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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阙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睛的过程中，余光向左下方看了一眼，最终落在她的右腿上。
他很容易就发现了她右腿外侧印着的污渍，那显然不是她刚才跌倒弄的。
他动了动眼皮，目光往下滑去。
商阙忽然蹲下，没有预兆，雪九像是受了惊吓，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脚伸过来一点！”他低声的说了句。
声音里的张力，使得雪九下意识就照着他的话做了。
她居高临下的见他将手从钢网的空隙里伸到她这边。
他的手指很是修长，又骨节分明，指甲盖明亮洁净，自上而下还能瞧见指甲盖里的粉嫩来，像是天生就拿来供人欣赏与羡慕的，指尖承载着光。
擦的程亮的黑色皮鞋，修身的风衣，修剪得干净利落的板寸碎发，他埋着头，将她松了的鞋带完全解开，再慢慢系上。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他在帮她系松开的鞋带，和那次在教室里一样。
那是九月份发生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十月了。
洛城的冬天，已经来了。
她无意中留意到，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穿得很薄，一件立领的白色毛衣外面套着浅灰色的呢子风衣。
系完鞋带后，商阙看了她的鞋子一会这才双手撑了一下膝盖，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雪九，却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掉头离开。
“谢谢”雪九垂着头看着地面的一片落叶，不自在的说了一句，再然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少爷！”这种状况持续到商阙身后那个长相粗狂的男人低声喊他。
雪九回了神，目光闪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对面那个粗犷男人的目光，锐利得像是想将她刺穿。
“我有点事。”商阙沉吟了一会，试着说些别的什么。
“哦，再见！”但是，雪九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打断了所有的可能。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商阙忽然发现，只要她没和自己说话，目光从来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甚至两人在对话时，她的黑色瞳孔里也不一定有他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他难以接受。
她还没想起他。
他这样安慰了自己。
下课铃突兀的打响，老师集合的哨声响了起来。
“再见”雪九丢下这两个字，转身就向灌木外走。
商阙看着雪九步幅很大的向外面走，渐渐的离他越来越远。
‘真想被她放进心里’。
那时，商阙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亦或是第一次见面就有，不过还不是如今这样鲜明。
可是她对背后停留着的他毫无留恋，就像是在对待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再见’那两个字听起来，就好似‘再也不见’。
其实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第40章 我怎么能放心
正午，阳光充沛，越过长廊跳过窗厩跌入室内的太阳反而让教室内的温度低了几分，宋林白收拾了书本，才出教室就有女同学跑到他的面前：“宋林白，今天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挡在宋林白面前的，是才转学到他们学校的陈楠楠，那个自转学之日起就对他纠缠不休的女孩子。
宋林白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俊朗的脸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温柔，甚至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疏离。
昨日半晚在学生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让陈楠楠知难而退，经过一晚的沉淀，她变得比昨天温和多了。
“我想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他并不想和她走得太近。
他不会忘记一年前的事，那些回忆时刻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瑟瑟的发抖。
后来他或多或少的想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雪九带去灾难性的麻烦。
那是昨年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像往日一样去接雪九，却意外的发现她先回去了。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那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多少使他有些不安。
之后的一天便是一周军训的开始，令他无暇去顾忌雪九的情况。
作为洛城一中的优等生，连军训的地方都选择学校的塑胶场内，而其余的学生只有分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的柏油路面上。
直到军训的最后两天，他依旧没能看见雪九。
没见到人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等他无意中在食堂听见那些话，才知道原因。
“……那个叫做梁雪九的人真可怜……”
“是呀，被打成那个样子……”
“我是新转来的，不知道她跟那个高一的宋林白以及转走的顾世显是什么关系，看她争论得那么厉害，好像很了解他们一样……”
“谁说不是。我倒是本校的，你是不知道，宋林白跟顾世显都是我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两人都有各自的拥护者，就是简称‘后援团’……不过那个梁雪九也太较真了，人家不就说了一句顾世显转学是被宋林白挤兑走的吗？她非要说两人关系好，让别人不要胡说。本来是两人各自的后援团之间的斗殴，结果两方人马都开始攻击她了，听说她跟两个大帅哥是青梅竹马？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好命被她……”
“……啊！别说了，宋林白在旁边！”
女生的话，结束在她们其中的另一个女生发现在她们旁边传来低沉气压的男生就是她们口中的宋林白那一刻！
宋林白从来没有想过，被自己跟顾世显争相保护的雪九竟然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受到伤害，并且他本人还一直蒙在鼓里。
想到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宋林白的眼神定了定，自那以后他就告诉过自己，不能再让那些事情发生。
在停车棚里见到雪九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坛的瓷砖上，挽着裤腿龇牙咧嘴的给自己上药。
宋林白急走了两步到她面前。
“怎么回事？”他蹲下来，帮她挽起湿了一大片的裤腿，细细的察看她腿上的淤青，神情严肃。
“额……啊！”雪九抬头，神情有些尴尬，眼神闪躲了一下：“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泥土弄到上面去了……我用水洗了一下”雪九皱着眉头，嘟囔着：“……可疼了！”
她小心翼翼的盯着宋林白看了一会。
怕被发现真像，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找补的说：“……宋林白，我以后跑步可得小心点，你说是不是？”
她这伤肯定不是跌伤的，至于怎么来的，宋林白心知肚明。
可是他又不想揭穿她这么蹩脚的理由，顿了顿，只抿唇问她：“阿九，还疼不疼？”
“已经不疼啦”雪九不知道宋林白到底知不知道她受伤的原因，所以只能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啦宋林白，你放心……”
“恩”宋林白闷应了一声，沉默的扶起她坐到脚踏车后座上。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了？
第41章 报复
宋林白将雪九扶进家里的时候，雪九爸爸罕见的在家里。
“天啦，怎么回事！”雪九妈妈惊呼了一声。
她走过去扶雪九的另一只手，一面向客厅喊了一声：“丫头爸，快去拿药箱来。”
刚喊完就发现雪九爸爸已经拎着医药箱疾步走了过来。
“爸妈，我没事啦！”
“没事什么！你看你这伤！”雪九妈妈急红了眼眶，她一面从药箱里拿红药水一面问她：“……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滋……轻点啊妈……上体育课不小心摔的……”雪九龇牙咧嘴的解释着。
“……真的吗？可别撒谎骗妈妈…”雪九妈妈声音低哑的说。
“真的啦，今天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不信你问宋林白……”
宋林白半蹲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把精神全集中在伤口那上，隔了几秒才点了下头。
雪九爸爸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声不吭。
因为一年前的事情，雪九的父母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只要雪九身上出现一丁点来路不明的伤，他们就会很担心。
“很疼吗？”雪九妈妈问。
“嗯……，之前不疼，上药的时候又疼了……”雪九诚实的回答。
宋林白就坐在旁边看着。
他脸上的神色与外面的天空有一种莫名的违和。
他的大拇指在食指侧面研磨几圈，突然顿住，他站起来就说：“雪九，你今天休息，别去学校了”。
同样在旁边守着的雪九爸爸眼里猛然一个精光掠过。
他看了宋林白一眼，就大概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校园欺凌……校园欺凌。
这种事情大人出面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加疯狂的报复，更别说将事情告诉老师。
“不去学校可以吗？”雪九看了看自己的腿：“也不是太严重”
“丫头，今天就在家休息罢，爸爸待会给你请假”雪九爸在旁边安抚地搭话，脸上的暗沉气色去掉了不少。
雪九沉吟了半响，然后应声：“那好吧”。
宋林白婉拒了雪九妈妈的挽留，中午饭没吃就走了。
雪九简单的吃了一点饭，雪九妈妈就扶着她回房间去休息了。
而没吃中午饭的宋林白出了雪九家就打了个电话：“靖阳，是我。去取学校监控室的钥匙，我等下就到。”
他将脚踏车停到雪九家外的院子里，出门就招了个出租车：“到一中”。
午休时，雪九睡的不是很安稳，雪九父母都没有睡着。
“老公，我看丫头是被欺负了”雪九妈妈拿着雪九换下的校服，将裤腿的一角摆到雪九爸爸眼前，上面有被清理后显得不甚明显的脚印。
雪九爸端着紫砂壶的手一顿。
他放下茶壶伸手接过脏兮兮的校服裤子，目光落到裤子上面的鞋印上后，眼神沉了沉：“好好好，真是好得很”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哼！什么混账东西，还敢来欺负我闺女！”
猜测女儿被欺负与确认被欺负完全是两码的事。
雪九爸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去打个电话！”说完就留给雪九妈一个急冲冲的背影。
雪九妈妈张了张嘴，垂着目光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衣物。
攥着的手又紧了紧，一向待人和善的雪九妈妈，也在心里起了一股怨念。
‘真该让欺负我家丫头的那些没教养的也尝一尝我家丫头被欺负的苦’。
而书房内，才打完电话的雪九爸爸与看完监控后准备去找那几个对雪九动手的人算账的宋林白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几个学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其中有一个躲闪得匆忙，摔断了腿……”
虽然不够详细，但意思大概就是这些。
雪九爸爸与宋林白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个是通过别人的转述，而另外一个则是坐在监控室内，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的。
那之后没过一会，那段视频消失不见。
随后赶到监控室调查取证的警方没有得到证据，唯一当时在场的宋林白又表示，他当时来的时候监控室就已经出了问题。
警方虽然怀疑他，但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经过取证，网络上留下的痕迹监控室的监控设备是被人从别处入侵的毁掉的。
第42章 又见
下午，雪九爸帮雪九写了请假的条子，并署上了他的名字，让单位里配的司机带着去了学校。
宋林白也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去。
次日，周六。
天刚微亮窗外就传来轿车启动的声音，雪九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躺了片刻，实在是睡不着就起身开了灯。
灯没亮一会，雪九妈妈就匆匆赶了过来。
她轻轻敲了两下门，唤道：“丫头，醒了吗？”声音极低，似是怕她受到丁点惊吓。
“醒了”雪九说：“妈，你进来吧，我没锁门。”
雪九妈妈拧开门，她穿着居家服，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看模样显然不是刚起来。
雪九忽然觉得干涩的嗓子有点难受，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才开口问：“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声音里全是歉意“我又让你担心了”。
知道雪九心里不好受，雪九妈忙找了个现成的借口：“昨天有客人来过，因为比较晚就留宿了，今天一早就又出去了，所以起的早了些……还疼吗？”
“不疼，摔的也没多严重”雪九回了一句，不想将话题停在她的伤上面，随口又问了一句：“刚才听到有车子出去了，我以为是爸爸……”
“爸爸也一起出去了”雪九妈妈将手里的杯子递给雪九，又说：“……昨天下午你睡着没多久，那个人就来了。和你爸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不知道谈了什么，到晚饭时才出来”
“噢……”雪九想了一会，就没再关心客人的事情，又问了句：“宋林白有来过吗？”
“来过……还来房间看你了。不过你睡的香他没叫你……倒是忘了……”雪九妈想起宋林白跟家里那小客人见面的场景，忍不住提了一句：“咱们家的客人和林白好像认识。”
“宋林白也认识啊……”雪九圆溜溜的眼睛微眯了一丝，对自家来的客人有些好奇起来。
雪九妈妈应声道：“看那模样，应当是认识”她没说的是，两人看起来不仅认识，而且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挺奇怪！
因为周末不用去学校，所以雪九在床上黏到十点多才爬起来。
妈妈去超市买菜去了，雪九一瘸一拐的下楼时屋子里面空荡荡的。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雪九正抱着包比脑袋还大的薯片对着电视哭的稀里哗啦。
“来啦来啦！”雪九忍了隐隐的疼，姿势别扭的去开门：“妈，你今天怎么没带钥匙就……”后面的话完全卡在了喉咙上。
圆溜溜的眼睛对着近在咫尺的胸膛看了半响，雪九讪讪的收回按在对方胸膛上的手。
虽然隔着衣料，她的指尖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他胸膛那里有力的跳动着的心脏。
“你在哭？”算不上熟悉，但是绝对不陌生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雪九抬起头，脸上挂着还未干渴的泪痕，她圆溜溜的眼睛更大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
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雪九一下子就有点心虚。
她真的不是故意不还的，她是真的忘记了。
“你说呢？”商阙叹了口气：“你堵着门是不想让我进去？”
“不……不让……”联想到妈妈先前的那些关于‘客人’的话，雪九心中隐约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不敢确信，结结巴巴的说了句：“……陌生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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