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着这个,他停在了明漪身前三步开外处,并未靠得更近,手背在身后,面上却是展开笑来,“没想到,居然是云安郡主回来了。”
“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魏三公子很失望吗?”明漪轻轻勾起唇角,笑却半点儿未及眼底。
“不着急。有长公主殿下在,如今再加上云安郡主,想见到的人迟早会见到的。”魏玄知亦是轻轻勾起唇角。
“是吗?魏三公子当真不着急?我却以为,我若再晚来一会儿,魏三公子怕就要耐心告罄了。”明漪眉梢微挑,笑道,见魏玄知骤然冷沉了面色,皱眉往她看过来时,她脸上的笑便又甚了两分,“魏三公子本就不是擅长耐心等待的性子,两日便已是你的极限了,又何必为难自己?”
“没想到……云安郡主居然这般了解魏某。可魏某记得,你我分明没有见过几次。”魏玄知紧盯着明漪,眼中锐光缓缓凝聚。
“是啊!我可比魏三公子以为的要了解你呐!否则,当初你刚到北关,又岂会一早便暴露了行藏?”明漪明眸轻睐,笑意带了两分蛊惑的味道。
“居然是你?”魏玄知微微眯眼,脸上现出两分惊讶,他身边的褚晏泽亦然,看向明漪的脸色微乎其微变了。
“自然是我,魏三公子以为是谁?薛大都督?”明漪娇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魏玄知思绪飞转,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望着明漪的目光锐利如刀,似恨不得将她洞穿,看个究竟。
“谁知道呢?说不得是褚大公子告诉我的。毕竟,魏三公子也知道,褚大公子待我……分外不同呢!”明漪嘴角笑痕又深了两分。
褚晏泽面色微微一变,对上魏玄知扫过来的冷眼,他眉心一锁,沉声怒道,“休要听她胡说!她惯常会言语挑唆,你都说了她狡猾,莫非还要听信她的,着她的道?”
“对对对!我都是胡说的,魏三公子千万别信,褚大公子可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都是我瞎猜的,毕竟啊,我对魏三公子格外了解!”明漪忙道,可那急切落在魏玄知眼中,却多了些别的意味,他双眸更幽邃了两分。
褚晏泽张嘴刚想说什么,他却先开了口,“越秦兄,能否请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云安郡主谈一谈。”说这些话时,他目光定定看着明漪,连眼角都没有挂褚晏泽一下。
褚晏泽脸色自是不好看,但他看了看这两人,到底是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明漪看着他的背影,笑开了,“看来,褚大公子不太高兴呢。”
“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从一开始,就在蓄意挑拨。”魏玄知微微扬起下巴。
“我在挑拨吗?好吧,如果魏三公子确实信了我的话,那我确实是在挑拨。不过……原来魏三公子和褚大公子的关系居然这么不牢靠,是可以轻易就挑拨得的吗?”明漪眨眨眼,笑得很“无邪”。
魏玄知却是猝然一拧眉,眼中利光几乎化为实质,朝着明漪射去,“用不着再在这儿与我打马虎眼儿,此处没有别人,你我倒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如何对我这般了解?当时在北关,褚晏泽绝不会自毁长城,向你暴露我的行踪,那你是如何知晓我在北关的?”
“魏三公子不妨说说看,你当初为何派人杀我?我并没有惹到你吧?”明漪没有被他吓到,微微敛了笑,不答反问道。
“这个你我不是心知肚明吗?你既然能够买那废宅,自然是知道那宅子里藏着金子,那你如何知道的?自然是因为你也是后来的人,所以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儿。可你要嫁给薛凛,若将你知道的那些后来的事儿都宣扬了出去,或是借由你,让薛凛察觉了端倪,那不是给我添麻烦吗?既是如此,那不如让你彻底消失,那便也没了这诸多隐患。不过……后来想想,我当初想岔了,杀你,倒还不如与你合作来得好,毕竟,这世间,你我才算是真正的同道中人,不是吗?”魏玄知语调幽幽,带着睥睨天下的自负。
明漪却是听得心口幽幽泛凉,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掐住,指甲都深嵌进了掌心里,她才勉强端住了脸上的平静。早先有魏玄知也是重活一回这个猜测时,她已是觉得惊骇,此刻听他毫不避讳的承认了,她更是恍如晴天霹雳。老天爷……如何能给她开这样的玩笑?
“为何不说话?怎么?你是没有猜到我与你一样,也是后来来的人?”魏玄知狐疑地拧眉看向她。
“魏三公子觉得我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吗?”明漪淡淡反问他。
魏玄知深深看了她两眼,“你最开始很怕我,可如今……我居然有些看不透你。”
“魏三公子也太夸张了些,我一介小小女子,有什么好看不透的?既然魏三公子是后来的人,有先知之能,难道不知我本就是个懦弱胆怯的性子?”明漪强自镇定下来,就算魏玄知也重活了一回又如何,至少目前来看,他只当她是傅明漪,并不知道内里其实是李凤娇。
“你从前是不是要真懦弱,我不知。可如今,你分明不是。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对我这般了解?”魏玄知仍是紧揪此处不放。
“魏三公子不是说你我算是同道中人吗?你既知我的状况,又怎么会不知我为何如此了解你呢?”明漪仍是四两拨千斤地打太极。
“你胡说!我湘南起事时,你早就已经死了。”魏玄知狠声道。
因着这一句,明漪的脸色微乎其微变了,这本是她一早便存在心底的疑虑和隐忧,可这些时日,因着已偏离原本事情的轨道太远,她竟不小心将这事情忘了。
第244章 什么条件
看着明漪骤然苍白的脸色,魏玄知反倒神色舒缓了两分,“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居然会站在薛凛那边?我特意将斛律严送到你身边……怎么?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看不上了?上辈子恨不得早些逃离的丈夫如今反倒离不开了?”
明漪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仍端持沉静,轻轻锁眉道,“就算魏三公子是后来的人,怎么,难不成你还曾趴在我们夫妻的床底下听过墙角?我们夫妻感情好是不好,我又是不是生了异心,我不知道,你反倒知道了?”
这话不客气至极,魏玄知听罢,眉心轻皱,“不可能!我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有错。否则,你当我如何会将斛律严给你引到北关去,可不就是想着让你们旧情复燃吗?”每说一个字,魏玄知都紧紧盯在明漪面上,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的细微变化。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魏三公子了?魏三公子难道不是想要让北关城起乱子,甚至想要借刀杀人,这才引了斛律严入北关吗?”明漪哼了一声,脸上显出两分不耐来,“魏三公子用不着一再试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便直说,没法子,我是个直肠子,最见不得这般弯弯绕绕的,实在让人厌烦得很!”
魏玄知总算收回了眼中的锐利,“你的性子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你让直说,那你便也别兜来绕去,爽快点儿直接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对我这般了解?”
明漪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对魏玄知足够了解,方才才没有在听了他那些话后自乱阵脚,好险稳住了,没有露出马脚。
她面上的不耐烦更甚了两分,冷哼道,“魏三公子这般精明之人,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还能是为何?”
魏玄知面上登时惊疑不定,“是薛凛?居然是他?可他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可到底是谁?”后头两句,几乎被他压在喉中,含糊不清,可明漪听着,心里却快乐翻天了,怀疑吧,怀疑吧,你不就是个疑心重的吗?这一粒怀疑的种子种下,足以让你将身边的人都怀疑上一遍,谁也不能信,日夜琢磨,寝食难安了。
明漪想着,嘴角有些压不住地轻轻翘起,但她很敏觉,在魏玄知怀疑的眼神看过来时,她已经抿住了嘴角,又是方才那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了。
“你当真没有骗我?”魏玄知的目光狐疑中透着两分锐利。
“不是魏三公子让我直说吗?怎的我说了,你却不信?反正信不信在你吧,你再问,我还是这么说。”明漪哼道。
魏玄知看着她,眼中疑虑未消,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在这时,却有一个人行色匆匆而来,魏玄知盯了明漪一眼,转身过去,那个人凑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他立时脸色一变,下一瞬便是铁青着脸色朝着明漪大步而来,“是不是你?你是故意引得我们注意,然后,趁我们不备动作,是不是?”
魏玄知一边怒声斥问,一边已是伸手直直箍向明漪的颈项,明漪双手下意识地一动,眼底滑过什么,抬起的手却只是本能地抠在他手背上,却吓坏了一般,没有半分力气。
当然不好受,眼前魏玄知狰狞的脸色,还有此时颈间被人紧紧掐住,连呼吸都被钳制,渐渐憋闷窒息的感觉与她前生临死之前,一模一样,刹那间,明漪竟恍惚重回了那场噩梦之中。手上真没力气了般,她好似又成了那只手无缚鸡之力,生死都拿捏在人手中的笼中雀鸟。
“你干什么?你想掐死她吗?魏玄知!”一声急吼,明漪喉间的钳制被松开,却原是在远处的褚晏泽看着不对,冲了上来,硬将魏玄知扯了开来。
明漪捂着脖颈拼命喘着气,魏玄知却仍是一脸怒容,指着明漪狠声道,“你拉我?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儿?方才别院的人来报,你妹妹被人劫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么巧。除了她,还能有谁?”
褚晏泽还真没有想到居然是此事,带着疑虑的目光便也扫向明漪。
明漪已是直起身子,对上他的目光,却是不闪不避,从容到淡漠,可她没有否认……褚晏泽的心头骤然一沉。
“我不是说让你看好你妹妹吗?你方才还与我说没有问题。”魏玄知转而怒看向褚晏泽。
后者默了默,朝着明漪迈进一步,“当真是你?”
明漪仍只是静静回视他,没有言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褚晏泽眉心皱得更紧了两分,“什么条件?”
“你还问她做什么?左右她如今在咱们手里,她那些手下敢不交人?你也别舍不得,眼下便剁了她一根指头,先给她的人送去!”魏玄知微微眯起眼,却是勾起嘴角,残戾地笑了。
明漪面上没有半点儿惧色,褚晏泽却是皱着眉瞥了一眼魏玄知,才又看向明漪,“你是个聪明人,该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明漪张口,正待说些什么,魏玄知身后居然又有人来,还带来了一封信,弓身递给魏玄知时,道,“三公子,安西的消息!”
明漪微微一颤,蓦地抬眼看去。
“哦?”魏玄知似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眉梢微提,将那封信接了过去,在她跟前,慢条斯理展开去看,谁知,这一看,他就是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薛凛中了毒,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以为将褚燕汐带走我就没有法子了?”魏玄知说罢,睐了明漪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明漪自听到他说薛凛中毒开始,手脚便开始泛凉,只脸上勉强端着沉静。
“魏三公子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你莫要一再激怒他。”褚晏泽突然沉声道。
明漪看向他,“魏三公子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到了,与这样的人合谋,谋的还是将全族人的性命都赌上的大事,褚大公子就不怕吗?不知道,若果真大事得成,褚家与魏家究竟谁为大,谁又甘居人下呢?我……很是好奇啊!”明漪说着,已是翘起唇角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兴味。
褚晏泽的眉心紧紧皱在了一处,“到现在,你还想要挑拨?”
“你们的关系是我说挑拨就挑拨得了的?再说了,若我说的不是事实,你就当我胡说八道便是了,不过……我说的那些,褚大公子当真不担心吗?”
褚晏泽的嘴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沉声问道,“你将我妹妹带去了何处?究竟要怎样才肯将她送回?”
第245章 疼得哭了
“什么条件暂且还没有想好,你且先让我好好想想吧!反正,我如今在你们手里,你也不担心我插着翅膀飞了,对吧?”明漪哼道。
“我让人给你收拾一处院子。”褚晏泽道。
“那就不用了,这里是长公主府,我还用不着褚大公子反客为主,照顾我。”明漪冷盯他一眼,反唇相讥,而后,便是敛裙转过了身,一壁走,一壁道,“不必麻烦,我就住在长公主院中便是。”
褚晏泽看着她的背影,眉心微颦,半晌才转身而去。
明漪则径自回到了长公主房外,往门内望了望,“殿下没被吵着吧?可还睡着?”这话是问守在门外的玉嬷嬷的。
玉嬷嬷摇了摇头,“殿下睡得很香,郡主回来,她虽然担心你的安全,可心里却也安定了不少……”玉嬷嬷看着明漪,眼角微微湿润,目光落在明漪颈间的掐痕上,神色不由得一黯,眼底带出几许忧虑来。
明漪察觉到她的目光,却仍是坦然的模样,淡淡道,“既是殿下未醒,我便想先去歇会儿!”
“老奴让人去收拾屋子。”玉嬷嬷忙道。
“不用麻烦,就在这院子里的厢房便是。”明漪仍是语调淡淡,可眉眼间到底流露出了几许疲态。
玉嬷嬷有些心疼,此时看明漪越发与看李凤娇没什么不同了,忙道,“厢房都是收拾好的,既是郡主不嫌弃,老奴这便带您过去。”
明漪忙伸手拉住她,想说她自己过去的,但话到嘴边,顿了顿,她才又道,“找个丫头带路便是,嬷嬷还是留在这儿,看着殿下的动静吧!”
玉嬷嬷沉吟一瞬,倒也没有坚持,抬手招来廊下的一个丫鬟道,“桐香,你带郡主去东厢房安置,也顺道好生照顾郡主起居。”
明漪今日是独自来的,此来,凶吉不明,她连微雨都没带,那丫头为此还大哭了一场。
明漪倒也没与玉嬷嬷客气,轻轻点了个头,便要转身。
“郡主,等等!”玉嬷嬷喊住她,略略踌躇,才将袖在手中的一只白瓷罐送到明漪跟前,“这是宫中上好的白玉膏,消肿散淤最好不过,郡主你……拿去用吧!”方才那骇人的一幕,玉嬷嬷虽是隔得远,却也并非没有看到,却根本不敢过去,心中不安,早早袖了这瓷罐在手里,也只能送上这一罐药了。
“多谢嬷嬷!”不是猜不到玉嬷嬷此时复杂的心绪,明漪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异色,接了那瓷罐,谢过玉嬷嬷,便随在那桐香身后,转身往东厢房踱去。
玉嬷嬷在她身后,抬起手拭了拭眼角,“多好的孩子啊,与咱们郡主真是相像!”若是李凤娇在此,也就只能做成这般了。
明漪到了东厢房,推说累了,将桐香留在了门外,自己反手掩上门,却是背抵房门站着,发了半晌的呆,才缓步走到妆台前坐了下来。
妆镜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脸来,还有颈上的指痕亦是清晰可见。她的肤色白皙,正因如此,那红痕更显得触目惊心。
方才那一瞬间,她不是不怕,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又堕入了那噩梦之中,可这回,薛凛没来救她。
薛凛……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玉嬷嬷给的那只白瓷罐她一直握在手中,此时竟已咯吱作响,她忙松了手,费了半天劲才将瓷罐用微颤着的手指揭开,抠了点儿药膏往颈间那红痕上抹去,一抹上去,方才还觉得麻木的颈子骤然疼了起来,疼得太厉害了,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往前一倾,伏在妆台上,哭了起来。只她不敢哭出声,只得用双臂将嘴紧紧捂住,哭得双肩抖动,久久难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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