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联军洗劫圆明园,八国联军抢空颐和园,那一年他们却将战利品堂而皇之摆在博物馆。
这幅女史箴图,小时候她还在圆明园见到过,转眼就是被英国人一刀三段,甚至有两段损毁严重,不予展出。
她远行万里留洋学国际法,可学成才知道国际法原来是强者的法律,不然也不会有《二十一条》了,强者根本就不受国际法限制,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以内。
她以为学了国际法就能挽救祖国在国际上被欺辱的地位,以为列强违背国际法原则抢走他国历史文物,可以被裁决。
原来不可以。
她连被抢走的文物都拿不回来。
她太天真了。
而女史箴图,是她死前保护的最后一件文物。
她以为死后会被损毁,却没想到真的被她的同学们带出来了。
她的死不是没有价值的,她有保住女史箴图。
杜晚歌热泪盈眶。
黎司期的视线扫过全场,有那么一瞬间,是和她对视的。仿佛看见那年同仇敌忾的同胞,同学们生死相依。
黎司期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第十段由于损毁严重,被大英博物馆抛弃,是当时的华人留学生冒险保存,直到我寻着线索找过去,这一段女史箴图才得以归国,网上所说仿品、伪造皆为谬论。”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看起来是好真,不像假的。”
“好漂亮…”
“那百川基金怎么回事,卢总总不可能是乱说吧。”
黎司期气度从容,不紧不慢,字句铿锵有力:
“黎副总与百川基金交流时,不慎将自己的临摹作品送到了百川基金手上,以至于百川基金误会黎氏以假画交易。”
“送错了?”
“怎么是送错了,黎风居然不认得真假?”
黎司期扫视全场,依旧是微笑着:
“而我手上这一幅,所有在场专家和行内人士都可以来验证真伪,黎氏在拍卖界六十余年,从未弄虚作假作奸犯科,倘若有,绝对不会等到今日才爆出,今日我以黎氏六十年信誉,请求各位再给黎氏一次机会,原谅黎氏大意失荆州,骄傲失街亭。”
黎风背脊发凉,根本不敢相信黎司期竟然趁着在国外留学时找回了真正的女史箴图。
他怎么会找得到,明明自己多方查问,确定了真迹已经损毁,才敢大胆冒充。
这幅画,竟然是找得回来的么?
甚至于现在黎司期还把所有的错归到了他身上,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个人的原因导致舆论风波。
爷爷会怎么想?
黎风简直不敢再深思,身体里所有力气好似一瞬间被抽空。
台下的宾客议论不止。
“倒也是,如果之前就作假,那肯定早就爆出来了,万一真是失误呢?”
“原来这幅画是黎司期找回来的,那之前那些营销都只提黎风,我还以为是黎风找到的。”
“难怪黎风分不清真假,原来这女史箴图根本就不是他找回来的。”
杜晚歌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不敢想竟然有一天能看见真正的女史箴图。
在华夏,而不是大不列颠!
杜晚歌和黎司期对视,闪光灯不断晃过她眼前,天花板好像都被璀璨的灯光照得一片雪白。
黎司期将画递交给专业人士保管,要将拍卖主持下去。
场内秩序逐渐恢复。
黎风被人请下去前,还在解释是刚刚找回手表,没有来得及明示。
以往黎风在大众面前都清风明月,想到他送错女史箴图也只是失误,媒体多少也信了这番说辞,但依旧有人存疑。
黎风这人,现在怎么觉得有点靠不住呢?
离开会场前一刻,黎风回头看向杜晚歌。
她几乎是满眼璀璨地仰望着台上的黎司期。
她从前都没有用这样充满崇拜的眼神看过他。
黎风觉得可笑又讽刺。
摸到口袋里的按钮。
真的以为黎司期会喜欢她,蠢得无可救药。
台下的宾客开始讨论起黎司期。
“第一次现场见到黎司期,和照片里一样帅啊。”
“还好我认真查了一下,乌歌的未婚夫不是他是黎风,真是太好了。”
“我看了他拍卖片段,他说抱歉不能卖给你的时候好A,我才知道拍卖官是可以拒绝竞价的。”
“乌歌就算了,谁不知道她之前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举动,黎司期会喜欢她?”
杜晚歌注意到自己桌上有一个被玻璃盒锁起来的卷轴。
但仔细看去,每张桌子上都有。
她没有多在意。
而另一头的黎风按下手里的开关。
黎司期正要落锤的那一刻。
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杜晚歌桌面起了一点火光。
他只是顿了一瞬,就看向门边黎风。
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冲了过去,一下扑倒了杜晚歌。
杜晚歌还在疑惑,然而不过半秒,桌面嘭地炸开火光。
『我艹!!!』
『什么操作?』
黎司期紧紧把杜晚歌压在身下,灰烬燃烧的味道和血腥味同时蔓延进了杜晚歌鼻息。
在场的人四散逃开。
桌面上那卷爆炸的假女史箴图,本是黎风为今天准备的。
女史箴图炸开,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人问他要真迹了。
杜晚歌感觉有粘腻温热的液体流到手上,她轻轻张开手,是满手的鲜血,黎司期的鲜血。
“快开大门,有人受伤了。”
“车,送人去医院啊。”
“怎么会有爆炸?”
杜晚歌的手都在轻颤,对上黎司期有些涣散的眼睛,那双眼睛以往素来轻佻不走心,此刻他的手臂却依旧死死撑在她身侧,替她挡住危险。
一阵阵的不真实袭来。
黎司期冒死救她?
黎风没想到会看见黎司期毫不犹豫冲下台,从起火到爆炸不到三秒钟,他毫不犹豫扑倒了乌歌。
速度太快,以至于黎风都没想到他是真的爱她。
〈人物光环+20,目前人物光环为0,来源:重要角色殉情〉
第61章 恋爱指导
『殉情?黎司期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只是送给你一件衬衣,需要用命还吗?』
杜晚歌跟着医生们推病床进抢救室。
她看着他失去血色的脸,脸上挺拔的眉骨鼻梁都白得像雪脊,嘴唇发青,这一刻明明是不算熟悉的脸,却让她心有轻微刀绞的感觉。
黎司期进去之后。
她坐在走廊里,一身白裙染了血。
杜晚歌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只是表面镇定:“如果黎司期死了,有办法让他活吗?”
『他不是中心主角,他死了可能就是真的死了』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是因为中心主角而存在的,没有主角则没有这个世界,其他配角都可以再找,唯独主角不可替代,所以主角不会死。』
“可以让他成为中心主角吗?”她立刻追问。
『他现在的数值太低了,很多都还是负数,甚至没有你高,他人还昏迷着,自己不行动怎么达标?』
杜晚歌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这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一个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她不敢想。
以往和同学同盟们都是风雨同舟,第一次有一个人,不沾亲不带故,毫不犹豫为她去死,甚至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牵扯。
还是她从前以为吊儿郎当的黎司期。
她以为他顶多对她有点好感,但拿命救她,她根本不敢想。
如果在今天之前问她,她一定毫不犹豫说他不可能为她冒这种险,是人都会想到这对他来说不值得。
她也不会为他冒这种一命换一命的险,如果条件允许,她当然会救一条人命,可丝毫不顾自己,她做不到。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的小腿和鞋子在她视线里走来走去,像时针和钟摆,在催促逼紧每一刻。
上次在火场逃生后,也是在医院走廊上,他对她说黎司期也想当你的生机,不想当你的死期。
现在他却在里面,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黎司期在里面,不知道有无生机。
殉情。
殉情的前提,是殉。
她坐在外面许久,浑身都冰凉,比自己想的更害怕他死。
终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门打开的一瞬,她立刻站起。
病床推出来,黎司期是闭着眼睛的。
但还好没有蒙上白布。
她跟着病床往病房走。
站在门口看着黎司期,不敢靠近。
他忽然微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外。
看见他睁眼,她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殉情只是说他愿意为了她死,不是真的会死。』
黎司期轻轻抬起手,虚弱地指了指杜晚歌的方向。
医生们都看向她。
杜晚歌快步走上前,屈膝蹲在他床边:“想说什么?”
他费力地抬起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杜晚歌看着他抬起手,以为有嘱托要给她。
下一秒他的手却停在了她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
那力道轻得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头顶。
她都能感觉到他没什么力气,却还要安抚她。
心脏忽然有一瞬间被人抓紧,心酸涩又眼热。
少年人笑了,声音清哑:你没事啊姐姐。”
微白的薄唇吐出的字像叶片在微风中轻摇:“太好了。”
杜晚歌对上他的眼神,一直以来无坚不摧的城墙,控制不住有了砖瓦剥落。
她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乌爸爸能让她的感情被牵连。
他的眼睛清亮,却无力地半开半阖,他的手撑不住,杜晚歌连忙握住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弹幕看得心酸又替他委屈。
他太需要休息,不宜过多打扰。
杜晚歌出去后,弹幕一直在劝她:
『黎司期爱你到可以拼命,以后可不可以对他好一点?』
『他本身就只能为女主加40的光环值,给得越多表明越爱,现在大部分都给你了,只能说明他很爱你。』
『不要再表现出不信他喜欢你了,他知道肯定很伤心,上次你看完三尺玉就走,还不要他送,他肯定很难过的。』
杜晚歌没说话,在回去的路上,她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看完那场烟花回去后,黎司期还追问是不是真的没有想见的人。
她说有,死了。
黎司期一定很失望。
她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
诚然她对黎司期有一点点好感,但那不过是一点。
在此之前,那是很轻易能泯灭的一点。
他这样浓烈地回应,她有愧对于他的感觉。
晚上的时间很漫长,但她不敢去他身边,因为去他身边,她有双倍时长,他的伤口会好得更慢。
好不容易到了早上。
她和学校请了假去医院。
弹幕一上线就叮嘱她。
『你不要乱说话,今天全跟着我们说。』
不等她答应。
『今天说的话必须在弹幕里选,不然下次的坎儿我们不提前告诉你了。』
杜晚歌应声:“嗯。”
即使不拿任何东西威胁,救命之恩,她也会好好安抚黎司期。
她推开病房门,出奇意料的,黎司期是坐着的,清瘦颀长的身影微微靠着床,看向窗外的绿树婆娑。
听见门打开,他转头看了过来。
『宝贝,你怎么起床了』
一来就是王炸,杜晚歌:“?”
『快说啊。』
杜晚歌羞耻又难堪,硬着头皮开口:“宝贝,你怎么起床了?”
黎司期懵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杜晚歌:“……”
她强装镇定地重复了一遍:“宝贝,你怎么起床了?”
黎司期有些诧异,但没多说什么,他低头看自己的伤口:“能帮我把吊瓶调慢一点吗?”
杜晚歌走过去,伸手去调吊瓶,但原主不会,她也不会,不知道怎么弄。
黎司期看着她弄不清楚流速怎么调。
『傻子,看见下面有个塑料长条了吗,里面有个立着的轮,往下拨就行了。』
她手慢脚乱,终于弄好了。
回头才发现黎司期一直看着她。
她不会拨弄吊瓶的流速。
这个年纪,一般人都应该会。
杜晚歌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坐到他床边,快点。』
杜晚歌感觉自己要脚趾扣地了,都不敢直视他的脸,坐到了他床边。
『坐近点,坐这么远你点炮呢?』
杜晚歌艰难又尽量小心地从床尾挪到了他旁边,两个人几乎能在十厘米以内对视。
黎司期看着她有点羞涩又难为情地挪过来,却没有说话,而是观察着她明显有变化的举动。
『搭话啊,你坐着干啥?』
『女儿,我恨你是块木头!』
『比如说,你背和手臂伤了,能自己换裤衩子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杜晚歌:“?”
『那个不行的话,你腹肌有伤到吗,我给你按摩一下,我有一套独特的腹肌按摩手法。』
杜晚歌:“……?”
『昨晚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我,是准备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吗?』
这个总比前面好,杜晚歌都不敢直视他,艰难道:“昨晚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我,是准备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吗?”
黎司期迟疑了一下,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的关系?”
『是啊/羞涩』
『/嘿嘿』
『/涩涩表情』
杜晚歌没搞懂弹幕的路子,突然发一堆表情包,她又不能把表情包说出来。
『愣啥,照着我们的表情包演这个表情啊!』
『她怎么看上去不太聪明。』
她终于明白了,但那些表情包都是爱心眼伸个大舌头舔,看起来很变态。
她实在演不出来,抬眸有些怯地看着他,话在心头绕了千百遍才温温吞吞吐出来:“对,我们的关系。”
然而她的表情半吐半露,比起弹幕的表情包更羞怯内敛,有袒露真心的真诚与忐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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