虞初羽!”
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差不多了。”虞初羽的声音幽幽传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话里的意思,一道轰鸣的雷声骤然响彻整个天际。
幽霁懵了一瞬,
这里可是无上学宫,怎么可能会有天雷?
他挣扎了一会儿,感受到虞初羽有所松懈的力道,顿时找到冒头的机会。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道焦黑的身影。
皮肤表面留下大片雷电劈过后的灼痕,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隐约还能看见游走其中的细小紫电。
所以,这是真的被雷劈了?
幽霁茫然地抬头,发现头顶并没有同想象那般破开一道大洞。
白昼和夜幕一如往常般此消彼长,漠视着底下的一切干戈。
虞初羽擦去唇边溢出的血迹,抱着完好无损的白团站在夜幕之下,漠然地看着位于修真界顶端的大乘期此刻狼狈的模样,眼中不见丝毫波澜。
数米开外,三轮烈日的光芒照在焦黑人影得脸上,将其上的忌惮照得一清二楚。
“天道为何会护着你?”
第144章 第 144 章
幽霁闻言茫然的眨眨眼。
他在说什么鬼话?
天道怎么可能会有偏向?
这样想着, 他就要抬头去看虞初羽。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身负天命之人,天道自然得护着。”
竟然是洛锦。
此刻她倒是不躲了。
她转头看向虞初羽, 露出一个友善的笑,仿佛没有任何龃龉:“你说是吧?”
虞初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心微蹙。
洛锦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想必之前带她进入殒星涧应该就是为了困住她……
但她是如何得知的这些消息。
平白被雷劈了一道的大乘期目光沉沉地看向洛锦:“你为何不早说?”
洛锦恭敬地颔首,态度看上去挑不出错:“若是无性命之忧,天道自然不会出手, 我以为,我已经事先告知过您不可伤及性命。”
大乘期闻言冷哼一声。
刚开始他确实只打算压压那小辈的锐气, 不过没想到对方还是个硬骨头, 出手难免重了些。
“所以, 如今只要将人抓住就行了吧?”
“劳烦徐老了。”洛锦俯首作揖。
幽霁听到这话瞬间龇牙, 然而还没动作,就在此被虞初羽按了回去。
“你想做的, 应该是拿我去祭最后的主阵吧?就像当初的熏池那样。”
幽霁闻言霍然抬头。
祭阵?
洛锦点点头, 如实道:“却是如此。”
虞初羽:“但是主阵在魔界, 魔界的通道早在却魔大战中就被封印了,若是解开, 你就不怕魔族卷土重来?”
“不必担心, ”洛锦似宽慰般道,“我已经找到其他进入魔界的方法了。”
虞初羽垂着眸不知想些什么, 眼见大乘期逼近, 缓缓开口:“不必了, 我自会同你们前去。”
“姐姐!”幽霁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
洛锦视线扫过周围血淋淋的尸体,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显然并不相信她口中的话。
虞初羽注意到大乘期眼中明晃晃的睚眦必报,继续说:“我想,一份完整的祭品总比破损的更能发挥作用。你说是吧?”
洛锦神色松了几分,笑道:“也行。但要带上这个。”
说着朝她抛去一样东西。
虞初羽伸手去接,然而就在她指尖触及的一瞬间,那玩意儿毫无征兆地在半空炸开,撒了她一身粉末。
“咳咳……”
虞初羽来不及防备,猝然吸了一大口,顿时引起一阵咳嗽。
就连她怀中的白团也没有幸免。
虞初羽只觉得眼前出现片片重影,天旋地转间便彻底失去意识。
闭上眼前,虞初羽依稀听见二人提及魔界通道。
“通道还要多久才能打开?迟则生变。”
“快了。那位方才说是半刻钟后就能开启。”
“那人真能信得过吗?”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至少目前,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何况,那人可是佛子引荐的。”
“还是注意点,毕竟他们可是……”徐老知道分寸,没再继续说下去。
“晚辈清楚。”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幽霁眼中一片清明,将二人的对话收归耳底。
他看着昏迷过去的虞初羽,思忖片刻也缓缓闭上眼。
-
慈悲崖。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诵经声终日在崖边萦绕。
遍布红岩石的峭壁险峰上,一位打着赤膊肌肉精壮的武僧盘腿而坐,他的肤色和周遭的红岩石并无二致,放眼望去,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说是石雕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巍然不动地坐在崖侧延伸出的平地上,合十的双手上握着一串被烈日晒得暗红的佛珠,浑身上下只有嘴唇微微翕动,证明这确实是个活人。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过动静的崖底突然划过一道红影。
石壁上的武僧耳朵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闪过几分波澜,微微捏紧佛珠的手暴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自那日师弟下去后,底下一直风平浪静,如今总算有了动静,就是不知道,这动静是好是坏。
正屏息凝视崖底,一道红色的声音无声无息出现在视线中。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弥陀佛,这些时日辛苦师兄了。”
武僧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的瞬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崖边狂风猎猎,却愣是没吹起他身上鲜红的袈裟。
武僧撑着手站起身,却没有立刻走近,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声音沙哑却带着饱含希冀地问:“你……还是云梵师弟吗?”
“自然。”佛子含笑回答,“师兄可要考察一番?”
话音落下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得到一个灼热的拥抱。
佛子早已习惯这位师兄表达兄弟情的方式,见状也拍了拍他的后背。
“连累师兄了。”
武僧松开手,蛮大一汉子愣是红了眼眶,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师弟,哪有什么连累!”
“对了,那黑雾如何了?你真将它们净化了?”他忧心忡忡地扫视了佛子一眼,“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
佛子笑着宽慰道:“我很好,师兄不必担心。这些时日师兄想必耗费了不少心力,回去好好休息吧。”
“害,不值一提。走走走,如今你平安回来,大家总算能放心了。”武僧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就要带着他往寺内走去,然而旁边的人却纹丝未动。
他疑惑回头,就见佛子露出歉意的神情:“师兄先行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啊?去干嘛?”
“去中洲城,借一样东西。”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瞳仁中涌动的黑气。
-
虞初羽醒来时,周遭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她下意识朝怀中摸了摸,却并未发现小白团的身影,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
难不成是被洛锦带走了?
若她知道幽霁白泽的身份,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想到这她连忙站起身,心中多了一股急迫感。
令她奇怪的是,自己的灵力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动手脚,而且此处也并非牢笼,不知道洛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里似乎是一条狭长的地道,石壁上每隔数米便燃着只手指长的蜡烛,两者之间的烛光正好相接,不留一点阴影,将两侧石壁上的画照得一清二楚。
虞初羽的视线在壁画间扫过,眉心不自觉拧起。
这壁画上描述的,和她在传承中看到的记忆并无太大出入。
也就是说,有人将熏池布下封印的全过程用这种形式记录了下来。
当初在寒川的冰殿中,熏池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不仅预见到了这次浩劫,还做了为此留下了防范措施,而觉醒了她血脉的自己便是这措施中最重要的一环。
当初霜月真君是在魔界将她带回来的,照熏池悲天悯人的秉性,不难推测她会将后人放到最核心的主阵负责看守。
所以,很大可能,如今她脚下踩着的就是魔界界域。
而且,应该就在封印附近。
洛锦想让她献阵,所以如此安排也并不意外。
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献阵,又为何将她独自扔在此处?
和其他封印不同,主阵作为所有复合阵法的核心,是真正的献祭,需要当事人心甘情愿。
这一点,她还是从熏池口中得知的。
所以,当悲天悯人的神祇在听到自己的拒绝后才会如此失态。
按理说,主阵由熏池自行负责,便是古籍也不可能记载,洛锦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但这样一来,就说不通她为何会放任自己在这里了。
虞初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疑虑,朝通道深处走去,心头却越发警惕。
越往里走,壁画上的色泽越发艳丽,直到壁画上的故事结束,虞初羽也走到了通道尽头。
这是一条死路。
石壁上,最后一幅便是头戴桂冠的神女走向一座繁复而宏大的巨型阵法的画面。
那道阵法被刻画得极为细致,所有符文清晰可见,像是从真正主阵一比一复刻还原来一般。
渐渐地,虞初羽仿佛被那道阵法攫取心神,明知情况有异,但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回过神来,右手已经不自觉地触摸上去。
一道吸力袭来。
虞初羽只觉眼前一晃,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小羽?”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虞初羽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瞳孔一缩,随即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竟是失踪已久的霜月真君。
虞初羽张了张嘴,狐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是什么幻术?
霜月真君除了最开始的不确定外,神色并无意外,似乎并不奇怪她会出现在这里。
但语气却带着一丝沉重,苦笑道:“你还是来了。”
虞初羽想要走近,突然发现鞋尖前方亮起一圈符文,适时停下脚步。
那些符文却并未因此熄灭,从外圈向内逐次亮起。
这时她才注意到,她这个便宜师父所在的位置,似乎就在其中一个外圈的位置。
而其他光圈的位置上,也坐着一个个衣着古怪的人。
只是那些人都双目紧闭,根本无法判断存活与否。
但符文最中心的,无疑是一个死人。
或者说——
是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保持着同所有人并无二致的打坐姿势,仿佛死后也在用灵魂做燃料,继续维持阵法的运作。
如此诡异的一幕看得虞初羽直皱眉。
霜月真君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解释道:“数年之前,熏池设下的主封印便濒临瓦解,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守,所有昔日封印的黑水便会倒灌而出,当时你灵力被封,我来寻他们之时,守阵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便只好自己补上了。”
他笑笑,眸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当初失约了。”
虞初羽感受到他大不如前的修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又落在其余无知无觉的人身上。
“他们……都死了?”
“嗯。”霜月的声音有些低沉,知道她应该已经猜到什么,回答道,“这是黎族的禁地,他们都是你的族人。不过也不必太伤怀,对他们而言,看守封印是他们生来的责任,为此牺牲,他们并不后悔。”
并不后悔……吗?
虞初羽一时间心绪复杂。
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真有多大的感情也未必,但她就是莫名觉得一阵可悲。
紧接着,一簇簇无名火从心头升起。
她不知道对熏池而言,这些所谓的后人都算什么?
109/114 首页 上一页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