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弱而臣□□玄必然是会有更多时间做他想做的事。
谢冰柔这样说, 倒并非想替卫玄出谋划策。只不过这样盘算, 她不信卫玄没有。
她这样说,也只不过是想要揣测卫玄的心意。
卫玄却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腰, 使她不觉向前,靠近自己几分。
他吻过去时,谢冰柔也轻轻的侧过了脸颊,于是卫玄也落了个空。
谢冰柔嗓音里也不免添了几分凉意:“卫侯,你知晓我不喜欢的。”
卫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欢,所以冰柔每算计一次,我便亲你一下,可好?”
他知晓谢冰柔不愿意成亲,而且他也不愿意谢冰柔掺和那些皇室秘事。
那趟水实在太深沉,又很污浊,见不着底,这其中有太多污浊腐臭。
元后虽然殷切,又赐了金牌,可谁知晓这水里能有什么?
昭华公主分明挖了个坑,可谢冰柔却跳了下去。
公主那些小孩子似算计,谢冰柔却偏生不肯避过。
谢冰柔跟他靠得近,有些不自在,也竭力不露出惊惶之色,只有几分歉疚说道:“我当时只不过是想将事情探查清楚,倒未想这许多。”
卫玄离她很近,看着她细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颤动,蓦然亲了谢冰柔耳垂一下。
女娘体温一直有些低,如今也吓了一跳,飞快将卫玄这么推开。
然后她便看到了昭华公主,公主站在不远处,眸色奇异,这样看着两个人。
昭华公主好似怔住了。
谢冰柔默了默,然后说道:“卫侯想来事多,便不必留在宫中陪我。”
卫玄温声说道:“也好。”
旋即他招来一人,是个年轻女娘,模样也颇为利落。
“这位是穗娘,会些武技,又是女子,陪着你在宫中出入也方便。”
谢冰柔心知不能拒绝,也点头应了。
昭华公主脸红一块,白一块,卫玄向她行礼,然后离开,昭华公主也未反应过来。
她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卫玄,可哪怕是幻想,也想象不出卫玄对一个女子柔情款款样子。卫玄总是如此,记忆力总是那般冷静而淡漠,寻不出半点柔情。她脑补婚后,大约也是相敬如宾,只私底下有些情不自禁。
可原来卫玄能那样的孟浪——
纵然身在宫中,居然也会跟谢冰柔如此,说不定谢冰柔早就是他的人了!
想到这儿,昭华公主甚至隐隐有几分呕意。
不甘之意涌上了她的心头,原来世间之物,并没有多少真正属于她。
谢冰柔这时却向她走过来,和声说道:“公主可要详细说一说,陛下发病始末?”
昭华公主死死的盯着她,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却蓦然泄力似松开。
她不想自己太尴尬,更不好吵闹,心里倒有些恶狠狠恨意,想着谢冰柔搅入这水中越深越好!
“那是上月十三,父皇去了京郊行宫,那里有一大片活水,又引入种了芙蕖,凉爽得很,也不似宫里这般烦闷燥热。到了晚上,却传来父皇发病消息,然后父皇便昏迷不醒。”
“因为淄川之地战事,其实父皇已经很小心,出入皆是亲随侍卫,吃食跟用药都是有人悉心检查过,绝无丝毫破绽。后来母后却在药汤之中检查出杏片,父皇吃不得那个,一吃就通身不自在,乃至于会危及性命。”
“我那时随行去行宫伺疾,药汤会经我手,父皇身边又守得严,于是便疑我在药汤中加了相克之物,方才闹得这般境地。”
说到此处,昭华公主唇角笑容也是微寒。
大约因为元后不肯信她,笃定她做了这件逆伦之事,故而她心冷如灰,知晓自己在母后心中并不要紧。
然而谢冰柔却是另外一种看法,依她所见,如若元后当真相信此事,还竭力为昭华公主这样,也算是对这个女儿颇为上心了。
说到此处,昭华公主轻轻抬起头:“谢娘子可相信我是清白的?”
谢冰柔看不透皮囊里人心,哪怕此刻昭华公主确实也是情真意切,她也不算十分笃定。略略思忖,谢冰柔也不免有几分谨慎:“臣女觉得如今尚是证据不足,更断不出凶手是谁,必定要多寻线索,以此寻出真相。”
昭华公主蓦然极讥讽说道:“谢娘子,你好生虚伪,明明心里不肯信我,嘴里却假惺惺说这样的话。”
谢冰柔柔声:“公主误会了。”
无论昭华公主如何尖锐,她的怒意却好似打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分明也是使不出力气。
昭华公主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我知晓你如今与卫侯定亲,又得他爱惜宠爱,你定然也知晓我从前也喜欢过小卫侯的。如此一来,我便输给你了,自然很可笑。从前高高在上公主,不但失去了自己尊严,还背负这么个污名,你是不是很开心,觉得这样的乐子很有趣?”
她口中这样说,却又蓦然睁开眼,眼中掠动奇异光芒:“不过也不劳你费心去查,若我说我知晓凶手是谁,谢娘子会不会很高兴?”
谢冰柔倒是真有些好奇起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昭华公主冷冷说道:“母后虽是冤枉于我,可是理由大约没想错。父皇如若昏迷,最有利得益之人只可能是兄长。太子身为储君,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最好便是父皇有事。”
“这一国储君,未来天子,很有可能就是将相冲食物放入药汤里的人。”
谢冰柔倒是隐隐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昭华公主能说出怎样内情,原来只是如此。也不能说昭华公主猜测方向不对,谢冰柔自己也是这般猜测,只是无凭无据,对案情也没什么进展。
昭华公主继续说道:“而且以父皇母后手腕,必然是将内宫把握得严严实实。那人既然能在父皇药碗中加入相克食物,那么事发后,又如何能不处置碗中杏干,留下一个如此明显的破绽?”
“谢娘子,你服侍母后有些日子了,大约也清楚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怎会有这样的错疏,竟未查出真正凶手?母后是何等手腕,厉害得紧!况且如若真是我对父皇下毒,她怎会轻轻饶过,还对我百般遮掩?她冷酷无情,什么都能牺牲,根本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女儿。”
“唯一解释,就是她知晓我并不是真正下药谋害陛下之人。”
“怎么说,我也是她亲骨肉,她又为了包庇谁,方才非要我担下这等名声?”
说到此处,昭华公主唇角浮起了一丝讥讽笑容。
谢冰柔微微一怔,倒觉得有些意思了。
如若昭华公主所说是真,在昭华公主当真不是凶手的前提下,最有可能之人倒确实是太子。
胤帝与元后将内宫防得水泄不通,日常饮食必然是十分留意,若非内里有鬼,确实是极难动手脚。
昭华公主眼底也透出了一缕恨意。母亲为了兄长,终究是顾不得自己了。
她只觉得自己如今一无所有。
过往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她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天真与快乐,如今都荡然无存了。
自己最后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虚无。
然后昭华公主望向了谢冰柔:“如今你知晓太子是凶手,母后又替他遮掩,却不知谢娘子如何自处?是隐忍此事,还是将之告知小卫侯?”
“上次你指证外兄,是何等的义正词严,那么到了如今,谢娘子难不成还有另外一套说辞?”
谢冰柔不觉温声:“公主说笑了。不过这些只是公主揣测,查案也不能将揣测当作真实。”
她想了想,继续问道:“却不知当日在别院之中,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出入?”
谢冰柔倒是认认真真问起案来,闹得昭华公主十分不快。
那些分析合情合理的阴谋论放在谢冰柔面前,仿佛什么也不是,况且谢冰柔隐隐觉得元后也不至于如此。
第131章 131
一个人天长日久, 不能完完全全演成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谢冰柔倒觉得元后虽精于算计,也未至于当真这般无情。她在元璧那桩案子里揣测过皇后,觉得皇后对这个侄儿也是有几分在意的。最后纵然杀之,皇后心下终究有些不忍。
元家的事情, 元后也经常会理会, 甚至会掺和元仪华的婚事。
谢冰柔把元后当作可能性极大对手来揣摩, 反倒觉得元后是有情之人。
不过昭华公主虽歇斯底里,可所言有一句也很有用。
那就是如若凶手不是公主, 为何元后手握凤巢,掌握内宫, 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昭华公主喃喃说道:“外臣会上午入别院议事, 不过活动范围有限, 更何况父皇是晚上才发病。然后便是宫娥内侍与侍卫,那人数也不少。”
“除了母后,随行的宫妃还有吴美人和江良人。”
“吴美人年纪大了, 颇有才学,其实是在母后跟前侍候笔墨。江良人年轻,入宫没两年,生得也娇艳,父皇倒也喜欢她。那日是江良人生辰, 本说来要陪江良人, 可后来又有了要紧的折子,便说不用去, 再补过生日。”
“所以那夜父皇是一人独寝, 身边并没有相伴之人。”
昭华公主口中虽这么答, 心里却很是不耐。
事情也过了许久,便算想起来, 又能如何?
这宫里没首尾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怕窥探出真相,可也寻不出什么证据。
她心里这样想,面颊却是凉了凉,忽而又觉得没意思,便不大乐意跟谢冰柔说话了。谢冰柔问可有什么奇怪之事,她也只推脱说记不得。
打发走了谢冰柔,昭华公主才匆匆赶去长信宫中。
她眼中浮起了幽幽光辉,有些事情她早就算计好了。
这些日子昭华公主对元后生出嫌隙,故面上始终有几分怨怒。不过今日昭华倒露出亲近姿态,来寻元后。
元后今日面上泛起了幽幽之色,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也不免生出些复杂。
昭华公主刻意亲近,她也不觉握住了女儿手掌,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也是委屈你了。只是母后筹谋,也不过是为了你们兄妹二人。”
昭华公主听得颇为刺耳,口里却说道:“母后要操心国事,还要操心父皇,其实是我这个女儿不懂事,不知体谅。今日是女儿无状,人前胡言乱语,不免失了天家体面。”
元后也并未怪罪,只缓缓说道:“也怪不得你。”
昭华公主蓦然心尖浮起了翻江倒海,升起厌憎之情。元后分明是于心有愧,所以今日方才不加以计较。
她却学乖了,也没把这些话说出来。
这么些时日,昭华公主也学到了些心机,她面上也浮起了急切:“只是如今,连小卫侯也察觉这件事,还特意安排,非要谢娘子来查这件事。谢娘子聪慧,又会使手段,当初外兄都折在她手里,倘若如今折的是我大胤的储君呢?”
“今日她便急着查案,连与小卫侯成婚都肯延一延,必然是想要立个大功,好使得她在小卫侯跟前卖巧。方才我与她谈论父皇出事始末,听她口气,竟是十分怀疑太子。”
“小卫侯得罪不得,那不如除了谢冰柔,也免得生出事端。如此一来,也是给小卫侯警告,趁势敲打一二。这各地的藩王宗亲,列侯勋贵,都将小卫侯视为仇人。他必然也不敢谋逆,否则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杀一个女人而已,谅他也不敢发作。”
昭华公主也说得头头是道。
元后却失笑,摇摇头,只拍拍昭华公主手掌,又叹了口气。
她说道:“昭华,从前我盼你多懂一些事,懂得谋算一二。可如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谋算才好。”
昭华公主面色也不由得凉起来。
昭华公主离去后,谢冰柔也不免去打量一旁的穗娘。
穗娘容貌清秀温婉,话不多样子,手掌倒是微微粗大,有练过痕迹。
谢冰柔往日跟她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并不知晓穗娘为人,不过因她是奉卫玄之命看着自己,谢冰柔心里也有些不快。
虽是如此,她也不至于面色露出端倪。
更何况宫中事多,多个人跟着指不定也是好的。
因元后善于周旋,沈淮安倒是并没有对宫中女眷太过无礼,吴美人和江良人也得以周全。
谢冰柔之前在宫中做过女官,也知晓些内情。吴美人今年四十,拙言少语,也没什么颜色,胤帝也跟她很少有交流。不过元后却用得上她,时常在元后跟前伺候笔墨,也类似元后身边女秘书。
有这么一层关系,吴美人在宫里也不至于受人欺辱,当不至于生出怨怼之心。
江良人却是去年刚入宫的,品阶虽低,却年轻鲜润,胤帝正喜欢着。
谢冰柔觉得以皇后之能,常在元后身边的吴美人儿必不至于有什么异心,却很想去问问这位江良人。
正这时,谢冰柔迎面走来一人,急匆匆撞上谢冰柔。
穗娘倒是反应极快,急急将谢冰柔给扶住。
这斜斜撞过来是个年轻女娘,竟恰好是谢冰柔方要去寻的江良人。
江良人退后一步,慌忙赔罪:“是我走得急切,竟撞上了谢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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