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是熟悉的,养胎期间,他甚至给她把过脉。
“医者父母心,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廖珠儿哭着哀求。
医生只是不说话,将一小瓶药水抽进了针筒。
“这里就麻烦您了。”大管家皱眉吩咐,“我听不得女人嘶叫,留几个家丁任您听用。”
医生点点头,说这里交给他。
眼见着昔日熟悉的人一个个都跟魔鬼似的向自己逼近,廖珠儿绝望之下,喊出了人生中最为撕心裂肺的呼叫:“谢麟!谢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住手!”
一声厉喝喊停夜幕下的残酷。
医生还未回神,手中的针管已被踢出一米开外。
众人吃了一惊,这身手,倒像是常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保镖!
无人敢迟疑,纷纷让开道。
人墙尽头,谢辛矍铄沉怒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刃。
廖珠儿深深松了口气,心口一窒,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34章 那女贼是有目的而来的
谢宅正厅从未像今晚这样齐刷刷聚集这么多人。
谢辛坐在主位,一脸威严,方正肃穆的脸,崩得看不见丝毫皱纹。
底下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唯恐引火烧身。
谁都料不到,原订明天下午才回来的谢家父子会突然改了行程,而且一进门,就遇上这等血雨腥风。
廖珠儿一抬回谢家,就有要生产的迹象,情势急得连医院都来不及送。原本要弄掉孩子的家庭医生重压之下又化为了助产士,和几个有经验的妇人一起帮着把孩子生了下来。
廖珠儿过度惊吓,生完孩子就昏睡过去,好在母子平安,大的小的都有惊无险。
听完医生的汇报,谢辛没好气地喝了声“滚”,手中的拐杖就重重往地上杵了三下:“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我谢家的子嗣也敢残害?不论珠儿出身如何,我既让她进了谢家门,就是认同了她腹中的胎儿。一个未出世的孩童都容不下去,也是黑了心!”
底下的人瑟瑟发抖,哪敢吭声。这事儿都是沈兰晴主导的,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沈兰晴知道是指桑骂槐,倒也没再端着。她怯怯地走到老人面前,拉了拉谢辛的胳膊,低语认错:“爸,是我糊涂。我还不是见珠儿在外面怀的孩子,怕不妥当才出此下策,您想啊,若孩子生下来发现不像谢麟,多少人会在背后说咱们谢家闲话啊。”
谢辛冷讽:“倒是难为你顾全大局了。”
沈兰晴垂眉不语。
“大管家呢?”谢辛皱眉又问。
“偏厅跪着呢。”
“他是你带过来的人,怎么处置你说说。”
“扣除他一年的薪水,大管家一职也从明日起革除。”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处罚,看似严厉,实则不过是人前给老爷子面子而已。
一年的薪水?沈兰晴私下里难道还贴不起?更何况,摘去职位不过是缓兵之计,择日重新任用不就行了?
果然,一年不到,大管家重新掌管了谢家大大小小的内务,当然,这是后话。
谢辛见儿媳态度好,也不便深究。
一来,沈兰晴娘家背景过硬,独女若是受了委屈,沈家找上门来,很是麻烦;二来他儿子谢麒很喜欢沈兰晴,她敢这么跋扈,某种程度上也是谢麒宠的。
至于廖珠儿,谢辛本就不待见,只是想给谢麟留个后,才收留了她,她腹中胎儿是不是谢麟的,真不好说,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
不过,事情闹到了这地步,不警告警告沈兰晴也不行,谢辛于是又虎了脸,一字一句地说:“既然留了珠儿,她和那孩子就不许再在谢家出事,以后若是谁还敢动那两人的心思,别怪我痛下狠手。”
“是。”沈兰晴低低应着,坐回了谢麒身边。
谢麒气压很低,却也没对沈兰晴疾言厉色。从小和谢麟分开培养,兄弟俩更像竞争对手,而不是手足,谢麟离世,他虽也难过,但情谊毕竟浅薄,未到要把弟弟的孩子当自己孩子养大的那个地步。
他了解沈兰晴的心思,苦心筹谋,不过是担心白辰的位置被人觊觎了去,不过说实在的,他没太将廖珠儿看在眼里,孤儿寡母的,能翻出多大浪,兰晴也是小题大做。
事情告一段落,可谁都不敢退下,气氛依然滞闷,只因谢家有队人马夜间派出,至今还未回来。
谢麒知道,比起廖珠儿的生死,这第二件事才更令他父亲恼火。
他们父子二人风尘仆仆地回来,谢宅没人不说,花园的密室还被打开了。当时谢辛就预感不好,带了职守的人匆匆进去查看,果不其然在收雪区发现了一名女贼。
女贼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容貌,见来了人,拔腿就跑。
谢辛一边张罗人马去追,一边检查了密室里的物什。
古董珍宝皆无遗失,只是装着两枚奇石的珠宝盒被打开了。
这两枚石头,一个是黑曜石,一个是海蓝宝,本身的价值并没有多少,但因为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是故人所托,所以谢辛格外珍视。
此时海蓝宝不翼而飞,只留下掉落在地的黑曜石。
看情况,那女贼是有目的而来的,只因情急,才只来得及盗走一块石头。
谢辛立刻锁了密室门,面色沉冷地追令,让搜索的人务必找回海蓝宝。
现在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追捕的人还未回来,谢家大小心都悬着,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谢麒捏捏疲惫的眉心,双眼微阖,舟车劳顿了一天,回来连儿子一面都没见上,他也是烦。
“白辰睡了吗?”谢麒低声问身边的佣人。
“小少爷醒着,哄了半天也睡不着,估计外面动静大,吓着他了。”
谢麒眉心凝得更深:“让保姆进去哄着他,务必让他快些入梦。明天他还有一整天的功课,被这种家务事耽误了可不行。”
“是。”佣人应声,赶紧去办。
小少爷是全家上下的宝,哪个敢怠慢?
佣人还没走出两步,谢辛的保镖就匆忙从门外走入。
“怎么样?”谢辛大掌握紧拐杖龙头,目光灼灼,“宝石找到了吗?”
谢麒和沈兰晴也盯紧了保镖紧抿的唇。
当年谢辛受托保管这两块石头时,是在个大山洞里,除了当事人,其余人等皆不知宝石的秘密,只知道这东西谢辛看得比命还重。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保镖垂头丧气:“那块海蓝宝…没找回来。”
“什么?”谢辛一惊。
“那女贼腿脚十分利索,像是常年在山林穿梭的人,我们一干人马,把她逼到悬崖,原以为她无路可退会束手就擒,谁知,她居然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谢麒浓眉拧紧,这女人的胆子,不是一般地大。
“派人沿海找了吗?”谢麒问。
“还在找,不过,怕是希望渺茫。”保镖实话实说。
谢辛一听这话,跟失了主心骨似的,瘫软在椅子上,脑海里,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临终之前所说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荡。
“是谁?是谁敢打开密室的门,让这等盗窃发生在我谢家!”谢辛气场全开,常年隐匿的煞气倾泻而出。
众人唯唯诺诺,都称无辜。
这密室门的密码,就连谢麒都不知,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惶恐不安之际,一声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室内的紧张:“爷爷,门是我打开的。”
第35章 烟火气
谢麒一看儿子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就低喝:“白辰,回卧室!”
小白辰没听父亲的,迈着两条腿,蹭蹭从楼梯向跑下来,扑到谢辛面前:“爷爷,是我的错,我忘记关密室的门。”
他带着廖珠儿离开谢家,就一直睡不着,等到大人们都回来了,更是拉开门缝,听着楼下的动静。
听到小婶婶的宝宝无恙,他很高兴,再往后听,才知自己闯了祸。
“你一个孩子,如何进得了密室?”谢辛不信,只当是幼儿淘气。
小白辰抿了抿唇,小脸发白地说:“爷爷上次进密室,我偷看了密码,今天是我带小婶婶从密室逃出去的,可是我…我忘了把门关上。”少年说着说着,见爷爷脸色越发沉郁,急得差点哭出来。
沈兰晴两眼一黑,强忍着没晕过去。
她就说呀,谢宅前后都是她的人,廖珠儿那小蹄子是怎么跑出去的?搞了半天,是她亲儿子做了内应,不但如此,还闯了让宝石失窃的大祸。
谢麒是个人精,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父亲当那两块石头是宝,平时都不让他们多看一眼,这会儿却丢了,难保不迁怒白辰。
男人立刻起身,将儿子护在身后,一边呵斥着让保镖多带些人继续找,一边安慰谢辛:“白辰年幼不懂事,初心也是为了救人,只是他毕竟是个孩子,处事哪能那么妥帖?”
谢辛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小小孩童,心思单纯善良,要责备他,自己于心不忍,可想到海蓝宝背后的机密以及不明的下落,谢辛又是一声长叹。
这搜寻一连持续了三天,可女贼和海蓝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着了。
小白辰每每看着爷爷的愁容,总是信誓旦旦地说,等他长大了,一定把宝石找回来。可他毕竟年纪小,说出的话哪会被当真,谢辛郁结于心,不多久便大病了一场。
家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谢麒怕妻儿受影响,悄悄把他们送回沈家避了段时间,等到风头过了,才接两人回来。
至此,谢家再也无人提及宝石一事,生怕触了老爷子的霉头。
直到谢白辰高中毕业,离开白岛出外求学,才在临走拜别谢辛前,郑重其事地旧事重提。
在他心里,失窃的宝石一直都没被遗忘。他跟谢辛承诺,有生之年,必定将海蓝宝带回来,也是在那一刻,谢辛叹着气,跟他讲述了两枚奇石的来历和背后的秘密。
席老猜的没错,他竞选夏城商会的会长,为的就是镇会之宝。
他会选择管理谢氏在夏城的分部,创办流云轩,无非也是听见了坊间的流传,说镇会之宝是块美石。
冥冥之中,他有股预感,如果商会的宝物真是颗石头,八成会是他谢家丢失的海蓝宝,他要找到它,把它还给爷爷。
廖珠儿在经历了这番大劫后,在谢家越发低调。沈兰晴经谢辛警示后,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害她,但背地里多少为难,廖珠儿心里有数。
谢家的佣人,个个都是看眼色行事的,她和沈兰晴,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从现状,都无法相提并论,想要自保,必须处处谨慎。
她的儿子谢闵今在她的影响下,从小就很乖巧,受了委屈,也从不哭闹。到了适学阶段,母子两个很有默契地婉拒了贵族学校,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凭自己的力量读完了所有课程。
谢闵今主修金融与管理,成绩出色,奖学金拿得不少。谢氏是金融行业的巨头,可谢闵今为了避嫌,宁可在外面的公司谋生,也不提半分进家族企业的事。正是因为他们母子二人识时务,不争不抢,这些年才在谢家安稳地过了过来。
谢白辰对这个堂弟还是有几分怜悯之心的,若不是他在谢家有意无意的维护,只怕佣人们都要欺负到谢闵今头上。
男人想着,闵今是个人才,职业生涯流落在外,毕竟不合适,等他夏城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回到白岛接手了谢氏,就让闵今回来管理两个旗下的子公司,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是到了那时候,自己又要跟母亲费一番口舌了。
谢白辰捏捏眉心,心情复杂。
母亲太弱了不行,太强了也令人头疼。
同一个祖辈,彼此却还要严加防备,把人性剖析到底,暴露的都是悲哀。
思绪陷入了这一长串回忆,男人虽是疲惫,却再也眯不着,晚饭也懒得吃,他拎起外套,出门去散心。
翠堤湖畔位于夏城的人工湖边,对街是条热闹的巷子。夜幕降临,附近的小商小贩全都聚集在巷子里,有卖手工饰品的,有卖插花的,还有些特色小吃。
谢白辰刚到夏城时,跟纪微寒,项晨舟跑巷子里凑过热闹,后来工作忙了,就去得少了,不过,那巷子里的东西虽不像商场精致,但处处透露着烟火气,谢白辰很喜欢,这种朴实无华的烟火气,正是他的生活中缺少的。
一路走一路逛,有小贩招揽,向他推荐各色小玩意,谢白辰看着有需要的,也会随意挑两样。
再往前走,就是小吃了,人有些多,谢白辰踌躇着要不要继续前进。
一阵甜甜的焦糖味迎面而来,男人凝眉,禁不住看向了昏黄灯泡照射下的小摊子。
那是个糖画摊,四周的孩童围成了个扇形,有的手上拿着糖,甜滋滋地舔着,有的则羡慕的看着,时不时咽咽快要滴下的口水。孩童的正中央站着个年轻的女人,微微弯曲着身子,一双盈满秋水的桃花眼,好奇地注视着糖画老板作画。
那老板的动作极为娴熟,掌勺,绘制,三两下,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便做好了。
女人和周围的孩子一起鼓起了掌,染着金色光晕的悠长睫毛一颤一颤,在白净的下眼睑落下一层暗影。
谢白辰薄唇轻轻勾起,脚尖转了方向,向糖画摊迈去。
第36章 小美女是习武之人吧
颜丹青聚精会神看着糖画老板,双眼里的惊叹掩都掩饰不住。
那糖画老板很年轻,拿着铁勺的手指不见老茧,反而修长好看。见小姑娘咬着手指一动不动看着自己,老板笑容温和地提议:“小美女也玩一轮?”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转盘。
“啊?”颜丹青被突然点名,愣了下,随即又点点头,笑眯眯地说,“好呀。”
“你喜欢哪个?”糖画老板指了圈转盘上的画。
“角落里的那朵玫瑰花。”颜丹青说着,细指拨动了下木针。
木针转了几圈,稳稳地停在一把弓箭上。
“嗷。”颜丹青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再来!”
这一来就来了七八轮。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颜丹青别说玫瑰花了,就连只可爱的小动物都没转到,一双手捏了七八个糖画,细看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宝刀利剑。
糖画老板忍着笑:“小美女是习武之人吧?”
颜丹青:“……”
她懊丧的样子极具小女人的娇态,抓松的发卷,耷拉的脑袋,就连微眯的双眸,都溢出些需要人安慰的水光。
糖画老板心湖一荡,想着干脆顺个人情给人家算了。
他还没动作,就听见装零钱的铁盒里,传出钢镚投入的叮当脆响。
抬眸,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已经走到了糖画摊前。
周围都是孩子,男人的身型显得异常高大。他英俊的面容上含着抹似笑非笑,凝望颜丹青的眼底游走着玩味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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