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洋才知道，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儿。
手机里没了她的消息，没有她打卡一样的早安晚安，没有她平时嘻嘻哈哈的分享生活中的小事情.....
小到她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只小奶猫，看见它乖乖的趴在路边，她觉得很可爱。
小到她只是在课间出去买了瓶饮料，她觉得很好喝。
小到她只是出门看见了阳光，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人啊，或许真的是直到失去以后，才会察觉到原本的可贵。
只是....这种后知后觉的悔恨，失去的人最痛，但却也最幸运。
被义无反顾爱着的人，才最是迟钝，所有的真心实意，只道是寻常。
生活中突然少了那些专属于自家小丫头的碎碎念，李海洋这才发现，她的那些被他嫌弃的小幼稚...
她给的那些――只道是寻常的小惊喜，到底有多珍贵。
他的生活里，不仅仅是少了那些看上去很微不足道的微信。
因为....只有她的微信.....
才能让他李海洋每天满怀期待的入睡，又唇角微弯的醒来。
也正是如此，后来，一直端着“君子端方”的李大少爷，才会不在乎什么所谓的面子，一心只想哄着他的小丫头回来....求着导师亲自给她打电话解释，为了能跟她说上一句话，他一口气买了好多张电话卡。
李海洋倒也不是没想过用公司员工的电话、微信什么的跟她联系。
但一想到.....会有很多人因此得到他家小丫头的联系方式，他就浑身不舒服.....
很久以前，就连李木子都觉得，她这闺蜜啊，在她哥那儿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她哥那副游戏人间，不近女色的鬼样子....
要不是奶奶没事儿就说什么“就那小子这么不冷不热的对我们焦阳，他李海洋啊，早晚有他哭的时候。”
李木子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劝焦阳，“不成就换个目标。活人还能让.....就一颗装的要命的歪脖子树，有什么可稀罕的？”
但凭良心讲，像这类“劝分不劝和”的话，李木子倒也...没少跟焦阳说，只不过，说的比这....多少委婉点....
毕竟，即便作为亲妹妹，李木子虽然....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他哥每次在她闺蜜面前的不对劲儿？好像比之前还要做作？稳如如玉端的稳如老狗....
可在小姑娘看来，不被坚定选择的爱情，都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每每这个时候，焦阳都会一愣，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又顺又香的发丝，意味深长的跟李木子说，“感情这种事儿，喜不喜欢，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李木子才知道，焦阳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很久之后，小姑娘才知道....
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只会喜欢喜欢自己的人，会很自然的觉得，让对方对自己好，不计后果的为自己付出，已然是一种恩赐了。
有些人，喜欢要昭告天下，明里暗里的宣誓主权，轰轰烈烈，咋咋呼呼，百无禁忌，永远年轻。
但有些人，明明喜欢一个人，甚至早早的在心里跟对方过完了这一生。但平时却总是装的要命，为的就是追求一种....“润物无声，绵长温暖”的感觉。
他们无所谓别人如何看？如何想？
甚至，他们都不在乎自己是否是最后陪在对方身边的人，只要对方过得好，只要对方懂他的这份心思，就好。
可喜欢就是喜欢，无论是热烈，还是深沉，都是喜欢。
*
为了求老先生出山帮忙，李海洋每天都会按时去拜访老先生，风雨无阻。
一个星期后。
总是对他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老先生面无表情的问他，“你要的那个什么....”
他顿了顿，花白的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很努力的回想...
“让人觉得期待的物件。”李海洋适时开口，轻声解释。
“哦哦哦。”老先生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不重要。”
“小伙子，老头子我就是想问。你找这东西，有什么打算？”
他这话问的格外的好奇，让李海洋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不方便说？”老先生不耐烦的开口，“成，那就恕不远.....”
这个“送”字还在嘴里打转，老先生就看见对面这个长得板板正正，见人三分笑的小子，就跟不小心醉了酒一样，从耳尖到脸，再到脖子，红了一片。
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老头子凑到李海洋跟前，压低了嗓音问他，“为了个小丫头？心上人？”
“是....”李海洋下意识点头。
“哦？那她对你很重要？”老头笑的一脸的褶子，但脸颊红润，眼神很亮，活像个武侠小说里写的老顽童。
他这话虽然是个问句，但在李海洋看来，他这话说的格外肯定。
被人当场拆穿心里那点小秘密，李海洋只觉心下一片火热，灼的他脸上更红了......
第242章
反正....“守株待兔”什么的，已经到了抱小丫头回家的最好时机了。这么多年你，焦阳都快在他这颗树下扎了窝了。
他也给足了她机会....那就不怪他啃嫩草，吃窝边草了....
“很重要。”李海洋弯了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认真。
对面听见这话，老头也笑的欢快，一改初见时高傲冷淡的形象，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对他这大方认爱的举动，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颇有一副“啧，这小伙子不错，同道中人啊”的架势
半晌，老头像个爱听故事的小朋友，勾住李海洋的背，边往家走边调侃李海洋，
“害，想送心上人礼物，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瞧瞧，你要是早说，老头子我能不让你进家？”
“放心，老头子我是过来人。”
“走走走，咱们具体聊聊。”
说完，老头子给了李海洋一个“我懂，我都懂”的眼神。
被人扼住命运的...肩膀，李海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怪我？究竟是我不早说？还是您老人家给我吃了一礼拜的闭门羹？
“小伙子从哪儿来的啊？”
“京都。”
“哦哦哦。那咱们离的还挺近，我们老两口啊，都是津塘的。”
这小伙子看着一表人才，又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不管不顾的来这大老远的找他，不错不错，是个性情中人。
这个性，简直和他老头子年轻人一模一样，他喜欢。
“我们老两口是旅游来这儿的。我夫人喜欢这儿的风俗人情，就商量着在这儿定居了。”
有的时候，任何人之间的相处，好像....眼缘占了很大的原因。
李海洋一向见人三分笑，说话留一半。但却破天荒的觉得，这老头，还挺有意思的，艺术家都是这么快就能跟人聊一块儿的吗？
这一个礼拜，李海洋满打满算才见了老先生两面，其余时间，全是人的闭门羹，连人面都见不到。
这才几句话不到的功夫，怎么还跟他交上家底儿了？
“算一算，从我们到这儿，到现在....啧，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老先生继续说。看样子，他好像也不怎么在乎李海洋的回应，只是突然想到这儿了，顺嘴就说了。
啧，倒真是个奇怪的人，又冷漠，又热情――李海洋默默的想。
后来，在无数次跟老先生闲聊，李海洋很快就能确定――他想要的那种“期待感”，求助他面前的这个老人，绝对是最优解。
据老先生自己说，
“老头子我早就不想当那么什么受人追捧的民族艺术家了。无趣，他们简直太无趣了。”
这话说的倒是极其符合艺术家的清高。
但其实，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老先生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原本，他只是个木匠出身，给人打个家具，盖个房子混口饭吃的手艺人罢了，偶尔，邻村要修个桥什么的，也会来请他去。
“说真的，小伙子，那时候，老头我的木工活，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好。”
说起自己的曾经的功绩，这个倔强的老头脸上说不出的骄傲，视线下意识的瞟向他的夫人。
他瞳孔因年老而混浊，但却因热爱而闪闪发光。
“是是是。”坐在他旁边的老太太笑的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极其配合的附和，
“凡是出自我家老头之手的家具，哪一个不是精品？”
被人如此直白的夸奖，倔强的老头哼笑着移开了视线，像是很不好意思看自己的夫人。
即便两人已经携手过了大半辈子，但偶尔，跟彼此对视的时候，还是会受不住心底的悸动，不好意思的率先移开视线。
每每这时，被人放在一旁的李海洋都会无语的望向天花板，又酸，又.....期待。
后来。
随着国家经济的复苏，在机缘巧合下，老先生渐渐有了自己的固定客源，手上也多少有了些继续。
少年时期，谁会没有个建功立业的雄心？
一个手艺人，谁又会没梦想过，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
渐渐的，老先生开始尝试着跟一个朋友一起，开始进军家装行业。
虽说，这好赖也算是跟别人一起合伙做生意。
“可说破大天啊，我们这也就算个小本生意。成本什么的，自然能少就少，能没有最好。”
老先生有些感慨的叹息，但却笑的很愉悦。
“小伙子，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好多事啊，都要自己干。”
好在老先生有扎实的木匠基础。
即便是再精细的木匠活，他都能做到信手拈来。
就这么说吧，一般啊，只要是出自他手的活，即便在挑剔的客户，也很少会挑些他手艺上的毛病。
再加上，对画画和色彩，老先生原本就有着独到的天赋。
之前他随便往家具上画点什么，或者刻点什么，都会引来很多同行的模仿。
也因着手里点画画的底子。老先生很快就学会了刷墙、铺地板等等这些对动手能力要求极高的手艺。
可还没等他高兴，就又犯了难。
他们一群从农村出来的，靠手艺吃饭的人....
谁小时候家庭条件好？
谁又不是很小就被爸妈送去了师傅家学手艺？
在那个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年代，很少有人系统的上过学。
“我们那个年代啊，能上几年学，好歹认几个字，就已经不软了。”
说到这儿，老先生的神情有些复杂。
突然，他无奈的一笑，
“小子，我老头子也不瞒你说。以前啊，我总觉得，学习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识几个字，掰着手指头算算数罢了。”
“这以后能挣几个钱？还不如去学个手艺呢，大小还能养活自己。”
老先生承认，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学习，都一直抱有一种极其幼稚，又极其自大的想法。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在追忆过去，又像是在诉说着他淡淡的遗憾，
“小伙子，你不知道，我以前....太缺心眼了。”
“有一段时间，我老说，'那西方的什么所谓的“勾股定理”，不就是纸上谈兵？怎么就让那群洋鬼子吹成了那个样子'？”
第243章
“老子连初中都没上过，不是照样打家具？保你使上了百八十年，当个传家宝也不为过?”
“那东边水库的桥，就是我们几个老哥俩打的。不知道“勾三股四”，不也照样结实？”
“几年前，那么老大的雨啊，水都没人膝盖了，我们哥几个盖的房，搭的桥，一个都没塌！”
“我华国人，学什么物理？”
“可一碰到......像什么电路啊，串联、并联这种东西....”
老先生突然面露难色，有些局促，“老子哪儿学过那些东西？这没学过的活儿.....我可就真不灵了。”
“还真是隔行如何山啊....”
老先生微微叹息。
据他说，那个时候，他几乎每天都会把这话挂在嘴边。
曾经，老先生对自己的手艺自信得意。
对一些他不了解的知识，不屑一顾。
一旁的李海洋听的认真，他偶尔弯唇，偶尔皱眉。
几乎是相同的求学经历，即便天之骄子如李海洋，这样让人下意识感到的极大落差感和失落感，他也曾经历过。
再后来...
老先生很幸运的找到位手艺还不错的老师傅，每天兢兢业业的跟着师傅学，起早贪黑，白天还要兼顾着装修队的工作。
一有时间，他就会自觉的拿出一个笔迹工整的本子，认真低头学着...
怎么改电？
所谓的串联，并联到底是什么？
到底要怎么组合，才能既省电，又不至于总是跳闸？
即便很多年以后，老先生想起曾经那些跟着老师傅学电路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的觉得脸疼....
倒也不是该电路太难，他学不会。
一个木匠出身，那么精细的在蛋壳上雕花的活他都做的来，现在无非就是了解一些基本的知识，将电线盘接好....
老先生记忆力一向很好，再加上，这吃饭的手艺，他学的又十分的尽心。
所以很自然的，他很快就学会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得出奇的旷世难题。
“人这辈子啊，能用到天赋的事情并不多。”老先生忍不住感叹。
更何况，不论多么逆天的天才，也经不住懒惰、矫情和拖延的三大重锤。
老先生善于观察，又勤奋好学，教他的电工师傅，不止一次的指着他的鼻子，夸他说，“这小子，灵。”
可即便如此....
即使到了现在，半百之年他也早过了不知多少年，但每每说起这些事儿，老先生都难掩遗憾。
也许，在午夜梦回，偶尔，老先生仍会在睡前翻来覆去的想――想起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幼稚到极点的自己。
每每这时，他都会有些羞愧的叹息，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一句，“隔行如何山啊。”
创业初期，每一分钱好像生来就有着天生的宿命。
那个时候，是老先生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窘迫时期，可他却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夫人。
老先生同自己的夫人识于微时。
他的微时....她确实被父母精心娇养的少女。
“想当初，我认识她那会儿啊，还是个连咸菜都舍不得吃，自己给自己当小时工的个体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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