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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玉林表叔不甘地说，“比起鑫鑫，我真的老了。你看鑫鑫多小呀！”
“刚说人家长大了，现在又说人家小。”
“真的小嘛。”
玉林表叔一身孩子气，又热情又爱说话，赶着杨鑫问不停。娅丽笑：“你快别废话多了，赶紧把你身上那衣服换了。”
杨鑫殷勤说：“表叔，你脏衣服给我吧，我帮你带过去。”
玉林说：“不用不用，我直接扔洗衣台，明天让妈洗。”
“放那吧放那吧。”舅奶奶不断招呼说，“饭煮好了，赶紧洗洗吃饭。外面蚊子多，娅丽、娟娟，你们快进屋。鑫鑫，你快去，把电视给她们打开。”
杨鑫赶紧说：“好。”
玉林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完活的手很脏，又是泥又是灰，他忘了拿肥皂，便冲屋里叫：“鑫鑫，帮我拿下肥皂行不？”
杨鑫答应道：“哦！”
杨鑫忙不迭地，把电视开关和机顶盒开关按下，遥控器找出来，递给娅丽姐，又赶紧去厨房拿肥皂。玉林把肥皂涂得满手都是，搓得乌腻腻的：“我手脏不脏？”
杨鑫说：“多冲两下。”
“你看我这手，手指甲都劈了，指甲缝起的全是皮，吓人吧？”玉林伸了双手给她瞧，“铲水泥给弄的。”
杨鑫说：“问娅丽姐要个护手霜涂涂。”
玉林笑问：“你读几年级了？”
“初一。”
“上学辛苦吧？”
“不辛苦呀。”
“那你肯定成绩好，所以觉得不辛苦。我以前最怕读书，觉得上学比搬砖还累。现在让我回去重读我也不干。学校动不动就考试，考试还要排名，一考不好就要挨打。”
杨鑫好奇道：“表叔你读到几年级呀？”
“我没文化，我就读到初三。”
杨鑫笑：“你会干别的嘛。会上班会挣钱，不像我，除了读书考试啥都不会。我妈暑假让我在厂里跟我姐做临时工修电子零件，我就做不了。人家老板不要我，说我不是干活的料！”
玉林笑说：“你是读书的，哪用做那个，像我们这种没文化的才要下苦力。”
杨鑫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
玉林大惊小怪：“鑫鑫你怎么这么瘦啊？”
杨鑫说：“没有。”
玉林说：“你多少斤？有九十斤吗？”
杨鑫说：“八十多。”
玉林不住说：“太瘦了，我看看你的手。”
杨鑫伸出手，玉林捏了捏她的手腕子，惊叹说：“娟娟比你小一岁，她的手腕是你的两倍粗。你好瘦，多吃点好呀，想吃啥让你舅奶奶买。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我小的时候到你家去，你妈也给我做好吃的。”
娅丽站在不远处：“玉林，你少说一点话呢。见了人就说个没完，你嘴巴累不累。”
玉林说：“这是我表侄儿的嘛。”
娅丽笑假嗔说：“洗好了赶快回来吃饭。”
杨鑫寄住在别人家，关系又不是太亲，不免小心翼翼，而今桌上又添了娇客。
舅奶奶一大家人，都是近亲，熟惯热闹。说话主要围绕娅丽和玉林，杨鑫算是外人，插不上话，便只是听着，帮大家拿啤酒倒饮料，吃完饭捡碗抹桌子。
小猫钻进屋来，在桌子底下捡骨头肉渣。娅丽看见了，吃惊说：“哪里来的猫呀？”
舅奶奶笑说：“鑫鑫捡的呀。正好家里有耗子，让它捉捉耗子。鑫鑫你把那剩饭给它碗里倒一点，它肯定是饿了。”
杨鑫答应说：“哎！我正要给它倒呢。”
“那哪行。”
玉林喝酒喝得脸发红，主动起身要帮忙：“猫又不吃米饭，等等我来给它拌。”
娅丽训他：“你快坐下呢，醉成那样了！”
玉林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
玉林用个吃过的饭碗，盛了一小勺米饭，把剩的肉汤和炒菜的油汤分别加了一点，一边搅拌，一边很有心得地跟杨鑫分享经验：“倒一点肉汤，猫最喜欢这个了，光白饭它不吃。我小时候养猫就这样喂它，吃得可肥了，长的皮光水滑的。”
杨鑫笑，感觉玉林表叔真是蛮可爱。
娅丽在那边屋叫了几声，玉林都没听见。杨鑫伸手说：“表叔你把碗给我吧，我来弄，娅丽姐叫你呢。”
“没事没事。”玉林非不给，“一下子就拌好了。”
娅丽又叫了一声，杨鑫催说：“表叔你给我吧，那边叫你呢。”玉林冲外面喊：“等一会儿嘛！”娅丽走到厨房门口来了，皱着眉说：“我的衣服找不到了，你帮我找找啊！在干什么呀。”
杨鑫看娅丽黑了脸，顿时有些不安，赶紧让开了，坐到灶台后去烧水洗碗。
玉林神经大条，没看出来女朋友生气了，还大咧咧说：“哪件衣服啊？你找找。”
“就那件粉红色的啊。”
娅丽真生气了：“我找得着还用问你吗？你喝了多少酒啊，看你满脸通红的。”
玉林说：“昨天还看见在沙发上的呀。”
“粉红色那个吗？”
杨鑫赶紧说：“是我放的，我下午扫地，看它在沙发上怕弄脏了就用衣架挂起来放进衣柜了。我跟舅奶奶说了……就在那屋里的衣柜！我去给你找。”
她去屋里看了看，见衣服在衣柜里没错，便回厨房来告诉说：“我刚看了在。”
娅丽说：“哦，你放起来也没说一声。”
杨鑫确实忘了这事，而且也没找着机会跟她说话，便有些尴尬：“我下次注意。”
娅丽说：“没事儿。我没怪你，你别往心里去。我是在气玉林！”
她在玉林额头摸了摸，甩手照他脑袋轻拍了一下：“你说说你，一晚上喝了多少酒！让你少喝点不听，醉成这样！”
玉林说：“我哪醉，没醉，才喝了三瓶啤酒怎么可能醉。”又教育她，“让你把你衣服收拾收拾你不收拾。不穿的就挂起来，成天往沙发上床上乱丢，还要让鑫鑫帮你收拾。跟人家学学。”
杨鑫尬得浑身发毛。玉林表叔也不晓得是夸她还是害她，说女朋友非要把她带上，本来气氛就有点别扭，他还说这。
娅丽果然是不高兴，翻了个白眼走了。
第17章 素质
杨鑫蹲在黑暗中，抚摸着小猫的皮毛，看它吃饭。舅奶奶过来，神神秘秘叫她：“鑫鑫。”
杨鑫扭过头：“啥？”
舅奶奶悄悄说：“娅丽啊，她不喜欢猫，说猫有细菌，要掉毛。你别把猫带进屋去，免得她看见了不高兴。”
杨鑫答应说：“哦……”
杨鑫肚子里纳闷：娅丽脏衣服、内裤到处乱扔，沙发那么多灰都能窝得下去，为啥会觉得猫脏啊。小猫明明挺干净的呀，也没有跳蚤，每天没事就那舔毛。
小猫又讨人嫌了。
这小家伙，走到哪里都讨人嫌。在家讨妈妈嫌，在这里讨娅丽嫌。只有自己不嫌弃它。杨鑫有点难过，她真的希望大家都能喜欢小猫，不要嫌弃它。
杨鑫把小猫抱进屋，放进它的小窝里。
玉林和娅丽都要睡懒觉。舅奶奶煮好了早饭，催了好几遍，那边还不肯起床。舅奶奶让杨鑫去叫一声。杨鑫答应着，伸手去推卧室门：“表叔，吃早饭了。”
那门不太灵光，用力推了一下才推开。杨鑫一抬头，只见大红色的被褥里露出半边男人的胸膛，女人的胳膊横在男人腰上，杨鑫瞬间吓一跳，赶紧关上门，飞快地跑了。
还以为玉林跟娅丽是男女朋友，没想到居然睡一块的。杨鑫心跳得咚咚咚的。
都怪自己，刚才竟然没想起先敲门！
没穿衣服睡觉，居然不锁门。
杨鑫悄悄溜回厨房，想找点什么事做，缓解一下尴尬。舅奶奶见她表情怪怪的，说：“起来没有啊？他们还没醒呐？”
杨鑫不好意思说：“没醒，让他们睡嘛。”
“这都十点多了。”
舅奶奶说：“你快去叫一声。再不起床一会儿就得吃中午饭了。”
杨鑫没法子，只得再次去敲门，小声询问说：“表叔？娅丽姐？起床吃早饭了。”这回屋里应了一声，玉林咕咕哝哝醒了，说：“起来了起来了，屋里好暗，鑫鑫帮我把门开一下。”
杨鑫心里直打鼓，心说玉林让她开门，应该起了吧？小心翼翼推开门，结果玉林赤着膊，满屋子找衣服。娅丽披头散发，一脸怨气地从床上坐起来：“衣服都没穿，开门做什么呀。脑壳有包吗？杨鑫把门关上。”
杨鑫说：“哦。”不高兴地把门拉上了。
杨鑫吃过早饭了，在院子里逗小猫。娅丽去厨房弄稀饭吃，玉林也不晓得哪里来的精神，穿着个人字拖、花睡裤，往院子站住一瞧，说：“这地上咋这么脏，没人扫吗？我来扫扫。”转身去墙角拿了把大竹扫把，哗哗地扫院子。
舅奶奶笑说：“玉林今天咋这么勤快，把那台阶上也扫一下。”
玉林说：“行啊。”
杨鑫心里一阵毛毛的，尴尬得要死。玉林毫无自觉，杨鑫实在受不了，抱着小猫站起来，想钻回屋里去躲清净。玉林却干活不忘使唤她：“鑫鑫，去帮我端点水来。灰太大了，我要洒点水。”
杨鑫没奈何，只得答应一声去接水。
杨鑫洒水，玉林扫地，舅奶奶切着菜疙瘩。
“中午吃啥呀？玉林，你问娅丽想吃啥？”
玉林轻快说：“随便吃，她吃啥都行。”
娅丽从屋里出来，看到玉林，顿时拉了脸，不高兴说：“你倒是衣服换了呢！男人家注意下形象！家里有小孩子呢！”
杨鑫尴尬的脸瞬间红了。
玉林被娅丽一说，后知后觉，抓抓脑袋：“哎呀，刚才咋忘了，我这会去换。”
娅丽跟舅奶奶说：“妈，我发现玉林很多时候真的笨死。”
舅奶奶笑说：“咋了嘛？”
娅丽说：“说好听叫笨，说难听点就是没教养。不是我说，你们这一辈当爹妈的，教女儿什么的，严得不行。煮饭洗衣服什么都要会，规矩多得不得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一点不对都要数落，生怕女儿丢了家里的脸。儿子却不嫌丢脸，随便他喜欢咋样，一些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得。要是女儿在家里不穿内衣到处晃，早就被骂死了。”
舅奶奶笑呵呵：“男孩子嘛，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娅丽说：“管儿子更要严一点。儿子不能放养。女孩子该懂的东西男孩子也该懂，这是常识。不光是外人，哪怕亲爹亲妈，该避嫌的也得避啊。你问杨鑫是不是？”
杨鑫说：“啊？”
娅丽拉她帮腔：“你是念书的，懂的道理多，你觉得我刚才讲的对不对？”
杨鑫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别跟着人家当妈当媳妇儿的多嘴了，便只是笑：“哦……”
“你不觉得啊？”
娅丽好像惊诧她这样的态度：“你不是学习好，读书好吗？我以为你啥都懂呢。”
杨鑫说：“我才读初中嘛。”
娅丽口气很不驯：“这孩子看着傻乎乎的，别是读书读木了。”
“光会读书，一点用都没有，以后没有啥出息的。我有个亲戚的小孩也是，读书成绩特好，考试回回都考一百分，结果啥都不会，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整天在家打游戏了，还不如我们这些成绩差的。”她笑说：“杨鑫以后别也成了这样就完了，那你爸妈白指望一场。”
杨鑫笑，不晓得说啥。
娅丽满嘴都是道理，说得好像也没毛病，然而杨鑫听她口气很不舒服。玉林是有些粗疏，但对人诚恳热情，没啥恶意，相处起来不坏。而娅丽总有点尖酸。
“玉林真的不行！”
娅丽说：“整天没轻没重，糊里糊涂。”
舅奶奶笑说：“行嘛行嘛，我们农村的，没那么多讲究。你看玉林哪不对你就说他。他没啥坏心眼，你说他肯听的。”
“我也是农村的。这跟农村城里没关系，就是父母的教养。”
舅奶奶只是笑：“你说他嘛，你骂他。”
“娅丽嘴刻薄。”
舅奶奶私下跟杨鑫说：“她家里有三个孩子，另外两个都是弟弟。她父母偏心，从小只疼儿子，把女儿当佣人使唤。娅丽吃过苦，敏感了点，咱别往心里去。咱农村人，家里穷，玉林找个女朋友不容易，她以后要跟玉林过一辈子的。”
杨鑫点点头：“我晓得，她没坏心嘛。”
“娅丽不坏。”
舅奶奶发自肺腑说：“她对玉林还是不错的。玉林在外面打工，多亏了她照顾。玉林性子软，就要找娅丽这样懂事的。”
杨鑫说：“般配就好嘛。”
第18章 十块
待在苏州吧，感觉吃得不好，住得不宽敞，爸妈老是吵架。回到舅奶奶家呢，又有玉林和娅丽，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杨鑫发现竟然还是在学校最开心。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开师生会，进行期末表彰。杨鑫上学期期末考了第一名。语数外单科全第一，总分第一，把第二名直接甩飞。奖品是一个硬壳笔记本，非常厚，纸张非常好，在市面上要卖十几元，算是很值钱的了。因为她自己平常是舍不得买这么昂贵的笔记本的。
学校莫名其妙，还颁发给她一个市级三好学生奖章。班主任告诉杨鑫，这是市教育局颁发的奖章，名额全校只有一个，校长和所有老师一致商量了，最后决定给她。这可比校三好生厉害多啦。杨鑫听他这么说便很高兴：“那这个有啥用啊？”
“呃，没啥用。”
班主任说：“就是个表彰嘛。”
杨鑫拿着那奖章和红本本，又有点失望。
这个厉害个奖，居然啥好处都没有。就一个红本本，不能吃不能用也不能卖钱。
发个钢笔也行啊。
班主任笑说：“你别钻到钱眼里去啦。钢笔笔记本又不值钱，这荣誉多难得。”
杨鑫说：“好歹也是个市三好学生嘛，市教育局那么抠。我们学校至少还有个笔记本呢，市上的领导至少也要发钱嘛。”
她打主意说：“也给我们学校弄个奖学金什么的，考一次试就给我们发一点，考一次试给发一点。嗯，像期末考试期中考试这样的大考就多发点儿，第一名五十块，第二名二十块，第三名十块。平常月考小考啥的，发个十块八块也行。一个月考上那么一两次试，我就可以每天去小卖部买个肉包子吃。”
“你想得美！”
班主任笑喷了：“快别做梦了，能给你个笔记本就不错了，还惦记钞票呢。”
“瞧你。”
班主任看她怨念很大，忍不住偷偷将她拉到墙角，掏出钱包：“我给你十块钱，当你获得市三好学生的奖励。去买肉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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