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太大了,我们现在人力不够, 已经联系了其他站,在支援赶到之前,我们得做火情控制和分区重点扑救。顾先生, 我再和您确定一次,你肯定A区这片厂房里已经没人了吗?”
“我确定, 绑匪在西边的B区,我女朋友就在他们手上, 我已经报案了。”西装笔挺的男人眼眸被厂区的大火映成了红色,却依然掩盖不住他气息的凛冽,“请你们以人质的安全优先, 配合警方, 先做B区重点扑救。”
他在说谎!
薛南途目眦欲裂,他冲上去, 想要戳破顾晟廷的谎言。
——“他在说谎!里面有人!安璃就在里面,她现在很危险, 而且她的房间里有炸\药,一旦爆炸, AB区的厂房会产生链锁坍塌, 到时候会更加危险……”
手指穿过了对方的手臂,像是两个空间一般, 薛南途根本无法碰触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法传递声音。
他像一个故事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节走向最残忍的结局。而没有理由,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混蛋!你明知道安璃还在,那些人是为了报复你才劫持了她,你居然见死不救!”
那些匪徒都是顾晟廷的仇人,他们绑架安璃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还以为这样能给顾晟廷打击,却不知道顾晟廷这个禽兽早就变了心,他真正关心的只有心上人钟小爱的死活。那些匪徒只当钟小爱是个意外入局的倒霉蛋,顺手敲晕了丢在仓库里,根本没有派人看守,而安璃却被关在全是易燃物的废旧厂区,屋里还放了炸弹。
这些顾晟廷都知道,他明明知道!
可是警察来的时候,他却隐瞒了安璃的情况,丝毫不提人质有两个。他要那两个绑匪死,这样就再也没人捉着顾氏那点肮脏的事不放,可是……
“你想杀人灭口,为什么要安璃陪葬!她是无辜的!”
薛南途怔忪半晌,恍然大悟。是啊,只要安家大小姐不在了,架在他头上的婚约自然解除,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又不用背负悔婚的污名。
可是,就因为他隐瞒实情,B区的仓房发生了预料之外的爆炸,不只绑匪和安璃葬身祸害,还有两名年轻的消防战士因公殉职。
薛南途望向顾晟廷,火光在男人的脸庞上跳跃,显得异常诡异,宛如地狱之人。“轰”地一声,爆破声传来,警车和水车的笛声不绝于耳,周围陷入一片慌乱,不一会儿,救护车也赶来……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晟廷,你真该死啊。
他该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将这个杀人凶手撕碎,可是他却只能望着火场出身。
绝望如潮水将他淹没,这个时候的自己呢,自己又在哪里?
只要能救下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付出代价?”
一个声音传来。
——“如果这样,我可以借给你扭转时空的力量,让你拥有改变安小姐命运的机会。至于代价,是你必须要帮我做一件……算了,反正已经有人愿意为你付出代价了,回头你直接还给她吧。”
……
大火,熊熊大火,炙烤感扑面而来。
安璃知道,她就要死了。
和钟小爱见面的时候,她被人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绑架,醒来就到了这里——似乎还连累了钟小爱。
她就不该去见钟小爱的。
她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顾晟廷神魂颠倒,不计后果。
可惜,她还是没能见到,歹徒蒙住了她们两个的眼睛。可是这样危险的时刻,钟小爱自己都吓得发抖,却还在鼓励她,还好几次警告歹徒,想要保护她。她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和懦弱的,只能听从家族安排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性格。而且安璃也刚知道,原来钟小爱根本不知道顾晟廷有婚约,顾晟廷骗钟小爱说婚约只是家里定的,根本未经他的同意,而且已经解除了……真好笑,要不是没有失忆,她都要以为当初顾氏父子来安家轰轰烈烈求亲的事是自己的幻想呢。
钟小爱说,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正准备离开这座城市,甚至还为破坏了她的婚约而向她道歉。
其实,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抛开家族原因,安璃和顾晟廷本就没什么感情,和他结婚只不过是履行自己作为安氏大小姐的“责任”而已,这是她二十几年在安家优渥物质生活的明码标价。
从小到大,她太知道顾晟廷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没办法产生一点感情。他这次遇到真爱,她还有些改观,甚至想要说服祖父,成全她们。原来他对钟小爱也一直在撒谎。
“他骗你的,他从没提出过解除婚约……他还惦记着我被后的安氏,这么大的好处,他怎么会放手呢?”安璃小声说,“你和我背后的集团,他都想要。”
当爱情与野心并重,那这爱情也不过如此。
可笑,安璃还羡慕过他们的感情,毕竟从小到大,从未有让她想要孤注一掷的事,也从未有人给她这样浓烈的情感。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用死吧?难道不能履行婚约的她就一无是处,就该死吗?她也努力了二十几年,也为安家付出了很多。就因为结不了这个婚,他就得死?
没有这样的道理。
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安璃凭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向门口的方向挣扎。
“救命……”
“救救我……我在这……”谁都好,救救她啊!
微弱的呼救声被废旧木材炙烤出的吧嗒声淹没,安璃用尽全力的挣扎却只换来更深的绝望。
为什么没人来救她,她失踪了这么久,就算安家不知道,可绑匪给顾晟廷打了电话,他现在一定已经报警了。从时间上,无论是消防还是警察都应该已经到了,为什么没人来救她?除非,有人故意谎报了案情,想让她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安璃心中越发冰冷,想到顾家那些阴私——这的确是姓顾的男人会干出来的事。
真不是个人啊。这个婚,也不是她求着要结的,是顾家自己提的亲……真是的,她就这么死了,找谁说理去。
耳边猛地传来撞击声,是玻璃被人撞碎了。
对方似乎一下子就在火场中找到她的位置,冲过来喊她的名字。
“安璃!”
是谁?怎么会认识她?
“安璃,别睡,我这就带你出去!我带你走!”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了流畅的下颚线,和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脸庞。
安璃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薛……你怎么会……”
薛南途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国外吗?不对,他回国了,好像进了娱乐圈,但是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连她订婚他都没有出现。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身打扮?他当消防员了?
不对,薛南途身上的防护一看就是胡乱拼凑的,根本不专业,而且看着有年头了。
“是消防柜里的,跟着这厂房废弃有些念头了,但是质量还不错,你快带上。”薛南途把放盐面具给安璃,一边说,一边解开她手脚上的锁链,“我从你被绑上车子就跟着了,放心,我也报警了,很快会有人来救咱们……安璃,能走吗?”
安璃却并未因他的出现而安心,反而眼中惊恐更剧,用力摇着头。
不对,不应该这样,他怎么能在这里!
“走……你快走!”
安璃嗓子里都是灰,又带着面具,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拼命地推薛南途。她知道这个屋子里藏着炸弹,这么大的火,她被用铁链锁在这里,根本逃不走。薛南途留下就是等死!
如果非的有个人和她一起死,至少得是顾晟廷那种混蛋,而不是这个突然回国的傻瓜。
她费力地去摘面具,想要让薛南途听清楚她的话。可是薛南途护着她的口鼻,一点也不顾自己。
快走,走啊,再不走他们都会死在这……
轰隆一声,天花板坍塌,一整块石板带着烈焰砸了下来!
生死关头,安璃感觉到薛南途用身体完全护住自己,她也在滚烫的震荡中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她只觉得生不如死。
身体大面积烧伤,呼吸系统也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她浑身疼得痉挛,偏偏没有死,只能毫无尊严地躺在病床上,挂着各种器械,听着医生对她命运的最后“宣判”。
她这个情况,救回来的意义也就是留个遗嘱。
听说抢救期间安邦国来看了她一眼就留下秘书离开,自己回家等她的“死亡通知”了。
她没救了,她自己也知道,抢救过程中她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却硬是咬着一口气挺了过来。
她也不是一定要活着受这份罪,可是有些话只有活着才能说清楚,就算不为自己,也为那个拼死来救自己的傻瓜。
此刻,律师站在床边。
因为声带受损,她没办法说话,不过因为被薛南途护住,右手奇迹般的只是轻微烫伤,虽然一动就疼痛万分,可她还是握着笔,艰难地写下了“证词”。
——我要真相天下白,凶手食恶果。顾晟廷,你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得到!
——我还要两块墓地,最好近一些……反正薛家也不要他。
那个傻子,稀里糊涂地为她挡了一条命,她咬牙活着拆穿一切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薛南途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这笔账,顾家得还。
从律师口中得知这些证词足够判顾晟廷故意杀人罪后,安璃终于得以解脱。
离开沉重的躯体后,她感受到了灵魂的重量,如棉花糖一般,轻飘飘的,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终于全与自己无关。就这样无聊地过了三天左右,她终于确定了,薛南途根本没等她,他早就走了。她也没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
虽然没等到人,却等到了一个奇怪的“系统”。
系统:“安璃小姐,如果请您协助我们打一份工,换取你一次生命重来的机会,你愿意吗?”
打工?她这辈子都是大小姐,还没打过工呢。
系统:“其实这个时空因为外力的干扰出现了一些错误,我是来纠正轨迹的,这个任务需要三个人共同完成,您是我们选中的第一人。”
安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这一生像个笑话,重来一次也没什么意义。但是我有个朋友,他冲进火场救我,莫名其妙地搭上一条命,死得实在很不值得。我希望你能把机会给他。”
“如果可以,那么你的条件,我全都答应。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
安璃连夜赶往拍摄地,下了飞机,直奔林区医院。
摄制组的人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安璃下车,连忙迎了过去。制片人和导演走在最前面,神情忐忑:“安总,我们实在是……”
意料之外,安璃的态度还算和缓,并没有责难,大概是因为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薛南途的情况。只不过,安璃身边的助理却态度不善。
“安总很担心薛先生的情况,现在要上楼去探视,具体情况,我们稍后再交涉。”这次和安璃一起来的是小宋,因为出行前艾米再三叮嘱,加上此次事件性质不同,小宋言辞滴水不漏。
事件性质如何,节目组有没有责任,是否追究……一切还得先见到薛南途再说。
安璃径直向前走,头也不回。导演等人见状,落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医院是老式建筑,只有四层,薛南途在三楼。小县城医疗环境一般,小小的医院却挤了不少人,安璃直接放弃拥电梯,徒步上楼。
走廊最里面的病房开着门,门对着窗,形成穿堂风,驱散了些许药水的味道。楼道虽然老旧,但是窗外正对着大片的树林,绿意盎然,蓬勃有生气,是个疗养的好住所。
“薛先生,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叔叔,这是我给你带的好吃的。”
屋内,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小女孩,对着病床上的薛南途诚挚地鞠了一躬。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还放着一面卷着一半的锦旗,只能看到下半截,有“勇为”两个字。
“不用,真的不用。”薛南途哭笑不得地说,“当时那个情况,谁看见了都不会不管。何况,你们单位领导都来送过锦旗了,别的感谢就不用啦。”
“哎,我什么也不缺,你好好看着孩子,别再让她到危险的地方,就是对我的感谢了。”
“捣蛋鬼,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地道谢:“知道了,叔叔。”
“是哥哥——”薛南途正要纠正,却在视线扫向门口时一怔。
他像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却忘了手上的伤,牵动伤口,顿时眉头一紧。
“……受伤了还乱动。”安璃嘴上数落着,却还是自然地来到床前,小心地查看他的伤势。
薛南途反手覆上安璃的,似乎还难以置信:“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个拍摄地交通不便,下了飞机开车还要六个小时,安璃昨天晚上人还在家里,现在出现在当地医院,岂不是不眠不休好几个小时?
安璃没理他,而是先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人。
脸蛋,完好,身体,完好,四肢——手腕扭伤,但是医生说了不严重。这人从火场里救了人出来,身上连一点烫伤都没有,唯一的伤还是抱孩子的时候跌了一跤摔的。
系统这回总算没骗她,薛南途是真的没事。
想起在飞机上的“梦境”,那些被系统陡然告知的真相,安璃心情又复杂起来。她有些后悔自己什么也没想就冲了过来,她其实还不太知道要怎么面对薛南途,尤其是得知上辈子薛南途的死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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