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康熙正在用膳,他喝着一碗燕窝,他把奴才都打发了下去,惬意地享受这悠闲的宁静。
梁九功进来禀报:“皇上,四阿哥求见。”
康熙愣了一下,随口道:“那让他进来吧。”胤G这孩子来干嘛啊?这不是用晚膳的时辰吗?康熙疑惑地看了看天色。
胤G走进来,跪下给康熙磕头请安。
康熙有点儿懵,这不年不节的行这大礼做什么?
“怎么了?你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胤G低头恭敬道:“汗阿玛,儿子有事求您。”
康熙彻底懵了,胤G这孩子就没这样说过话啊,他向来孝敬恭顺。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胤G的话很简练:“回汗阿玛的话,儿子的后院格格宋氏之前怀孕了,今儿有四个奴才想要害她小产,幸得福晋管家严明,宋氏并未出事,儿子想要恳请汗阿玛处死这四人并他们在宫外的家眷。”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燕窝碗,盯着额头紧贴地面的胤G。
“你把他们送慎刑司了吗?”
胤G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不动:“汗阿玛,儿子决心要在三所将这四人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你有证据吗?”
胤G的声音依旧沉稳:“回汗阿玛的话,儿子找不到可以放到台面的证据,只是恳请汗阿玛垂怜。”
康熙面色沉凝:“宫里自有法度,岂可随意践踏?”
胤G依然跪伏在地:“不瞒汗阿玛,福晋已经为了保全宋氏腹中胎儿殚精竭虑,儿子以为宫人畏威而不怀德,儿子恳请汗阿玛垂怜。”
康熙靠到椅子背上:“朕不能答应。”
胤G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儿子不认为普通旗人有资格与皇家血脉相较,请汗阿玛解惑。”
康熙盯着这个四儿子:“朕没说他们比你的孩子金贵,只是宫里自有法度,规矩不容践踏。”
胤G顿了顿,他说道:“不容践踏,儿子不知,请汗阿玛解惑。”
康熙面色难看:“什么叫不知?”
胤G的声音软和了下来:“汗阿玛,儿子是您的儿子,儿子不对您说谎,儿子只是觉得我爱新觉罗氏的血脉不容臣子、奴才玩弄,儿子不止心疼宋氏腹中的孩子,也心疼二哥失去的两个儿子和生下就体弱的毓庆宫大格格。”
康熙猛地起身:“你放肆,这是你能说得话?”
胤G直起了身子,目光直视康熙:“儿子是二哥的弟弟,侄儿侄女的叔父,我的孩子的阿玛,我更是皇家子孙,为什么不能愤恨欺凌皇室的那些人?”
康熙瞪着胤G,身体却僵立在原地,他缓了又缓,蹦出一句话:“连证据都没有,你凭什么信口雌黄?”
胤G又磕了个头,回道:“凭我是您的儿子,您是我的阿玛。”
康熙想冷笑两声,但他僵着脸没笑出来,他指着胤G,手指哆嗦:“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二哥你大哥都没你这么硬气,你可真是好样的。”
胤G声音平静:“二哥是国之储君,大哥是众兄弟之长,两个哥哥人品贵重,儿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只想请汗阿玛垂怜,帮儿子一把,儿子见不得三所污秽。”
康熙盯着胤G:“朕若是就是不帮又如何?”
胤G沉默了一会儿,磕头回道:“等儿子出宫建府,儿子绝不放过那几个奴才的家族。”
康熙也沉默下来,好久,他说道:“胤G,你很聪明,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得守皇家的规矩,如若宋氏真的生下一个阿哥,对你不好。”
胤G只是低头道:“汗阿玛,儿子没想那么多,儿子也不是为宋氏出头,我至今厌恶宋金柱大肆敛财,只是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尽一份做阿玛的心而已,福晋已经为宋氏挡了好多次灾了,她一个嫡母尚且有这份慈心,儿子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儿子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儿子得对得起自己。”
康熙坐回椅子上,他坐了很久,胤G也跪了很久,终于,康熙开口了:“不要在三所直接打死人,悄悄地处理掉,把那几个人的信息告诉梁九功,不要对外提这件事情,你福晋知道就算了,德妃那儿你也别提。宫外的事情朕会让顾问行去做的。胤G,你抬起头来。”
看着胤G的眼睛,康熙说道:“这样就够了,至于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你坦然接受就好。胤G,我知道你小,小孩子都爱一个十全十美,可是你不能钻了牛角尖儿,你今天能站在这座紫禁城里,本身就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鲜血。皇家给了你们尊贵的身份,你们也应该让皇家更尊贵。”
康熙加重语气:“胤G,朕只和你说一次,你没有资格十全十美无忧无虑,你扪心自问,你为皇家为天下做了什么贡献?你的孩子应该有多尊贵?”
胤G抬头看汗阿玛,天生更引人注目的身份谁都想要,他不能否认皇长孙的政治资本,但他真的希望宋氏生个女儿!
胤G告退,梁九功跟着出去了。
康熙看着一桌子菜面色发沉,皇长孙这个事情不能再闹下去了,胤G这儿有格格怀了身孕,其他几个阿哥那儿也很有可能会有格格怀孕,不能叫几个阿哥都恼了太子和大阿哥!
康熙吐出一口气,胤G是个坦诚的孩子,他好歹还会和他这个汗阿玛说一说,其他几个阿哥不定心里怎么想呢?太子和大阿哥闹得太不像话了!
康熙心里很恼怒,皇家历来都是长孙尊贵,本来也没问题,偏偏叫前朝后宫一起掺和弄成了这副样子!一群混账!
第47章
次日,泰芬珠照例巡视了一下三所,回到东次间换衣裳准备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陈嬷嬷在一旁担心道:“福晋,您要怎么同德妃娘娘说呢?”阿哥爷晚间去了乾清宫,回来就收拾了宫人,慎刑司那边儿静悄悄的,任谁都知道这里头绝对有事儿。
泰芬珠安抚道:“放心,额娘很聪明,她不会问的,我也不会说。”
陈嬷嬷叹气,婆媳关系本就难处,好不容易福晋得德妃娘娘喜爱,她也是真的不想福晋惹德妃不快。
泰芬珠没有再说这些,带着人径自离开了三所。
德妃精明理智得很,而且皇长孙这么个事儿早已是宫里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宋氏怀着身子安安稳稳地过了头三个月,有人狗急跳墙本也不奇怪,康熙既然答应了胤G要处理那几个人,顾问行很快就会动手。到时候更没人提这件事儿了,本身就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泰芬珠去了永和宫,照例关心一下德妃,问候一下十二格格,十四阿哥今年开春已经搬到阿哥所去住了。随后几句闲话,泰芬珠起身告辞。
德妃果然没有提及其他事情。
郑嬷嬷迟疑地问道:“娘娘,昨儿四阿哥去乾清宫的事儿?”
德妃看了看窗外,淡声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今天下午就能知道了,但是左不过就是宋氏的事情。”
郑嬷嬷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四福晋真够大度的。”
德妃叹了口气:“我是放心她的,胤G有泰芬珠,就真的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
郑嬷嬷看娘娘不想提嫡子庶子的那些事儿,遂也不再吭声,终归福晋是个厉害人,有她镇着,应该也无妨。
德妃确实不想提皇长孙的事情,她大概能猜到皇上会怎么做,但是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大福晋的身子因为皇长孙已经毁了,太子没了两个儿子,长女也在胎中受到影响,眼瞧着也够呛能立住。这会儿皇上不让争了,太子和大阿哥岂能甘心?
德妃想起胤G和泰芬珠就有些无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夫妻俩都是心正的孩子,德妃叹口气,她去给他俩拜会儿佛吧,就保佑宋氏能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格格,也不枉这俩人辛苦一遭!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风平浪静,只是泰芬珠察觉到内务府的一些人无声无息地没了,从永和宫请安回来,泰芬珠想起这个事情挑了挑眉,和陈嬷嬷笑道:“我平时跟他们买东西的银子估计都到了汗阿玛手里了。”
陈嬷嬷无奈叹气,她问:“那宋格格那儿应该不用那么紧张了吧?”
泰芬珠摇头:“皇长孙最后一定是出自大阿哥或者太子殿下,我们也只能盼着宋氏怀的真的是个姑娘。”
陈嬷嬷皱眉:“可是皇上都已经出手了。”
泰芬珠摇摇头,她不想再提了。康熙出手出得迟了,火气不是那么容易摁下去的。而且泰芬珠不认为太子能控制住赫舍里家,至于大阿哥,他根本就不可能压住纳兰明珠。他们两个除了身份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资历和政绩如何让臣子真的臣服,根本就是两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而已。
陈嬷嬷转移话题:“您明天生辰,想要怎么过啊?”
泰芬珠笑道:“我想要什么立马就买了,能有什么是需要生辰才拿到的?明儿整一桌子好菜,吃碗长寿面,就得了呗。”
陈嬷嬷也失笑,确实她家福晋也不用靠着生辰来满足什么心愿。
陈嬷嬷笑着说:“也不知道阿哥爷会给您买什么礼物?”
泰芬珠笑了:“首饰,头面,还能有什么?”
陈嬷嬷笑着,那也没法子,他们住在宫里,托人从宫外带东西,也就这些金银首饰好带。
泰芬珠突然想起什么,问丹桂:“宋氏和李氏给我送绣品了?”
丹桂点头:“之前那会儿交给辛夷的,奴婢看了没有问题,两幅绣品都做得很精致,宋格格的是蟠桃献寿,李格格的是仙鹤祝寿。”
陈嬷嬷接着道:“她们倒还算恭敬。”
泰芬珠点头,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心思诡谲的主儿,德妃的眼光确实还可以,真要是弄进来个城府深沉一心往上爬的,她就真得下狠手了。
陈嬷嬷欣慰,这也不枉福晋为了宋氏辛苦一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真要是她们不受教,总不能等酿成恶果了再处置,那就晚了。
后院儿东耳房,如今的喜儿对宋氏寸步不离,宋氏想了一会儿,抬头问喜儿:“你说,福晋会喜欢我做的绣品吗?”
喜儿笑道:“您做得那么好看,福晋肯定会喜欢的。”
宋氏叹气:“你不是说李格格也做得很好看吗?”
喜儿收了收笑,认真道:“格格,只要您真心尊敬福晋,您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哪里不好了?”
宋氏看着杏儿去提膳了,想了想,把喜儿拉过来坐下,喜儿犹豫,宋氏硬按着她坐了。
宋氏咬了咬嘴唇,说道:“喜儿,我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按道理也不该插手嫁出去的姑奶奶的事儿,可是人都爱荣华富贵,我这在四爷的后院儿里,我娘家就不可能忘了我。只是我觉得我真的给不了他们想要的。”
喜儿皱眉:“他们联系您了?”不应该啊,她天天守在宋氏身边儿,她怎么不知道?
宋氏摇头:“没有,我阿玛本身和同僚处得也一般,又在皇上那里留了个贪污的名儿,他也不可能找到人帮忙联系我,我只是担心。”
喜儿叹口气:“格格,您既相信奴婢,奴婢就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您觉得您在这院里站稳脚跟了吗?”
宋氏拍拍喜儿的手:“我就是之前糊涂,这会儿也精明了,我一个妾侍,谈何站稳脚跟?我要真的觉得我能高枕无忧了,那四爷和福晋都容不下我,我额娘还不允许姨娘逃脱她掌心呢,更别说皇阿哥和福晋了。”
喜儿又问:“那您担心什么呢?”
宋氏无奈:“真要说起来,是我阿玛连累了我,可是我太清楚他和我额娘的想法了,他们绝对认为是我连累了他们。他们肯定会想着让我去跟四爷求情,让我阿玛和哥哥都得个大官儿做,那简直是个笑话啊。”
喜儿听明白了,格格怀孕了总会想着以后,她也知道她根本帮不了娘家,或许也不想帮,可是终究那是阿玛和额娘,心里面不好受。
喜儿叹气,低声道:“您真的觉得您怀得是个姑娘?”
宋氏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个本事,说真的,我不知道,我挺害怕的,我都不知道该怪谁。四爷对我一点儿宠爱都没有,他也不会盼着我怀孕,福晋,我真的觉得我对不起福晋,她根本没有必要管我。太子殿下妾侍的儿子都保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宋氏握住喜儿的手:“其实我挺恨我阿玛和额娘的,我听邻家说过,谁会送女儿到那宫里吃苦受罪,简直就是不拿闺女当回事儿。那个时候我傻,觉得那个邻家是嫉妒我漂亮,觉得额娘说得对,我应该到宫里做人上人。可是邻家姐姐早几年嫁了,做得是正房娘子,每到年节带着丈夫儿子回娘家。我这些日子一直想,我才明白谁是真的疼女儿。”
喜儿沉默,这本来也是事实,只要家里有些门路又疼爱女儿的都会想法子让姑娘留在家里,只不过人总是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实而已。
宋氏靠在椅子上:“所以我想来想去都是怪我自己,怪我阿玛和额娘,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嘲讽奚落他们的机会。”
喜儿依然没说话,也许呢,也许格格运气好,怀得就是个姑娘呢!
西耳房里,李氏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自从宋氏差点儿滑倒,她就是这副样子。
红果在心里摇摇头,这位格格啊,真是,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怎么选中的她。
李氏问红果:“翠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红果温声道:“格格别着急,翠竹应该片刻就会回来。”
李氏撇撇嘴:“红果啊,你说皇上怎么那么没用呢?”
红果面带微笑,这种话已经根本不能让她震惊了,她温声道:“格格,您这话犯忌讳,可不能这么说了。”
李氏坐起身子来:“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大嫂有一回和大哥的姨娘打架,差点儿把那姨娘弄小产,亏得她身体好,都见红了最后还是生了个大胖小子,但是我阿玛还是罚了我大嫂,我额娘和姨娘对大嫂也骂了好几个月。怎么这一样的事情放到宫里就是这个样子呢?我就想不明白。”
胤G处理下人是在前院儿,康熙说了不许声张,胤G自然下了封口令,隐约猜到的宫妃和阿哥们都闭嘴不敢传话,后院儿的奴才们根本就不知道宋氏差点儿滑倒的后续。在李氏看来,这压根就是不了了之,压根对不起宋氏怀的孩子。
红果简直无力,她郑重地警告李格格:“格格,您记住了,真的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这是要命的事情。”
李氏撇撇嘴:“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担心,福晋管家还是挺厉害的,能和我额娘差不多,那些下人都怕福晋,她们不敢传闲话的。”
红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又听见李氏说话:“这皇上啊不公道,四爷和福晋也是可怜,其实我更担心我自己,四爷可千万别来找我,红果,你可千万记好,四爷来了,你就说我小日子到了。明白吗?”
红果低声应下。李氏又躺回床上,她可不要落到宋格格一样的处境里,宫里最大的皇上都不希望她怀孕,怕她生下儿子。福晋再能干,不也防不住那么多的小人吗?李氏也很无奈,这皇宫太不好了,她一定得护好自己,她额娘说了,她自己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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