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只是弯了弯唇角,没有搭话,瓜尔佳贵人是镶红旗出身,她的阿玛是个佐领,是三十五年的时候进宫,初封就是贵人,据德妃说康熙挺喜欢瓜尔佳氏。
听说内务府已经在准备这两人进封嫔位的册封典礼了,也不知道康熙在永定河琢磨了些什么,会有这份闲心特意传信回来。卫贵人的进封估摸是与前朝和胤T有关,瓜尔佳氏应该就是单纯的宠爱和家世了,康熙下旨的时候顺带想到了她?泰芬珠是这么猜的。
董鄂氏坐直身子,继续安静地打量众人,看到戴佳庶妃和万琉哈庶妃时顿了下,心里感慨不已,这眼看着要被新人比过去了,明明瓜尔佳氏刚进宫三年多,连生育也没有,身在后宫碰到这种事儿真是叫人心酸。
董鄂氏突然有点儿纳闷,接着扭头问泰芬珠:“温宪公主怎么没有来呢?”
泰芬珠也往太后身边看了眼,摇头道:“我不知道,前天听说九妹妹请过太医,我去看了一回,她躺在床上脸色不好,她自己说是没有大碍,没想到今儿就没进宫,我还想着明儿去她府里看看她呢。”
董鄂氏无心听台上的戏剧,斜倚着椅子凑近头和泰芬珠说话:“我之前还觉得温宪嫁到京城挺幸运,现在看来真不如嫁到科尔沁。”
泰芬珠看了看董鄂氏,低声问:“你听说了什么消息?”
董鄂氏轻叹了口气:“这还用听说吗?之前马佳氏天天往公主府跑,佟家人却默不作声,这京城哪家人不知道呢?这倒不是我刻意打听的,是三爷与我提的,他说他昨儿碰到舜安颜回佟家住了,这才成亲一个多月,这是要干嘛呢?”
泰芬珠无奈道:“新婚的小夫妻彼此磨合一段时间也正常,谁不是过上一两年才能把日子过顺呢?”
董鄂氏皱起眉头:“可是公主与额附跟咱们这些人不一样啊,咱们大部分都得顺着男人,那舜安颜得顺着温宪才对,这才是正理啊!”
泰芬珠顿了顿,看向坐得离太后很近的佟国维夫人赫舍里氏。董鄂氏也顺着看过去,她苦笑道:“确实为难啊,虽然是常理规矩,可是人家要就不按着规矩来,除了闹好像也只能忍,嫁到佟家公主的尊贵仿佛都减半了,人情和礼法放到一起,那不是我们觉得哪个大就能随心做的,得看”
董鄂氏没再说下去,泰芬珠点了点头也没接话儿,拿着规矩硬逼着马佳氏和舜安颜低头在公主府里能做到,因为公主府里都是九妹的人,但是在佟家、在康熙那儿可就不是这样了。
事实就是佟家希望九格格服顺,康熙希望女儿与母家和睦祥和,如康熙这样的上位者,他的想法改不了,最起码不是九格格这个女儿能改得了的,他对于佟家的维护这些年来众所周知。
一出戏结束,太后与四妃说说笑笑,佟佳格格就在宜妃下首,她还没有正式册封贵妃,如今只能算是妃级。宜妃有心给她卖个好,把话头递到了佟佳氏身上。佟佳氏眼神柔和面上堆笑:“太后娘娘挑的这出戏就是好,臣妾看得都入迷了呢。”
太后笑呵呵地扭头吩咐多兰给她添茶,看着多兰斟满茶之后端起来慢悠悠地品,场内原本笑说戏剧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宜妃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佟佳氏表情绷紧身子动了动犹豫着要起身,可是她刚刚半站起来,太后就吩咐多兰:“让下一场上吧,哀家歇过了,想接着看了。”
多兰笑盈盈答应,又一场戏剧登台了。
佟佳氏缓缓坐下,低下头再没有说过话。
宜妃暗自恼怒自己没眼色,接下来极力逢迎太后,太后对她倒是面色如常,宜妃再也没有看过佟佳格格一眼,她是想要和佟家人和气些不错,但是太后养过她的胤祺,她说什么也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
德妃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的女儿在佟家难办,佟佳氏也别想在后宫顺当,佟家以为就他们会拿人情来拿捏人?在那儿打量着九儿不能和马佳氏闹翻失掉皇上的宠爱,认定了皇上喜欢娴静有礼的公主。
原先德妃还觉着是温宪瞻前顾后太怕事儿,可是人家佟家还就是有恃无恐,不依不饶地就是打发不掉!
呵!德妃非要他们明白皇上同样喜欢温柔的后妃,别看佟佳氏是皇上表妹,皇上是不可能容许她对太后不敬的,因为皇上自己可是个孝顺嫡母的人,这也是人情!
太后享受了一上午的戏剧表演和众人逢迎,临近晌午,吩咐大家随意之后起身走了,连着三天这儿都会有戏剧,愿意看的可以一直在这里,只是太后一般都是这会儿离开。
回了宁寿宫,太后换了身家常衣服倚在软榻上,烦躁地给自己摇着扇子,多兰从外头进来,把宫人都打发下去,温和地劝道:“您且别急。”
太后把扇子扔到旁边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哪里是着急?我是心疼,九儿这才多大?以后就要守着公主府孤零零地过了,我难过。”
多兰沉吟道:“这日子还长着呢,兴许还有转机。”
太后抬了抬眼皮:“能有什么转机?等到舜安颜自己混不下去了,来抱着额附这个身份求生活,到那时再让九儿原谅他和他好好过日子?公主就是这样被他佟家人作贱的?”
多兰无言,那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太后冷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佟家如此的不识趣,那个马佳氏,哼!也就是她没资格进宫,要不然我非要让她丢回脸不可,我之前只以为她是不放心独子才去公主府勤了点儿,也是刚成亲两天不适应,过后就好了,谁想到她敢一天不落的往公主府去?她让京城这些人都在看九儿笑话,竟然还敢痴心妄想让九儿去佟家住,她佟家是个什么门第?”
多兰嘴唇动了动,实在不知从何劝起,温宪公主不松口叫马佳氏搬到公主府,马佳氏就说公主去自己的舅家也很合情理,舜安颜也帮腔,见公主不答应还摆脸色,然后又和公主府的两个侍女搅和到了一起,把公主气得病倒在床,这佟家也太张狂了吧?
太后说起这事儿就生气,喝了口茶才觉得好受些。虽然五天前九儿进宫说话时很含糊,可太后听明白了,舜安颜与四阿哥合不来,又有马佳氏这个额娘在里头搅和,见不得儿子和公主和睦,九儿想和舜安颜安生些都难。
真的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处下去,九儿没错儿都要担一半儿责任,既然肯定过不好了,还不如得些皇上的心疼,起码别人得敬着她。
多兰猜测道:“佟国维随驾去永定河了,要是他知道了,应该会约束一二。”
太后叹道:“约束是会约束一下,可是也就只能起一时的作用,说实话,九儿不善与人争执,真要她勉力应付马佳氏,那是难为她。她心里想着额娘和兄妹,不愿意叫皇上对她有微词,不肯端着架子压佟家人。”
多兰无奈道:“纯禧公主只是皇上养女,却仍然可以管着额附,恪靖公主更是过得自在。”
太后幽幽道:“还是佟家的身份不一样啊,皇上高兴恪靖压着土谢图汗服帖,但不会愿意九儿在孝康章皇后的母家作威作福,舜安颜是个榆木脑袋,自己就要提他是直郡王的人,自认不怕四贝勒,他额娘更是撺掇着不需要低九儿一头,生怕儿子被九儿辖制后不听她这个额娘的话。”
多兰叹息:“您之前不就说公主与佟家子怕是过不好吗?这也算意料之中。”
太后认真道:“我原是想着九儿不用怕他们,与他们闹一闹,让他们知道九儿不是可以慢待的,可是九儿说得也确实对,那又为了什么呢?赐婚圣旨下达那么久,舜安颜还是坚定地要和老大混,这个看样子是改不了了,眼见着他还只听他额娘的,这马佳氏还年轻,要是忍她得忍到什么时候啊?就这样吧。”
多兰安慰道:“奴婢觉得经过这次公主生病,佟家的气焰也该消一些下去了。”
太后微微点头,不想再说下去了,九儿根本就不相信皇上会一心向着她这个女儿,其实太后也不相信,只是希望九儿肆意些,反正佟家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要是这样皇上靠不住佟家更靠不住,那就只能靠四阿哥了,又何必再笼络舜安颜?何必再与舜安颜生个孩子以后更加难做呢?这是九儿的原话,太后无言以对,没有孩子就没有牵扯,只是这样子太后更憎恶佟家了。
多兰宽慰道:“总归德妃娘娘和四阿哥都没有强求公主与佟家亲热,这也算好了。”
太后感叹道:“可不嘛,真要是德妃让九儿忍,四阿哥也不表态,九儿估计还就得忍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多兰看太后气顺了,暗自松了口气,她就猜着太后看见佟家女眷要恼火,这可算是平静了。
太后吩咐多兰去给她传膳,等多兰再进屋,太后皱眉问道:“老五的福晋还没有喜信儿吗?”
多兰摇头:“没有。”要是五福晋真怀孕了,她早就告诉太后,让主子高兴高兴了。
太后叹了口气,五福晋家世差些,还碰上个刘佳氏这样厉害的对手,胤祺又是个混不吝对这些都满不在乎的,之前都挺艰难,也就是去年才缓过气来。
太后慨叹道:“刘佳氏那猖狂的性子总算是跌了一跤,明明是她抛下大阿哥非要跟着去南巡,她儿子病了得请太医吧?福晋不出面谁出面?回来竟然敢因为弘N瘦了些就对他塔喇氏百般纠缠,自己把已经怀了五个月的阿哥小产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佳氏在正院儿和他塔喇氏缠磨,磨到天黑才走,正好天空飘雨,她没留神直接摔在了石板路上,能活下来就算她命大,以后也不能生了。
多兰抿唇:“可是五爷的长子与长女都是刘佳格格所出,她一辈子都有靠了。”
太后似笑非笑:“要不说先来先得呢?皇上英明啊!”
九儿嫁了舜安颜这么个拎不清的,太后就觉得皇上是故意的,明知道舜安颜跟着老大,非要把老四的妹妹嫁过去,不管怎么样九儿的日子就肯定不会太顺心了。
胤祺是实心眼的孩子,那刘佳氏的长子都四岁了,府里就他一个阿哥,胤祺挺疼这个儿子,可谁知道五福晋会不会怀上身孕?这要是以后五贝勒府再来个嫡子,胤祺可怎么办啊?
多兰挂上笑容:“娘娘,午膳摆桌上了,您先去用些吧?”
太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穿鞋吃饭去了,左右俩孩子都能享着富贵,这些烦心事儿不想也罢!
六月初九,康熙带着胤A和胤祥回来了,把胤G留在了永定河,让他监工,泰芬珠看完胤G写的信,无奈地笑了,看向贴在她身边的虎宝,摸了摸他的光脑门,“虎宝,你阿玛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回来,你想不想他啊?”
虎宝眨着眼睛:“阿玛不回来?”
泰芬珠笑道:“他被你汗玛法派出去当差了,得忙三四个月。”
虎宝哦了一声没再问,胤G离开两个月,他最初还要四处找阿玛,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泰芬珠笑了笑,把虎宝交给乳母照料,开始提笔给胤G回信,然后准备些衣服之类的让侍卫送信时一并带过去的,永定河不像清江浦离得那么远,来往还算方便。
康熙回京待了一段时间,把胤v留下辅佐太子监国,带着除胤K胤俄之外的皇子出巡塞外了,连才五岁的十六阿哥胤禄都带走了,京城又恢复了由太子做主的情况。
胤K专心在阿哥所研究俄文,胤俄溜达着进来,叫唤了几声胤K都不搭理他,胤俄趴到桌子上:“你这是怎么了?要与我绝交?”
胤K无奈地放下书,盯着胤俄:“我什么时候要与你绝交了?”
胤俄扬起笑容:“走,我和七哥说过了,咱们出趟宫,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了,咱们去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胤K扯了扯嘴角:“十弟,我的贺礼都准备好了,去宫外逛逛没问题,但是咱们得先聊聊。”
胤俄抿了抿唇,正色道:“你要聊什么?”
胤K沉吟道:“四哥被留在永定河修河道了,你不觉得像这样的事情对咱们俩更好吗?”
胤俄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你想说八哥和四哥?”
胤K点头:“汗阿玛在三哥和四哥上朝那会儿是真的让他们好好学办差,可是这一两年,南巡汗阿玛要带着大家去,蒙古汗阿玛还要把所有人都带上,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一种提防吗?他没带咱俩,又像不像是敲打?”
胤俄叹了口气:“汗阿玛还把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带走了。”
胤K认真道:“如果所有人都这样,那就算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干,但是四哥就可以安心办差积累功绩,他现在忙着治河,将来无论如何,他都能站稳脚跟,这不是更稳当吗?”
胤俄看着九哥:“你是不是怕了?”
胤K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太乱了,我们以为的福全和常宁深得信重,但是这一年他俩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了,觉得安郡王府强悍至极,结果他们家被汗阿玛撸得只剩下玛尔浑身上的一个郡王,八哥说汗阿玛希望他能规劝一下玛尔浑的不安宁,你说这得怎么办?”
胤俄无奈地叹了口气,提到这个他也很头痛,其实按着他和九哥的意思,八哥在正蓝旗拆了安郡王的台也没什么,那样对他好处不少的,以后正蓝旗的旗人会尊崇八哥,只是八哥不答应。
胤K已经憋闷了好几天了,话匣子被打开了就接着说:“我不知道八哥是怎么个想法?反正他和咱俩说的是八嫂很好,玛尔浑对他也不错,他不能忘恩负义,我觉得他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胤俄仰头想了会儿,看向胤K:“我觉得是大哥拦住了他,我昨儿和侍卫打听过,他那天是上午被汗阿玛叫到的乾清宫,他晌午的时候去了兵部找老大,下午才来与咱俩说得。”
胤K眼珠转个不停,思索着这个消息,胤俄已经叹道:“老大不傻,他也能看出来八哥人缘好,但是终究八旗还是握在汗阿玛掌心,他不会允许八哥对汗阿玛的话言听计从,他就是想要八哥在安郡王的事上与汗阿玛背道而驰。”
胤K咽了咽唾沫,稳了下心情:“我以前觉得老大一般,但是他到底比我们大那么多,很多事情他不是看不出来,自从老大家的大格格邀请揆叙的夫人去了趟直郡王府,揆叙的夫人就已经不怎么和八嫂亲近了。”
胤俄总结道:“所以汗阿玛把卫贵人封成了良嫔,这就是想要八哥面对老大时有些底气。”
胤K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只是以为汗阿玛喜欢八哥,心疼八哥的额娘位分低,可是七哥也挺得宠,南巡汗阿玛带着他,这回又吩咐七哥帮着太子监国,可他的额娘戴佳氏还是一个庶妃,汗阿玛要是单纯的琢磨后宫,不应该落下戴佳氏。把这些串起来想,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估摸八成是在永定河的时候,老大言语里表现得与八哥过于亲近了,让汗阿玛起了拆开他俩的心思。”
胤俄幽幽道:“八哥人缘好没关系,交际广泛也没关系,只要他违背汗阿玛的心意,他的这些都不可能真的动摇直郡王的地位。毕竟八哥是打着老大的幌子与大家结交的,与官员交谈的时候也会时常谈到大哥,谁知道那些官员心里头到底更偏向谁呢?良嫔还住在延禧宫,听说一来是确实没有空着的主殿了,二来是良嫔自己说她乐意与惠妃做伴儿。”
胤K补上了一句话:“估计纳兰明珠也不想八哥真的与直郡王分开,他们家支持老大支持了那么多年,怎么能让八哥在这个时候与直郡王做切割呢?那他和揆叙不就处境尴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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