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一家子真是泥腿子出身毫无规矩。
仇得贵便和仇明月说了让她自己吃饭,他们去陪陪她祖母。
仇明月点了点头,等爹娘走了以后,她冷下脸来看着老嬷嬷和一众服侍的下人。
老嬷嬷见她如此,心下忽然有些打怵,她低着头脑子快速思考,忽然她一惊:这农家女能让堂堂四皇子不顾一切死心塌地要娶她,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是自己短视了。
她慌忙往地上一跪,后面齐刷刷跪下一片。
老嬷嬷:“姑娘以后虽是皇家人,可皇上最是看重情亲孝道,刚刚老奴一时只顾皇家颜面,忘了那些都是姑娘的血脉至亲,还请姑娘责罚。”
说完她就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仇明月慢条斯理的坐下喝着茶。
今日拦仇珍珠的那个丫鬟更是抖得厉害,她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乡下丫头,私底下愤愤不平多次,仗着是四殿下给的人,言语多有不敬。
今日她见齐嬷嬷都跪下磕头了,便知这乡下丫头不简单,这齐嬷嬷是宫里教规矩的老嬷嬷,人精一般,如今这样,自己在不恭顺些,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把心一横,朝前跪爬了几步,给仇明月实实在在连磕了几个头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一心怕人冲撞了老爷夫人,没想到冒犯了二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姑姑责罚。”
仇明月刚喝完就有伶俐的跪着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老实的跪了回去。
仇明月:“你们是殿下的人,责罚与否也得由殿下来,至于殿下为何选了你们过来服侍,就不用我提醒了。”
说完她便起身出了屋门去了上房。
齐嬷嬷仍然保持着头磕地的跪姿,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四殿下儿时在宫里她有幸帮过他一个小忙。
她这个年岁出宫无依无靠,四殿下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让她跟着明月姑娘,以后明月姑娘成了四皇子妃,她就是四皇子妃的教养嬷嬷,身份地位可想而知,如果有幸成为四皇子妃的心腹嬷嬷,那自己岂不是……昏头昏头了,自己真是老糊涂了……当时只是不愤给一个乡下丫头做教养嬷嬷,却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下人,这明月姑娘平日不言不语,万事却看得清楚,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弥补。
众人见齐嬷嬷不动她们也不敢动,
上房堂屋,李云岚坐在上方,仇得贵和柳氏跪在当中,哭着给李云岚磕头。
李云岚也没让他们起来,只是拉着仇珍珠道:“你不是想你爹娘了吗?快去吧!”
仇珍珠怯怯的走到柳氏面前,柳氏抖着手去拉她:“珍珠,快到娘这来。”
仇珍珠没动低低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才回来?如果不是大爷爷过身,你们还不会回来?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柳氏一下子哽住了喉咙,只剩哭了,仇得贵便说:“珍珠是爹娘对不住你,你哥和你姐都得了圣恩,实在走不掉。”
仇珍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哥哥姐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奶奶,你走不开就没有想过接我们过去?”
说完她哭着跑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仇得贵被女儿这话一噎,他确实没想过接她们祖孙过去。
李云岚知道以后仇明月的身份,闹恨了对珍珠没什么好处,便出言说了一句:“你们也不要介意,孩子多想你们,日日去村口等着,今日见你们回来多高兴,可被那个丫鬟一拦,其后也没见你们说那丫鬟,所以伤心了,以后你们对她好点多哄哄就行了。”
仇得贵:“娘,这些下人都是四殿下在我们走时送来的,多少要顾着些四殿下的颜面。”
李云岚呵呵两声道:“明白,都是下人的错,所以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仇成功噗嗤一声笑被陈氏赶紧捂住了嘴。
如果真的不介意,奶奶怎么会这会了还不让大伯他们起身。
李云岚瞟了一眼仇成功说道:“都是要做四皇子岳丈的人了,身份何等尊贵,快起来吧!一路上奔波也辛苦了,快回去吃饭吧,咱们也要吃饭了。”
仇得贵才要说话,就听老娘又接了一句:“托你的福,今日咱们也常常皇家下人做的席面,得福你还不快谢你大哥!”
仇得福:“多谢大哥……呃…呃赏饭…不对…是…赐饭。”
仇得贵脸都红到脖子根了:“娘~二弟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一家人你们何必臊我呢?”
李云岚:“你说一家人咱们就是一家人,那现在请回去吃饭吧!”
仇得贵走到老娘跟前又一跪:“娘~您就一定要如此吗?”
仇明月已经走进了堂屋,一进屋就往李云岚跟前一跪。
第一百章
仇得福和陈氏看见仇明月下跪立马去扶,仇明月拦了两人道:“二叔二婶,你们就让明月跪吧!”
两口子只得又站了回去,仇明月朝李云岚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李云岚不忍心亲自去扶她。
“都是许了亲的人了,在把头磕破皮了,快起来吧!”
仇明月还是没有起来:“奶~如今我虽与四殿下定了亲,可我还是仇家的女儿,是您的孙女,您是我的祖母,孙女本该尽孝,可因着我的事,让爹娘这么久才回来,奶奶~您就别怨我爹我娘了,好不好?”
李云岚看着她磕红肿的额头,叹了口气:“奶奶是为着珍珠,她受了太多苦,太多委屈,明月~当时你妹妹和成功差点没了,唉~你不知道她多想你们。”
仇成功也走到仇明月的跟前:“明月姐姐,我姐说珍珠姐晚上睡觉都是哭着睡着的,睡着后还不停的喊你们。”
仇宝玉红着眼睛点着头,柳氏捂着嘴哭了出来,去里屋拍门:“珍珠~开门~让娘进去,是娘不对,是娘不对,娘给你道歉,珍珠快给娘开门啊!”
仇珍珠心里早就不气了,她打开门喊了声:“娘~”
柳氏赶紧答应了一声,抱着她和她道歉,并说以后再不会丢下她了。
李云岚坐下对跪着的父女俩:“你们也起来吧,吃饭,真是的,再不吃我都饿过劲了!”
仇得贵起身去扶着她上桌,仇明月则去拉着珍珠的手:“对不起,珍珠都是姐姐的错,你要怪就怪姐姐,别怨爹娘好吗?”说完搂着她。
李云岚已经上桌了坐下了:“你们母女仨再不来我们可就吃完了,珍珠坐奶奶边上。”
三人答应了一声,互相擦了擦眼泪上了桌子。
一顿饭吃的还算其乐融融,吃完饭仇明月便说要带着珍珠一起住。
下人上来收拾桌子,仇明月就拉着珍珠先回屋,一进屋几个下人还跪着,齐嬷嬷连姿势都没动。
仇珍珠吓得躲在了仇明月的身后。
仇明月安抚似得拍了拍妹妹的手,然后转过头来:“都起来吧!”说完她便上前搀扶齐嬷嬷,齐嬷嬷顺势起身:“多谢姑娘。”
仇明月:“嬷嬷您是殿下信任的人,以后我还要多多依仗您呢!”
齐嬷嬷连忙又要跪被仇明月拦了:“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老奴只是个下人,有什么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这时仇明月才笑了:“今后二小姐便和我一起住了,桌子上的饭菜你们端下去吃吧!”
众人:“谢姑娘赏。”
仇明月:“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妹妹说。”
众人:“是。”
说完几人端着饭菜退了下去。
等回到搭建的棚屋里,众人才揉着腿,这时她们看见齐嬷嬷面不改色的坐下吃饭,都由衷的佩服,这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都是跪了这么久,老人家一点事都没有。
齐嬷嬷:“赶紧吃饭,吃完还得去服侍。”
众人答应了一声就都端碗吃饭。
过了几日。
仇得贵想的是一家人都去京城。
李云岚摆手不愿意去:“你们自己还没有稳定下来,等成才高中再来接我不迟。”
仇得福城里的铺子也算红火,这时让他关了去京城他也舍不得。
仇珍珠要留下照顾她,也被她拒绝了,她摸着珍珠的头:“你也大了,跟着奶奶在乡下有什么前程,奶有你二叔呢,去了京城万事要小心谨慎,奶教你的可要记在心里。”
仇珍珠哭着点了点头,仇得贵跪下就被李云岚打了两下:“你现在膝盖骨怎么这么软,老娘还没死呢!跪呀跪的,娘还等着享福呢,差不多就回去吧,成才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应可不行。”
柳氏:“娘我留下,我是长媳理应在家服侍您。”
李云岚:“你照顾好我儿子孙子孙女就是孝顺我了,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呢,快回去吧!”
仇得贵在家住了十来天就带着一家人跪着给李云岚磕头告别了。
送走了老大一家,她就让仇得福他们回去开店。
仇得福让她跟他们去城里,李云岚也拒绝了,直说这几年累得够呛,好容易自己能歇歇,让他们别碍眼。
后面仇得福买了一个煮饭的厨娘和一个小丫鬟送了回来,李云岚也不拒绝,乐得清闲。
家里活不多,厨娘除了做饭就是在后院忙菜地,又养了几只鸡,小丫鬟每日就伺候李云岚的起居和陪着她出门走走。
日子过得清闲,她整日带着小丫鬟找胖钱氏闲聊,有时会去山里逛逛,带着村里人做苦槠豆腐,挖野山药,挖葛根洗粉。
这日仇得福回来了,一进屋就抱着老娘哭,老仇家出了举人老爷了。
立时他就要去给仇老三和爷奶上香,还要摆席面请客。
李云岚看他高兴都过了头了:“等等…等殿试出来再说。”
一直等到四月底,官差才敲锣打鼓的来报喜,仇成才这次殿试得了一甲第二名,是皇上钦点的榜眼。
李云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封给了来报喜的官差,官差掂了一下又恭敬的说了好些吉祥话。
仇得福和仇得发两人拿了一篮子的铜板,往来看热闹的人群撒,这叫撒喜钱。
捡到钱的都会说几句吉祥话。
这小柳村仇家可不得了,出了一个榜眼还有一个准皇子妃。
县令也带着厚礼过来道贺,接着就是各路富豪乡绅,还要给修祠的。
李云岚对这些都不懂,全都丢给仇得福去招呼,流水席都摆了三日。
仇得贵一家是五月回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仇成才一见李云岚便跪下磕头:“奶~孙子回来了。”
李云岚也高兴:“好孩子快起来吧!”
仇成才起身后来搀扶她,然后一群人跟着仇成才一起进了堂屋,仇成才又给胖钱氏,仇得发他们行礼。
仇得发慌得就站了起来,又被仇成才扶着坐回去重新行礼。
很快县令又登门了,仇成才在家几日,家里的人就没断过。
这次他们回来一是仇成才高中衣锦还乡,二是接家里人去京城,仇明月要出嫁了,三是盖屋修坟。
第一百零一章
先是陆路再是坐船,李云岚和胖钱氏这对老妯娌都晕船,差点要了两人的老命。
等到了京城,两人直接睡了好几天。
仇如意带着孩子们上门拜见外祖母时,她都起不来身。
这嫁入皇家的规矩实在繁琐,四皇子生母早逝,一切由皇后主理,她又派了人到仇家,怕仇家农户出生不懂规矩让皇家丢脸。
其实一开始赵稷要娶农女,皇上是不同意的,可后宫有儿子的妃子们都积极支持,试问一个皇子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农女,岳家无任何助力,等于宣告他退出皇位之争。
各皇子也难得的统一支持他。
百姓们也都赞四皇子有情有义。
皇上在宣召了仇明月后,便松了口,舍一个儿子得天下民心还是划算的。
还赐了好些东西给她做嫁妆,皇帝都赐了东西,后宫各妃也都纷纷赐了礼。
九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吹吹打打的仇明月上了轿子出了门。
李明月和胖钱氏只在仇明月拜别双亲时出现一下,之后便说精神不济两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下人们上了桌席面,两人还要了一壶果酒。
然后让下人们都退下,两人便自在的坐下吃饭。
“刚刚那些贵妇人,那通身的气派……啧啧…还有今天的场面,这辈子我也算见识过了……老妹妹你比我有福。”胖钱氏吃着火腿莲子豆腐羹说道。
李云岚给她倒了杯酒:“我呀……一乡下老太太,我脸都笑僵了,老鬼似的面皮就不去前面吓人了,咱们老姊妹有福同享…咱们也喝一杯。”
等晚上柳氏才来给两个老人赔不是,李云岚朝她摆摆手:“今日你也忙了一天,这前前后后的没出岔子就是万幸了,咱们自家人别说这些,我和你大伯娘两人不用去前面待客还落得自在呢!”
柳氏对婆婆如此体恤万分感激。
成亲后赵稷便找皇上卸去大部分差事,在皇子府里开了一亩地,和仇明月过上了假模假式的农家夫妻生活。
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如今有空就会去四皇子府,坐在凉亭里看着儿子在田间劳作,在吃着儿媳用儿子种出来的粮食菜蔬做的农家饭食。
这时候他不是一国之君,也放下了肩上的担子,只是一个农家老翁,在老四这他才能短暂的喘一口气。
有时他们父子在池塘边钓鱼,说着些家常话,父子亲情更胜从前。
胖钱氏一家和仇得福两口子回了松江县,宝玉、成功和金玉都留了下来,家里请了西席教这些姑娘。
李云岚则是等老家新宅子建好,祖坟祠堂修完和众人一起回去的。
宅子修的是三进院子,李云岚仍然住主院,仇成功陪着奶奶四处走走看看。
这次仇成功回来是准备考童生试的,家里还给他请了一个先生。
胖钱氏因一场风寒身体一下就垮了,李云岚去看她时,她在新院子里坐着躺椅晒太阳。
李云岚坐到她身边,胖钱氏身边的小丫鬟上了杯茶,胖钱氏让小丫鬟下去。
胖钱氏看小丫鬟走了对李云岚说:“唉~真是不习惯,整日跟着我,别扭的很。”
李云岚笑着说:“你个老货!孩子们孝顺你,你还不乐意,活该你苦一辈子。”
胖钱氏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苦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有人伺候了反而不习惯了。”
胖钱氏看向李云岚:“还得感谢你呀,养了好儿子好孙子,这房子还是成才给盖的,还有因着明月,咱们在这地界也算数一数二了,最要谢的是得福了,要不是他带着得发做生意,我哪有现在的日子过,还使唤上下人了。”
李云岚:“既然要谢,就要有个谢的样子,来说说准备怎么谢我。”
胖钱氏:“伸出手来~”
李云岚伸了手,胖钱氏把一个小银锁放在她手里。
李云岚一看笑了一下道:“我就说是你拿的,就你心眼最多,见钱眼开的守财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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