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武家军和奔狼营善战,值守护卫盈都是他们的主要职责,受天子直接调度。
火器所内有大量能工巧匠,极善火药军械,负责研发和制造武器以供全国士兵使用。
飞鱼卫则是负责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行巡查缉捕之责,由当朝天子唯一信赖的安亲王管理。
再偏远的地方,都听说过盈都四大军的名号,更何况钦州并不偏远。
一听武毅说自己是武家军的,家中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态度越发恭敬。他们还没从见过这么大的官嘞。
潇荀和潇箬则没有多少反应,潇箬只当武毅这是客气的场面话,潇荀压根就没打算以后与武毅有交集。
“要我说啊,潇荀兄弟这么好的身手,只做个镖师未免太可惜了,不如来我武家军,一起报效朝廷,不也是美事一桩!”武毅说道。
他那日被追杀,虽然因为晕眩没能看完潇荀击退那几个杀手的全过程,但是昏迷之前他分明看到潇荀身姿矫健,出剑时利落干脆,宛如游龙出水。
“谢武校尉抬爱,我暂时没有入军的打算。”潇荀拒绝的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看他表情坚定,武毅就知道这不是托词,他是真心不打算当兵入伍。
“哎,也行,好男儿各有所志。”
说罢武毅解下腰间一块玉牌,放在潇荀面前的桌子上,抱拳道:“军令如山,我得归队不能再待,这是我的随身信物,赠予潇兄弟。”
不等潇荀拒绝,武毅就转身大踏步离去了。
第六十七章 端倪
武毅离去,也带走了随他而来的士兵,本就缺乏的人手更加不足。
面对数量庞大的灾民,曾永波咬牙决定先暂停对因雪灾垮塌地区的搜寻,集中人力物力救治活着的伤员。
钦州医药商会在这次救治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前期各家药铺医馆出药出力,设置的三处临时救助点挽救了不少伤员,使他们免去落得残疾或丧命的下场。
待朝廷的粮食药品到位,他们又让各家驻店的大夫轮班为钦州百姓看病,只要是因为雪灾造成的外伤或者冻害,都是免费看诊,分文不取。
百姓对此皆是交口称赞,曾刺史更是为商会题字“仁心仁德”,制成匾额挂在商会大厅中。
“潇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们商会出手,不然我钦州百姓只怕伤亡更重啊。”
曾永波特地亲临商会总部,对潇箬表示感谢。
“大人客气了,我们只是力尽所能。”潇箬递上一杯热茶,说道:“只是苦了百姓。”
“是啊,粗略统计因此受伤的有四百余人,确认死亡的四十八人,失踪九十六人,只怕这些失踪的都还埋在雪下……”
曾永波虽谈不上爱民如子,倒也是心系百姓,钦州一口气损失这么多人口,开春的耕种都会受到影响,他从年初一至今就没睡过安稳觉了。
“现在雪化一些了又冻上,更难挖掘,只能等天气暖和了,冰雪消融,再进行收敛。”
其他掌柜也是摇头叹息,确实如曾刺史所说,只能如此。
幸好钦州地处江南,出了正月,天气就逐渐暖和起来。
融融的暖阳开始笼罩这座刚受过创伤的城市,原本堆积到梆硬的雪堆也开始融化成一滩滩的水渍,像一道道颜色发暗的伤口,斑驳地趴在钦州的皮肤上。
趁着天气好,潇箬和岑老头一起将家中的被褥拿出来拍打晾晒,等晚上就能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敞开的院门探进来一张涂着厚厚胭脂的脸,是隔壁的谢春花。
“忙着呢?”谢春花看院中只有潇箬和岑老头两人,也不客气,扭着腰肢就进门来。
“春花婶,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潇箬笑着和她打招呼。
谢春花年轻时候是个青官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在醉香楼也算是一块活招牌。后来年纪大了,用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钦州卖猪肉的屠夫。
她家院子和潇家只隔了一道小巷,平时潇箬经常看到她歪着身子依在窗口,把她保养的葱白细嫩的手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自我欣赏着。
有时候若是她兴致来了,还会把以前的琵琶找出来,拨着弦咿咿呀呀唱上两句。
附近的邻里也许是嫌弃她的出身,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她攀谈,她自己也就识趣的很少出门。
“哎,我这不是无聊么,随便走走。”
谢春花看到还有一床被子没抖开,就把绣着桃枝的袖子往上一挽道:“我来帮你吧!”
她一靠近,岑老头就后退几步,看谢春花上手抖被子了,岑老头干脆就去药房,打算把昨天没切完的橘皮再切一些。
他倒不是嫌弃谢春花,只是男女有别,谢春花一个他人妇在这儿挽袖子露胳膊,他要避嫌的。
这袖子一挽,潇箬就注意到谢春花白生生的手腕上戴着个掐金丝的如意镯。
“春花婶子的镯子真好看,是大牛叔给你新买的?”潇箬笑着问道。
她大概猜到谢春花今天怎么突然出门逛了,这是新得了首饰想显摆呢。旁人都不怎么搭理她,她才会溜达到潇家来。
“他哪有钱给我买这掐金丝的首饰呀!这是观音娘娘赏给他的!”谢春花一脸得意。
得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东西没处说道,可给她憋坏了,潇箬随口一问正问到她心坎里。
用力拍打了几下被子,让里面的棉絮更松散,潇箬手上活不停,随口就搭了句话:“观音娘娘怎么赏给大牛叔的?梦里给的吗?”
她也不是真想知道,唠嗑么,随口问随口答,谁也不往心里去。
谢春花突然就神秘起来,她先是走到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隔墙无耳,这才小碎步走到潇箬身边,拉着潇箬到院子角落,手拢着嘴巴悄声说道:“是观音娘娘在西边赏的。”
“西边?”
潇箬心中一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对呀,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西边现在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谢春花涂着厚厚唇脂的嘴角翘起,得意地说道:“我家大牛去的早,一去就得了这个镯子,可不就是观音娘娘赏的吗。”
“那些后来去的啊,就不一定能捡着这样的宝贝啦!”
果然如潇箬所想,这些东西哪是什么赏赐,就是屠夫王大牛从雪灾垮塌的房子里拿的,甚至有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春花婶!这可不能戴啊!”潇箬皱起柳眉看向谢春花道。
“怎么就不能戴了?这都是无主的东西,谁碰上了就是谁的,我家大牛捡着的,那就是我家的东西了。”
谢春花有点不高兴,又说道:“又不是只有我家大牛去捡,好多人都在捡呢!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不都被人捡走抬走了嘛!”
看潇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谢春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觉得有点自讨没趣,嘀咕了几句是不是嫉妒啊之类的话,扭着腰肢就出了潇家的院子。
对她这样的反应,潇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个物资并不丰沛的世界,她也确实不能要求人人都能明白死亡的厚重。
“王家娘子走了?”
岑老头从药房里推开窗户,看院中又只有潇箬一人。
“嗯,刚走。”
被褥都晾好了,潇箬就也进了药房,帮岑老头一起切橘丝,边切边把谢春花刚才说的话告诉了岑老头。
听潇箬的转述,岑老头的眉毛越皱越紧。
等她讲完,岑老头停下切橘丝的动作,手握着药铡陷入思索。
“老爷子,怎么了?”潇箬不解道。
突然岑老头松开药铡,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叮嘱潇箬:“丫头你和太礼一起,去把荀小子和袅袅叫回来,我去接昭昭。”
此刻才午时三刻,离潇昭下学还早得很,潇箬不明白岑老头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爷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莫问,先按我说的做,回来我再跟你们解释。”
第六十八章 瘟疫
岑老头叮嘱完潇箬,就急匆匆往潇昭所在的私塾赶去。
一路上他边走边观察着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所有人。
这人手上捧着个缺了一角的陶罐,十米外那人手肘上搭着湿漉漉的棉袄,还有人拎着一只倒挂的死鸡,心满意足地晃荡着……
原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被岑老头尽收眼底,他越看越心惊,只能暗暗加快脚步,好快一些赶到私塾。
“潇家老爷子好,您这是来找潇昭吗?”
私塾中谁人不知先生最喜爱的学生就是潇昭,年纪最小却最有天赋,长得又是玉雕一般可爱。
连带着私塾门童对潇昭的家人都多有留意,看看谁家祖坟冒青烟出这么一个神童,自然而然把潇家人都记了个脸熟。
“哎,是,是。”岑老头也不去纠正门童的称呼,他拱手道:“烦请小先生通报,家中有急事,我来接潇昭回家去。”
私塾为了防止旁人打扰学生用功,是不许其他人擅自进入私塾的,只能让门童来通报。
门童作揖还礼,随后就去和当日授课的夫子禀报。
“潇昭,既然是你家人来寻,想必是家中有要事,你且归去。不过课业不能落下,也要按时完成知道吗?”
夫子看潇昭乖乖点头,欣慰地笑道:“去吧,莫让家人等着急了。”
收拾好课本装进布兜,潇昭跟着门童出了私塾。
岑老头揣着手站在私塾外伸脑袋眼巴巴瞅着,看到熟悉的小身影出来,他赶忙招手示意潇昭。
“昭昭,这里!”
小身子哒哒哒跑到岑老头身边,潇昭抬头问道:“岑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接我?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先跟我回家吧,咱们回去说。”
接过崽崽身上的布包,牵起他的小手,岑老头不敢再停留,急匆匆带着潇昭回家去。
到家时,潇袅和潇荀都已经被喊回了,一家人整整齐齐。
见人到齐了,岑老头赶紧把院门关紧,插上门栓,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院中桌子旁坐下。
他这套动作看得其他人更疑惑。
“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了?”
潇箬边问边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缓缓。
“哎,今天这事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岑老头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慢慢道:“我才十一二岁光景,想必太礼那是还是襁褓中,所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郑冬阳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岑老头为何今天这么紧张。
“那时也是夜晚,大家都还在睡梦中,遇上了地龙翻身。”
说起往事,岑老头有些混沌的双眼更显迷离。
“那场面,可太凄惨了,数不清有多少人被掉下来的屋顶房梁压死,砸死,到处都是哭喊声……”
“好多人家直接绝了户,尸体摞起来足足有十几米,坟地里都埋不下,最后只能扔到乱葬岗去……”
“再后来,先是个欠了赌债的混小子,家中没有什么能变卖成赌资了,他就歪心思打到那些绝户的人家身上,去空房子里翻找搜寻。”
“先是翻出人家藏起来的积蓄去赌,输了又继续去翻,就这么来来回回,所有因为地龙死绝了人的空房子都被他翻了个遍。”
“没有金银了就拿瓦罐陶器去变卖,后来实在没什么可以拿了,他甚至去乱葬岗扒那些尚且完好的死人衣服,随便淘洗下就拿去典当,或者贱价卖给不知情的。”
“就这样,这混小子过了一阵舒服日子,可是不知不觉间,镇上的人就开始得了奇怪的病症。”
“先是咳嗽发热,然后是呕吐腹泻不止,人变得畏寒,四肢无力,最后手脚溃烂,周身流脓,凄惨死去。整个过程发病迅速,从开始到死亡,不过数天而已。”
“那些最早得病的,就是从那混小子手里买了衣物器具的人,等他们察觉不对,怒气冲冲找混小子讨个说法,到他家才发现,他们一家子早就全死在家里了!”
“尸体都腐烂生蛆了!这个病症还会传染给旁人,那一年镇上每天都在死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谁都不敢随便出门。”
“但是有些房门关了,就再也没打开过……”
在岑老头苍老的声音中,潇箬的心渐渐下沉,她明白老头子口中的怪病是什么。
古代科技卫生落后,一旦发生大灾,没有及时处理好人畜的尸体就会快速腐烂。
滋生的细菌会蔓延入地下水,或沾染到与之接触的人畜身上,从而爆发出广泛而猛烈的传染性疾病,俗称瘟疫。
今天谢春花所言情形,与岑老头说的瘟疫前兆别无二致,只怕钦州接下来也难逃此祸。
“我刚才去接昭昭时候,就看到不少人手上拿的死人器物……”
话点到为止,四个大人相互对视,明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态有多严峻。
潇箬最先冷静下来,她明白在这个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次氯酸做消杀的世界,瘟疫并非完全靠人力就能避免或者治愈的,更多的是只能尽人事看天命。
她心中盘算了一下家中的粮油储存量,虽然年前准备了不少,但一个月的消耗后,剩下的米面肉菜也只够一家人再吃半个月左右。
“郑前辈,阿荀,你们带上银子去买米面和肉,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最好多跑几家,分散着买,别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爷子你就在家里,看着袅袅和昭昭。我记得咱们仓库里还有雄黄桐子,等会儿都拿出来烧了,我们进出门都要用雄黄桐子的烟来熏蒸衣服鞋袜。”
安排完大人的任务,她蹲下和两个崽崽平视,一脸慎重地说道:“袅袅、昭昭,从今天起你们俩不可以再出门,除非阿姊说可以。知道了吗?”
“去私塾也不可以吗?”
潇昭小脸蛋微微发皱。夫子对《曲礼》才刚开始讲解,他还想明日去向夫子请教何为“傲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摸摸他刚开始褪婴儿肥的脸蛋,潇箬看着潇昭乌黑的大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不,可,以。”
随后又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脑瓜:“学问上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先和郑前辈请教。”
得到两个崽崽节奏一致的点头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家中安排妥当,剩下就是外面的事情了。
潇箬看向天空,今日尚且晴好,但暴雨随时都可能向这座城市袭来,钦州摇摇欲坠。
第六十九章 筹划
古代治疗瘟疫的方法并不多,岑老头写了个散瘟汤的方子给潇箬,主要是泻肺胃之火。
潇箬心里清楚,这方子不一定对症。
瘟疫是由细菌病毒引起,她没办法确定这次会是哪种病毒,只能是聊胜于无,希望博大进深的中医真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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