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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沈兰晴火冒三丈，“你在那妄自揣度什么？白辰的事也是你乱猜的？”
大管家自知造次，不敢再轻易发声。他见木桌上摆着壶好茶，连忙小心翼翼地给沈兰晴倒了一杯。沈兰晴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火起来谢麒尚且让她三分，更何况是自己。
大管家到底是沈兰晴从娘家带来的，又忠心耿耿，这会儿一幅老态，寒蝉若噤，也让沈兰晴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着气说：“白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听过，别的倒不怕，就担心玩出事来，让那姓颜的乡下丫头怀了谢家的骨肉。”
大管家察言观色，见沈兰晴不再对自己开火，急忙狗腿地附和：“就是说啊，少爷身份高贵，要正经娶妻，也要挑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颜丹青一个蓝岛来的村姑，没见过世面，还曾绑架少爷意图勒索，这种人想进谢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甚得沈兰晴的心，想当初她自己适龄时，也是挑三拣四最后选中了谢麒，这些年来养尊处优自不必说，联姻给沈家带去的好处让她每次回家脸上都倍儿有光。如今白辰跟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丫头在一块玩闹，若是成事了，能给他带来多少益处？一群牛羊，几筐青菜吗？岂不白白让人笑话？
谢麒是个眼界开阔的，不喜欢理会这些鸡毛蒜皮，也只有大管家懂得她内心所想。
沈兰晴捏着茶杯，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还是绵儿不争气，从小跟白辰青梅竹马，也不懂把握机会。谢夫人的位置，明明唾手可得，却被颜丹青拦路抢劫。”
大管家知道谢家上下喜欢柳绵，连忙添油加醋讨沈兰晴欢心：“颜丹青能跟柳小姐比吗？柳小姐言情书网出身，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哪像颜丹青那样放得开？但凡正经人家的女儿，必是矜持内敛的，也就从小缺乏教养的乡下丫头，才会没脸没皮地去倒贴男人。说起来，我一把老骨头都臊得慌，我若是她，看见谢家这样的高门，早就悄悄地退出了，哪像她，巴巴地拽着少爷不松手！”
沈兰晴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凝神问：“那照你说，绵儿还有机会吗？”
“有还是有的吧，毕竟，少爷对柳小姐一向关怀倍至，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一样让柳小姐在别苑住着。柳小姐就是太含蓄，不会跟少爷撒娇卖萌，要不，您找个机会，跟柳小姐提点提点，让她不要太灰心，争取争取，还是能赢得少爷的心的。”
沈兰晴点点头，又想起三十那晚的糟心事：“我就是怕白辰跟颜丹青共处那夜出问题，你说万一那姓颜的耍心机，趁机怀了白辰的孩子要嫁进谢家，那可怎么办？”
大管家一时语结。
若真有那样的事，他以后就不用在沈兰晴跟前混了。
“那就娶啊，难不成，要让我的骨肉流落在外？”
空气里，突然传出低沉悦耳的男声。
沈兰晴和大管家一愣，双双看向花架后面的甬道。
谢白辰气定神闲地缓步走来，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一双黑眸似笑非笑，无端透出几分危险。
他身后跟着的，是脸色暗沉的柳长亭。
大管家心里一咯噔，恨不得吞回刚刚脱口而出的狂言。
颜丹青现在正得少爷欢心，他说了那样的话，该不会把少爷得罪了吧？
他悄悄地看了眼沈兰晴，心又定了些。
这可是少爷的亲妈，少爷免不了给自己几分薄面，饶是心里不舒服，应该也不会往明面上摆。
嗯，不用太害怕。
第214章 选个良辰吉日
沈兰晴当场被抓背后说闲话，脸上有些尴尬。
“我和大管家在聊天，你既然来了，就该早点现身，躲在花架后不说话，像什么样子。”
“是我的错。”谢白辰拉开沈兰晴身旁的椅子，淡定坐下，“原本我也是准备喊您的，但看冯叔滔滔不绝，也就没忍心打断。”
大管家被点名，吓得一哆嗦，连忙赔笑，皱纹都挤在了一处：“少爷说哪里话，我不过是闲扯，哪里有您和夫人母子重聚说的体己话要紧？嘿嘿，我这就下去，把空间让给您。”
“慢着。”谢白辰轻点桌面，喊住了想要开溜的大管家。
“少爷有什么吩咐？”
“往年回家，我都会给大家带礼物，今年特殊，礼物没来得及买全，不过冯叔那份我还是记心上的。”
大管家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珠，不知谢白辰卖的什么药。
“长亭，”谢白辰微阖着眼，朝柳长亭打了个手势，“你随身带的好烟，匀一盒我孝敬冯叔。”
“是。”柳长亭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拿出一整包香烟。
大管家连忙推辞：“少爷太客气了，可是，我不抽烟。”
谢家的人都知道，大管家不抽烟不喝酒，平时闲了，顶多喝点绿茶。
谢白辰慢条斯理地撕开香烟的外包装，弹了一支出来递给大管家：“我当冯叔如家人，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他眉眼含笑地对视大管家躲躲闪闪的眼神，薄唇微勾，“这烟您若不抽，就是看不起我，拿去，嗯？”
大管家没办法，不敢不给谢白辰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叼在嘴里，接过谢白辰手里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
才吸一口，他就被熏得泪水外溢，猛烈咳嗽。
烟这种东西，对有的人是消遣，对他则是找罪受。
“冯叔这样就不对了。”谢白辰不认同地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烟，“我好心孝敬你烟抽，你居然吸一口就吐掉了？”
“不…不是的，少爷，我确实是对烟敬谢不敏啊。”大管家边说，边使劲跟沈兰晴使眼色。
“敬谢不敏？那也没办法，”谢白辰无奈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谁让您老的嘴那么臭，需要用烟熏一熏呢？”
“白辰，”沈兰晴沉声阻拦谢白辰的“胡闹”，“大管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咱们不过是闲聊，说了几句那个丫头的事，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吗？”
“怎么不值得？”谢白辰英俊眉峰轻挑，“你们闲话丹青理所当然，我让冯叔抽根烟，就心疼了？”
“你……”
谢白辰罔顾沈兰晴的不满，又跟柳长亭递了个眼神：“再跟冯叔点一支。”
大管家眼见谢白辰来真的，腿一软，差点跪了：“少爷，我抽不了了，刚刚那支几乎要了我的命。”
谢白辰深邃一笑，起身拿过柳长亭手里的烟盒，取一根烟出来，往大管家嘴里塞一根，短短一分钟，大管家满嘴都含着烟，又不敢吐。
“白辰，不许闹了，大管家是我的人！”沈兰晴急了，没想到自家儿子让她这么难堪。
“嗯，我懂。”谢白辰点点头，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动容，“不过，丹青是我的人。”
他玩了玩指间的打火机，“啪”一声按亮火苗，在大管家欲哭无泪的眼神中，依次点燃他嘴里的烟。
“含好，别掉了。”谢白辰眼神冷漠地叮嘱大管家，然后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谢白辰！”沈兰晴忍不住连名带姓地低喝，“冯叔看着你从小长大，你居然为了个女人，这么对他！”
谢白辰修长手指摩挲着雕花茶杯，神情间满是无动于衷：“您如果足够了解我，就会知道背后非议我的女人，无异于踩踏我的底线。”
沈兰晴气得直笑：“那我也说了那些话，怎么，你也要这样对我？”她指指被烟雾熏得满脸通红的大管家。
谢白辰不冷不热看了她一眼。
沈兰晴冷笑：“你真是被那个祸水弄得鬼迷心窍，六亲不认！白辰，我不介意跟你摊牌，我是不会同意颜丹青进谢家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白辰薄唇轻抿，点了点头：“好，那就选个良辰吉日吧。”
“良辰吉日？”三个人俱是一愣。
“查查黄历，看哪一天适合断绝母子关系。”
沈兰晴气得肺都要炸了，哪里还坐得住，丢下一句“你迟早要吃那个女人的亏”后，便气急败坏地疾步走出花园。
大管家眼前一黑，险些死在现场。
夫人……
您拍拍屁股走人，我还叼着一整盒烟呢……
谢白辰看了眼腕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对柳长亭说：“我还有事，你在这儿盯着冯叔把烟抽完，中途若是掉了一根，你就再给他拆一盒。”
“好的。”柳长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谢白辰临走前，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柳长亭。
到底是在谢家忠心耿耿的佣人，年纪也确实大了，谢白辰并没狠心到真的要把大管家往死里整，只是，教训还是要给够的，不然，以后丹青进了谢家，还如何立足？
柳长亭心领神会，微微点了下头。
若不是听到大管家背后唆使沈兰晴动绵儿的主意，他可能在谢白辰离开后，就做个顺水人情，放了大管家。只是，这老人家这么不省事，还是多熏熏吧。
谢白辰往远走了十几步，便在一处假山前停了下来。
颜丹青背靠着假山，听见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清亮明媚，映射着冬日里温暖的阳光。
“我只是路过，怕突然出现，让大家都尴尬。”颜丹青声线干净，末了，送给谢白辰一个无所谓的笑。
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也不在乎，谢家这样的人家，有门第之见，再正常不过。
谢白辰看了看她的装束，黑衣黑裤，如瀑的长发高高束起，顿时心底清明。
“别放心上。”他声线低沉，带着股说不明的情绪。
“不会。”颜丹青笑笑，卧蚕迷人地眯起，“大管家那边，你也悠着点，别让他出事。”她看得出，那老者是沈兰晴的心腹。
“长亭有分寸的。”谢白辰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走吧。”
颜丹青跟着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发现不是回主楼的路：“去哪？”
谢白辰眉眼低垂：“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215章 丹青，我让你赢
颜丹青脸色一白，顿时不敢看谢白辰的眼睛。
她不敢确定，谢白辰是不是真的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两人没走正门，顺着花园的小径，一路走向海滨小路。海风有点大，吹得颜丹青小脸冰凉，她看见有渔民在拆小船上悬挂的红灯笼，喃喃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渔民们过年歇息结束，都纷纷准备出海了。”
“嗯。”谢白辰随着她看了眼水天相接的地方，“美好时光总是短暂嘛。”
颜丹青浅浅勾了下唇，嘲弄到：“谢少怎么也有了伤感情怀？”
“不可以吗？”谢白辰轻嗤，“难道你没看出来，自从被你拒了，我一直很伤感吗？”
颜丹青：“……”
她还真没看出来……
如果逛街逛得兴致勃勃，打牌输得兴高采烈，整人整得别出心裁叫伤感，那她很好奇，谢白辰愉悦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诶，”谢白辰看了眼颜丹青不以为然的表情，“你真不打算好好考虑考虑我啊？”
颜丹青抿抿橙红削薄的唇：“谢少，所有的话，我来谢家的那一晚就跟你说清楚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谢白辰又问。
颜丹青柳眉微凝，转过头，注视谢白辰深邃的瞳孔：“我去夏城，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黑曜石，那颗石头被你爷爷视若珍宝，轻易不会出让，而你也知道，为了救我哥哥，我肯定不会放弃。假以时日，我可能卷土重来，用别的方式继续窥视你们谢家的珍宝，你和我，必然是对立的，你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
谢白辰抬起手，将颜丹青耳边吹落的一缕青丝别到脑后：“为何一定是对立？不可以双赢吗？”
“不可能。”颜丹青按住他微暖的手指，薄唇轻启，“黑曜石只有一颗，你和我，只能一个人赢。”
她冰凉的指尖熨帖着他的手背，他能感受到她葱白手指细微的颤抖。尽管她表情平静，貌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就是莫名感觉到，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谢白辰心里有了底，抽回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我懂了，既然如此，丹青，我让你赢。”
颜丹青一愣，弄不懂谢白辰话里的意思。
男人低下头，从外套内侧的口袋掏出一个绣花锦囊。迎着颜丹青不解的眼神，他微微勾动唇角，眸色温柔如水：“这个给你。”说着，他拉过颜丹青的手，将锦囊放入她的手心。
细腻的布料上残留着他的体温，而锦囊的重量却让颜丹青心尖一震。
该不会……
她三下两下解开绳结，从锦囊里倒出一块温润的石头。
宝石通体乌黑，细看下，石纹之间，还透着丝丝光华。
颜丹青一惊。
黑曜石！
“谢老答应把它送我？”颜丹青澄亮的瞳孔闪着不可置信。
“爷爷不知道，我私自把它从密室里偷出来的。”
“你…”颜丹青张口结舌，“你不怕谢老知道了，会责怪你吗？”
“他应该发现不了，爷爷平时也不常去密室。”
“万一呢？”
“万一啊…”谢白辰遥望天上的海鸥，潋滟一笑，“那就去跪牌位呗。”
一刹那，颜丹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怎么都想不到，谢白辰会轻易把黑曜石交给她。她以为，作为谢家的继承人，守护黑曜石会是他毕生的使命，谁知，他就这样给她了。
“你把它收好，掉了就没有了。”谢白辰朝她手心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赶紧收起来。
颜丹青紧紧握着黑曜石，心底涌起的波涛，比眼前拍打着岩石的巨浪更甚。一时间，她的喉咙竟有点哽塞，难以描述的酸涩感充满了她的心室。
她迅速深呼吸，平复着快要溢出的情绪。小心翼翼将黑曜石放回锦囊，塞进内侧口袋，她凝望谢白辰英俊无双的面容，颤着声说：“谢谢你，谢少。”
“嗯。”谢白辰点头，眸色中的星光暗淡了些，“丹青，拿了黑曜石，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
颜丹青眼圈一红，长睫飞快地眨动着。
“我知道你心里有牵挂，早就想走，能留到初三，已经很难得了。”谢白辰微叹，又帮她拉高了衣领，“去吧，温邺的船要靠岸了。”
颜丹青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懂了。
谢家的别墅靠近海边，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安插的人手。谢白辰早料到她会走，但却什么都不说，他把手机给她联系暮色，还悄悄给她偷出了黑曜石。他说跟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并非随意，他知道她要离开，特意来送她的。
点点潮湿晕染了颜丹青的眉眼，她觉得很丢脸，便不管不顾地抱住了谢白辰。
海风依旧很大，谢白辰看见暮色的船只缓缓靠近码头，伸手不舍地抚了下颜丹青消瘦的背脊。
“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他贴着她的耳垂，轻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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