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心去问斡风为何还要多杀一个人,斡风青阳都是跟随他多年且忠心耿耿的人,斡风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只是同车厢里的舒棠,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安置。
这个姑娘跟在他身边几乎是形影不离,且不得不形影不离。表面上看似忠心,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马车驶向驿站,在驿站楼下停下,舒棠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在郎琢出车厢那刻她笑颜如花伸手。
郎琢一笑,牵了她的手踩着脚凳下车,随即搂了美人在怀朝楼上走去。
青阳进屋给郎琢和舒棠送吃食,才看到一个缩在茶案前侍弄茶水,一个坐在书案前一本正经的翻书。
郎琢看见青阳进来,似乎看见了救星,微微一抬眉,青阳便心领神会。
青阳对舒棠道:“我们大人要洗漱,姑娘去厨房给大人准备一下沐浴汤,大人身体不好,沐浴汤中还要加一些药材,东西都是斡风收拾的,不知道你问他,大人说以后这些事都由你来做了。”
原本这些贴身的活平常都是他和斡风在做,但青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支走舒棠。
舒棠听说今后都由自己给郎琢准备沐浴汤,面颊顿时绯红,含羞点头,朝郎琢道:“那奴婢先下去准备了。”
郎琢眉目一闪,舒棠只当他默认,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青阳还有些不放心,脑袋探出门去,看她已经走远,这才缩进来关上房门大松了一口气。
郎琢却神情冷峻,手上的书遮挡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蹙紧的长眉。
青阳道:“大人休怪,属下看到这驿站之中有鬼祟之人窥探我们,只好让舒棠伺候大人近身的事来掩人耳目。”
郎琢冷哼一声,放下了书本,道:“舒棠就交给你和斡风,别让人怀疑就行。你且说紧要的。”
青阳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底下人来报说,乐平王从各处收购了近千匹马,刚买来时都生龙活虎,但没过两三天全都病了,到目前死了有半数之多,剩下的也活不久了。”
青阳说着额头都见了汗,疑惑道:“也不知是何人这般胆大,又有这般神怪莫测的能力,一下搜罗来这么多的病马,悉数卖给乐平王。”
郎琢本能的心神一凛,“北笙呢?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徐二姑娘不是在贠老爷家中么,但最近没有什么消息……”青阳渐渐声低,忽然道:“大人的意思是卖兵马这件事是徐二姑娘干的?”
郎琢放在书案上的手微微握成了拳,紧张道:“我只是猜测,她一个人干不出来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有帮手。”
思索一瞬,他又急道:“你快马发两封信,一封发往汝宁我师父处,查问一下北笙的下落,一封发给菩然,让她去尔雅堂问看一下颜陌是否还在京中,要快!”
青阳听着一愣一愣的,乐平王收了这么多病马不是好事么,即便是徐二姑娘做的,那又怎样?
徐二姑娘坑乐平王又不止一回两回。
郎琢已经起身打开了房门,急急朝外走去,又道:“去叫斡风来,随我去拜访一下乐平王!”
“是。”
青阳手忙脚乱,正要提笔写信,听到大人又要找斡风,将沾了墨汁的毫笔撂下,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第156章 我何处得罪了王爷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徐北笙猛然惊醒。
浑身冻得停不住的颤栗。
手臂双腿僵硬难受,想要起身动一动,才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自上而下连着双腿都被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一株粗皮大树上。
麻绳绑缚太紧,她挣扎两下,手被挤在树皮上磨搓,隐隐发疼,只觉得手腕和掌心已经破了皮。
头发贴在她的脸上,水顺着头发一绺一绺的流下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甩了一下,湿发才挪开了她的眼眸,这才能看清眼前的处境。
阔大的宅院,不远处就是层层叠叠的房屋,此处倒像是一个后花园。
角落里的秋菊还在风中摇摆,林木也多,便是在跟前还有一排排挺直高大的白杨树。
另也有一些粗壮的掉光了叶子的柳树,她便被绑在一株柳树上。
一张粗陋的高腿案上,码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边上就是一个火焰正旺的火盆。
眼前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无数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中间只摆了一张椅子,乐平王萧翊便坐在上面,一身葡萄紫的襕衫,锦葵色的氅衣,指间夹着一把折扇,眼中难以掩藏的愤恨,盯着北笙。
边上的军士手里提着一木桶,见人已经醒了,便将木桶扔进了旁边硕大的水缸里,水花溅出来砸在北笙身上,又是一股冷冽的冰凉。
军士又去准备其他的刑具,从案上捡起一个烙铁便放进了火盆,这便又双手负后站立在萧翊身侧。
北笙苦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回终究被萧翊逮住了。
颜陌从马贩子手上收购马匹,虽是用的假名姓,然被手下人不小心喊了一句“颜老板”泄露了身份。
乐平王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摸清,多个向他卖马的马贩子背后竟然是同一个人主使。
跑了颜陌,但对颜陌手下人一顿刑讯,便将徐北笙给供了出来,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从棉花生丝,再到高价米粮,再到这次的一千匹兵马,徐北笙和颜陌两人对他是一环套一环,骗不死便不罢休啊。
徐北笙待在京中他倒也束手无策,可一打听,人在汝宁,这不是正好么!
颜陌得手后约北笙见面,颜陌总共得手六十万两银子,分给北笙说好的五十万两,自己留了十万两。
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北笙拿在手上厚厚的一捆,数也数不清。
她也没时间数,她信颜陌的为人,便直接让景帆带上银票快马回京。
萧翊的人在汝宁一家客栈围堵到北笙时,晚了一步,颜陌已经逃走,银票也没在北笙身上。
脱了衣裳搜遍全身,也不过一个装着一些散碎银子的钱袋子,拢共也不到二十两。
北笙被药麻了过去,然后装进麻袋送到了宝定由萧翊亲自处理。
从汝宁到宝定,飞马再快日夜不休,也过了八九日。
路上也没给她吃多少东西,此刻即便人醒了过来,也晕晕沉沉,没有多少力气。
但看见脸色铁青的乐平王时,北笙还是朝他咧嘴一笑,“给王爷见礼了。”
乐平王能一口气拿出六十万两银子来买马,可见富裕,这些年在京城没少搜刮。
北笙当时给颜陌下了十五万两银子换五十万两银子的任务,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毕竟她也不敢确定颜陌能找到那么多的病马滥竽充数。
她给颜陌十五万两银子,除去一定购马的钱,也将颜陌的路资以及各处打点的钱也算在了里面。
说实在的,她抱了亏本的心态来坑乐平王。
一匹战马的普遍价格也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去,一千匹战马最多最多也就两万两银子,即便将全天下的马都卖给乐平王,也赚不出六十万两银子来。
但颜陌给乐平王一条龙式服务,马匹、草料、辔头鞍鞯,马场马厩的搭建,齐齐整整赚从乐平王手上拿走六十万两。
只是马匹断了那些提神补身药,病得很快,后续答应的草料、辔头鞍鞯,搭建马厩的事还没来得及办,马就病死不少,这才东窗事发。
萧翊心头火大,但依旧克制,缓缓道:“二姑娘同本王也算相熟,只要将本王的银子还给本王,再将颜陌的去向告知本王,其余的事本王不追究,还会差人将二姑娘安然送回京城去。”
徐北笙向那边高腿案上的刑具望了一眼,今日怕是躲不过一顿皮肉之苦了。她既没钱还他,也不知道颜陌的下落。
颜陌的下落是当真不知道,他那么狡猾的一个人,乐平王的人追上客栈,一个闪身就从窗户里跳了下去,而后便无踪无影了。
还钱么,北笙即便是死也不会还的。别说钱已经送到了京城,便是此刻还带在身上,她也宁愿扔进那头的火盆里付之一炬,也不可能让乐平王拿走一个铜板。
她道:“王爷出动这么多人,将我抓来绑在树上,我却不知道我何处得罪了王爷。”
萧翊微眯着双眸,仔细听她如何说。
北笙继续道:“王爷同我说过的话,我从未忘记。我为了远离太子,所以千方百计的在宫中惹事,这才让皇后降下懿旨罚我出宫。我父亲也已经答应了高阳侯的请求,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王爷为何还要恩将仇报将我绑来呢?”
萧翊听着哑然失笑,“本王早知你巧舌善辩,能将黑白颠倒,今日本王真是涨了大见识。”
他冷了眼,起身向北笙走来,一把揪住了北笙的领子,眼中的火焰再也藏不住。
他道:“本王数次在颜陌手上吃下大亏,还想一个小小的奸商怎会有这么大的胆略,却不想他的背后是你在主使!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本王!”
北笙这才怕了,长睫微微颤抖,懦弱的不堪一击,“王爷是不是误会我了,我是同颜陌相识,但也是在他的尔雅堂买过几次茶叶,小侯爷资助我做珠宝生意,颜陌便从旁帮了我一些,我并未指使他做王爷口中的这些事。”
“是吗!?”
萧翊一下甩开北笙,向后边的人喊道:“将人带上来!”
第157章 抵赖
很快,萧翊的两个手下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扔在了北笙的眼前,萧翊抓着那人的头发将青肿不堪入目的一张脸给北笙看。
尽管心中早已有准备,但看清那张脸时,北笙心头发颤。
萧翊道:“看清了吗?他是谁?”
看清了,是颜陌身边的小厮,是颜陌留在汝宁东来茶庄的人。
北笙头一次在东来茶庄时,便是他先接待的北笙,后来又在京中的尔雅堂碰过一回面。
她心头害怕,此人既然被萧翊抓到丢到她的眼前来,她和颜陌交涉的所有秘密都被萧翊知晓,必然是此人的告密。
北笙很坦然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去尔雅堂买茶叶时,他在里头跑堂。”
萧翊放开那人的头发,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那小厮脸贴在尘埃里,连喘气都不能均匀。
萧翊道:“就是他告知本王是你撺掇颜陌来坑本王钱财的,他既然是颜陌身边的人,想来他的话也有三分可信吧。”
北笙的声音在发颤:“他在污蔑……”
“污蔑?”萧翊咯咯阴笑一阵,手扶在了北笙发颤的肩头,眼中的怒火要将北笙吞噬干净,“你是安国公府的贵女,若是真没干戈,他怎会污蔑到你的头上?你们将本王当蠢猪一样骗得团团转,好玩吗?”
北笙被他吼得耳痛,厌恶的闭上眼睛转过了脸去。
待那怒吼平息,她才转过脸来,盯着萧翊。
此刻她若还抵赖,良心上也说不过去了。
她道:“颜陌同王爷做生意,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和王爷以及王爷手下的人再三确认过了的,白纸黑字都签了文书合约的,怎能说是骗王爷?这次卖给王爷的马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是生龙活虎交到王爷手上的,如今病死过半,王爷可找医官看过,病因死因是什么?怎么一出问题,就全赖到颜陌的头上?到底是颜陌欺骗王爷,还是王爷的人看护不周才导致战马病死?”
萧翊要紧了牙关,恨不得立时将徐北笙生吞了。
所有事她都只提颜陌,不提及自己丝毫,她知道的这般详细,怎敢说自己不知道,是旁人污蔑的!
这种屈辱并非只是是丢了些许钱财,而是一个女子勾结一个奸商屡次三番的只骗他一个人。
到现在,萧翊也没想出徐北笙骗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绞尽了脑汁,也只想到北笙是为了报复他。
他同徐北笙之间的不快应该在于南音和赵疏了。
他曾给南音出谋划策给北笙下过毒,后来又让赵疏和萧竗成亲,抢了北笙的姻缘。
但这般的报复是不是太过了?
或许证明徐北笙这个人本就恶毒,睚眦必报。
他一点小小的得罪,就让徐北笙骗的他倾家荡产。
若不是这次他识破了他们,是不是后面还有更大的恶招?
萧翊看着她的眼睛,心底生出一股胆寒,他真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女子。
猛地一掌手掐住了北笙细嫩的脖颈。
她这般顽固,倒也用不上那些刑具了,一次掐死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看北笙原本娇丽的面容因喘不上气息而变得狰狞丑陋,萧翊的神情变得愉悦了几分,透出几分满意。
她和徐南音一模一样的脸,想起徐南音,心头不免又生起几分怜惜来。
到底,他和徐南音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这一分神,手下的劲儿便松了。
他在京中叱咤这些年,压的太子毫无翻身之力,却不想败在了一个弱女子手上。
她到底有怎样的神通,将伤成一团烂肉的萧珣救活,又屡次三番的让自己上当?
桩桩件件,不是光靠一个报复就能说得通的,很多事情她是如何办得到的。
远的事情他不想提,但一千多匹病马,或者说是健康的好马,她和颜陌是怎么在很短的时间里凑到这么多的马?
他花了很长时间,寻求了许多渠道,都没有采购到合适的马匹,突然几天之内,便有很多马贩子主动上门来卖马。
明明是健康的好马,手下人养护也都上心,怎么就到了他的手上三五天内病死过半,没死的也都恹恹没了精神。
萧翊放开了北笙,心头疑惑他不想再探究,只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折磨人的法子,什么时候徐北笙答应还钱,他便放过她。
额间的青筋平复,涨红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白皙,只是火光之下,萧翊那张平静的脸一明一暗,倒让人觉得诡谲的可怕。
北笙大口喘息,没有庆幸自己被掐死,心头是更甚的胆惧。
不死不代表着被放过,心头明明白白晓得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更加残忍的手段。
萧翊向后扬了一下手,很快有人上来将踩在地上的小厮拖走,其余人也都退下大半,只留有两三人举着火把,给萧翊照亮。
萧翊长长呼吸,试图让自己放松,他靠近北笙耳边:“说吧,怎样才肯还钱,或者说让颜陌还钱?”
北笙没有说话。
萧翊捏着北笙的脸蛋上揉下搓,“你是安国公的女儿,是南音的妹妹,本王和南音是自幼晚到大的伙伴,看在她的面上,本王都不会伤害你。”
“或者,你同本王说说,你和颜陌的背后可还有别人指使,是不是萧珣?”
萧翊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被徐北笙给逼疯了。
一边想要回自己的钱,一边又不甘心被两个身份地位低微的人愚弄,想着若萧珣指使他们来坑自己的话,心头会好受些。
北笙也不想言语激怒眼前疯魔的人,喉头滑动了一下,她才缓缓道:“颜陌与王爷的交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王爷这里赚到的钱也没有落进我的口袋里,便是王爷拿我泄气将我碎尸万段,我也没钱可还王爷。”
69/7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