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宁翘想,这一局,她是一定要赢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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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还是入夜才回府的。这回都没去正院用膳,就在前院用了些。
晚上还有些公文要处置,还有几个旗下的人要见一见,他是没打算到后头去的。
用了膳更衣,就这么一点空闲时间,叫周卫瞅准了,就想要到书房来找个空子把话漏一漏,结果还是让周得胜给抓住了。
“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自个儿的差事呢?”
周卫嘿嘿一笑:“师傅,奴才这不是来给师傅请安么。”
“滚回去吧。我这儿忙着呢,别给我这儿添乱。”周得胜瞧着这徒弟就不对劲,站在那儿,看着周卫走了他才进了书房去伺候。
多尔衮看看新换衣裳的袖口领口,绣的王爵龙云纹,这是前院预备的衣裳,没有后院针线房那么多的心思。
见周得胜进来,随口便问道:“大格格大阿哥如何了?”
昨儿去了孩子们都睡了,没和孩子们说上几句话。他心里惦记孩子们,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周得胜回来后,自有底下人和他说,他便答道:“小主子们一切都好。二门口那里,侧福晋让人守着,请主子爷回府后去一趟,说是小主子们想念主子爷了。”
周得胜知道今儿府里后头发生的事了。
也知道福晋放的风。可这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他是主子爷的人,主子爷若垂问,他自然要答,主子爷若不问,他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哪怕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往出说。
主子爷只问了大格格和大阿哥,那他就只答大格格与大阿哥。
侧福晋派人来请主子爷,说小主子们想念主子爷了,他就照实了说。
至于侧福晋把主子爷请去了要做什么,他管不着这个。前院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忠心,是绝不会擅自揣度主子爷的心思,也不能擅自替主子爷做主的。
多尔衮听了,便道:“那就先去东院瞧瞧。”
大阿哥五岁了,大格格也有两三岁了。
两个孩子还都住在东院里,但大阿哥已经慢慢开始启蒙了,懂些道理和规矩,每日还要写字,见了多尔衮来,规规矩矩的给多尔衮行礼。
就是生大阿哥的时候佟佳氏年岁稍稍小了一点,大阿哥有些体弱,这几年好好养着,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可比起英亲王府上的那几个小子,那就差的太多了。
大格格年纪小一点,长得蛮好的,多尔衮瞧了也喜欢,就是性子和大阿哥似的,大约是两个孩子一直在一起,她也是很规矩的样子。
不能说不好,就是似乎不是那么的亲近。
让多尔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妾今日罚了宁侍妾,也实在是她胆大妄为,妾叫她上前来说话,她竟不听妾的话。”
打发走了孩子们,佟佳氏就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来,“前儿在正院,妾是误会了,想着她大约也会针线,想叫她做点大格格的小衫来,不过是玩笑话,她倒是义正言辞的教育妾了。妾好歹是主子爷的侧福晋,宁侍妾这样没规矩,那日后妾在府里,还怎么过日子?”
多尔衮本来还不信,结果一听才晓得,这事儿是真的。
就在白天小花园里的事,都看见了。
多尔衮便有些不愉,佟佳氏是府里的侧福晋,有子的亲王侧福晋,那是在宫里娘娘面前都是有体面的,宁氏还敢这样没规矩?
也不知怎的,多尔衮就勾起以前的旧事来。
佟佳氏所在的正白旗,那原本是先皇的两黄旗下。这两黄旗,其中一旗给了多铎,说好了镶黄旗是要给他的。
结果到了最后先皇去了,他额娘被人逼死,该他的镶黄旗也被皇上抢了去。
后来换旗色,正黄旗成了正白旗给了多铎,把原来的镶白旗给了他。可原本,还是他们兄弟一道执掌先皇嫡系的。
多尔衮有这个根结在,就见不得这么没规矩的事情。
当下脸就黑了。
佟佳氏得意的看着多尔衮大步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跟她斗,宁氏那丫头还嫩点。
第9章 打脸
邀月堂这边安安静静的。
院里的人看见多尔衮来,都忙要请安,周得胜一个手势,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多尔衮慢慢走到廊下,瞧见窗里门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又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便站在那里听,没有即刻进去。
“姑娘的脚踝用了药,总算是好些了。只是一会儿还得揉一揉,多少还是有些疼的,姑娘可得忍一忍。”
“我知道疼啊。也亏得这个药效果好,若是再拖上几日,怕是都要疼死了。所幸一股脑的揉好了,也不耽误出门给福晋请安。今儿没去成,明儿是肯定要去补上的。”
里头轻声细语的,多尔衮的眉头皱了皱,伤的这么重?路都不好走了?
听见里头又说。
“姑娘可说如今怎么办呢?主子爷去了侧福晋那里,今日的事主子爷必然是知道了,明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奴才有些担心,就怕主子爷对姑娘气怒。”
里头宁翘的声音还是那么软软的:“主子爷是雄才伟略的人物,断不会偏听偏信的。侧福晋那里有一套说辞,主子爷纵然气怒,但也一定会给我一个分辨的机会。总不能是侧福晋一个人说了算嘛。”
多尔衮在外头听着,倒是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给宁氏自辩的机会。没想到宁氏还对他这么看好呢。
方才听了佟佳氏的话,多尔衮见不得这样没规矩的事情,心中着实恼怒,过来邀月堂就想发落了宁氏。
可一来就听见她这样说话,心里又想起昨日她侍奉的模样来,又想起她率直可爱的那些言语,心里慢慢觉得,或者宁氏也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呢?
只是没想到,在宁氏心里是这样想着他,是这样看待他,又是这样信任他的。
“本王给你个自辩的机会。本王倒是听听你是怎么狡辩的?”
多尔衮撩开门帘就自己进来了。
把屋里主仆三个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堂堂睿亲王还在外头听墙角呢?
宁翘都顾不得想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忙站起来给多尔衮行礼,结果忘了脚还不利索呢,身子一歪,就被多尔衮给扶住了。
抱着她坐下,对上宁翘的眼睛,多尔衮瞧了瞧她的伤。
这丫头脚踝细骨伶仃的,皮肤又白,一手就能握住,那么漂亮的脚腕这会儿都肿了,小腿上也有些肿,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身上还有些昨夜未消的痕迹呢。
多尔衮行军打仗,对伤有些经验,伸手给她试探了下,就知道没伤着筋骨,就是站久了,用了药过两日就能好。
这在他都不算什么事。
只是这丫头在家里就娇惯得很,那么娇养着长起来的小姑娘,怕是吃苦了。
宁翘见多尔衮进来时,面上还有些余怒未消,这会儿看了她的伤,似乎就没有那么冷冰冰板着脸的模样了。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多尔衮的手,心里计较片刻,才轻声道:“主子爷又不是不知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福晋赏赐给奴才的衣料那么好,奴才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送到针线房去做衣裳了。就想家宴的时候穿给主子爷看的。”
“可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偏就是奴才的衣料被剪坏了呢?要是奴才家里没有那个绣娘,奴才可就辜负了福晋的心意,也见罪于主子爷了呀。”
来的时候,多尔衮就问了,周得胜把这些日子后头的事与他说了,他知道这个事。
当下就问道:“你觉得是佟佳氏让人剪坏了你的衣料?”
宁翘道:“奴才没有证据,也没有在现场,没有亲见的事情,当时人又多,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不能这样说。”
“可是,这衣料也不是奴才做好的,侧福晋也不能让奴才给大格格做小衫呀。奴才进府来是伺候主子爷的,侧福晋不能总是这样欺负奴才的。”
瞧这小丫头委屈的。
多尔衮也没松口:“佟佳氏是侧福晋,她便是一定要让你做,你还能真的不做?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今日你不听她的话,她罚你,把这事儿放在哪儿,她都是没错的。说错的,只会是你。”
这么个娇惯单纯的性子,本该是严厉教导的。可多尔衮看着那一双红红的眼睛,愣是没忍心。
但也是难得耐心了。
到底是为了那一句,这丫头记着进府是来伺候他的,一片赤诚为主之心,跟她阿玛一个样,倒是很不错。
宁翘要哭不哭的望着多尔衮:“主子爷,小花园那个亭子主子爷知道是什么样子么。那儿地势高,台阶又多,当时侧福晋带着不少人呢,奴才要是进去了,若是有什么碰撞,侧福晋还怀着身孕呢,那岂不是真是大错了?”
“奴才宁肯不进去,也是为了侧福晋的身孕着想。前儿奴才进府,为了大格格大阿哥的事情,主子爷早就训诫过府里的奴才们。要是因为奴才,侧福晋的孩子有了什么闪失,那奴才还要不要活了?”
“奴才刚进府不久,不想就这么离开主子爷。”
一滴眼泪落下来,宁翘默默道,“奴才害怕。”
一席话,说的多尔衮竟沉默起来。
万万料想不到,这丫头竟是这么个想法。竟还是为了他的子嗣着想。
那个花园亭子他是知道的,地方很高。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大安全的。
小花园地方也不小,好好的,佟佳氏为什么非要带着人在亭子里见宁氏?在别的地方说话不好吗?
何况那是去正院请安的时辰,怎么就不能等到去了正院好好的坐着说呢?
他这里正想着,听见小姑娘又说:“奴才下回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会从命的。侧福晋要欺负奴才,奴才下回就不生受了。奴才是主子爷的侍妾,可也不能随意叫人这么打杀的。”
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这话的气性倒是挺大的。这还是个不能吃亏的。可这性子,在王府里做了侍妾,注定就是要吃亏的。
多尔衮说:“真有下回,你怎么办?”
宁翘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找主子爷呀。主子爷总会给奴才一个公道的。奴才这可不是狡辩,这是主子爷宽宏大量,处事公正,愿意给奴才一个自辩的机会。”
多尔衮想说,那也得你能见得到本王啊。若是见不到,什么都白搭。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丫头求一个公道,可在这王侯之家里,哪有那么多的公道可言?又哪里知道,自辩的机会,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他们兄弟三人,当年被迫与娘家舅舅割席绝交,那会儿谁给他们自辩的机会了?谁给他们公道了?
那还是当初的大汗现在的皇上逼着他们干的。
多尔衮太知道冤屈的滋味了。
他本该斥责教导,教这丫头好好谨守本分,好好记着王府里的规矩。
可看着这丫头的眼睛,想起宁国光一心护主,想起她镶白旗人的身份,这心就狠不下去了。
自己家的奴才,比正白旗的人更亲近些。这可是正经旗下人,不依靠他,能依靠着谁呢?
“脚踝上了药,还疼不疼了?”多尔衮问。
见多尔衮的眉头松了,宁翘就知道这是把人哄好了。
立刻笑道:“不怎么疼啦。这药很好的,明儿早起就好啦。”
她不想吃亏,也不想这样委曲求全的吃亏。在多尔衮跟前冒险说出来,唯一的倚仗,便是多尔衮的护短。
这位是有帝王之心的人,不管他在历史上有没有做成皇上,至少他是有这个心的。
而历来开疆拓土的帝王,最喜欢的便是直臣纯臣,只忠于自己的臣子。
福晋有私心,佟佳氏有私心,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可能豁出一切去依靠多尔衮。
但宁翘可以啊。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立场。
更何况,宁翘的目标是先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讲其他的事情。
她对多尔衮表明了忠心,坚贞的纯臣之心,相信多尔衮会感受到的。
被抱到床榻上的时候,宁翘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到床帐里来了?
下一秒,宁翘就感受到了多尔衮。他是真的都感受到了。但是这个表达方式呢,稍微有点猛。
床帐落下来的那一刻,看着外头微微晃动的光亮,宁翘伸手揽住了多尔衮的肩背。
男人的肩背宽阔她抱不住,但是已经尽力了。
唇角微微勾起,这个结果就很好了不是么?
多尔衮宿在了她这里,就表明了对她的相信。不知道佟佳氏那里,又是个什么光景呢?
佟佳氏应该气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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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这里一直没睡,一直在等着邀月堂的消息。
灯亮了许久,永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主子,邀月堂那边的灯都熄了。主子也歇了吧。天色不早了,主子现在是双身子,您可不能这么熬着的。”
佟佳氏神色暗淡:“主子爷没有责罚宁氏吗?”
永平道:“奴才没听见这样的消息。”
佟佳氏忽而苦笑:“是啊,要是有这样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怎么还用我来问呢?”
她不甘心地问道:“邀月堂那边,叫了几回水啊?主子爷没走吗?”
永平迟疑了一下,才说:“恍惚听说,是三回。主子爷,主子爷歇在了邀月堂。”
佟佳氏恨得差点将新留出来的指甲折断,好歹还是忍住了,咬牙道:“她倒是真有本事呢。”
佟佳氏就想不明白了。主子爷怒气冲冲的走了,往常若是这样,宁氏必定遭殃,怎么今日却这样例外?主子爷甚至还宿在了邀月堂?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她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对呢?
幻想着宁氏被狠狠责罚,从此不再被主子爷宠幸,结果却是她啪啪被打脸。
主子爷宿在了邀月堂,等于是狠狠打了她这个侧福晋一巴掌。
她与宁氏的争锋,是宁氏赢了。主子爷这样给宁氏做脸,那她这个侧福晋的脸又往哪里放呢?
明儿晨起,她这个侧福晋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
佟佳氏没有丝毫睡意,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地位自然更高于从前了。
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可这个宁氏进府后,就变了样。
主子爷不在她这里留宿,待宁氏还这样亲近,竟不惜下了她的脸面,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说,福晋借着宁氏,在主子爷跟前说了些什么?
佟佳氏向来身居高位。进府就是庶福晋,没做过侍妾,侍奉几年就有了两个孩子,晋为侧福晋,她的身份出身,阿玛在朝中的高位,都叫她眼高于顶,从不认为主子爷会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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