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的妈妈。
“……”
女人从口袋里摸出饼干,在小孩眼前晃了晃,他立刻不哭了,眼巴巴的看着,饼干稍微凑近了一点,就立刻把嘴巴张大,等着妈妈喂,但妈妈不喂,逗他一样往后退了退。
“谁是最勇敢的宝宝呀?”
“谁家的小孩最棒呀?”
“我!”
“是你呀?真的是你呀?”
“……”
你往后退了几步,悄悄走了。
月亮在头顶上逐渐变清晰,五条家也是越走越大,弯弯绕绕没有尽头,你停停走走,宅院里从压低了的窃窃私语声变的安静,路上的人也逐渐消失,等回过神去,夜晚已经降临。
身边大概是类似园林的地方,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将绿的发亮的叶子透出漂亮的光泽,你走在靠围墙的路上,想起很多事情。
妈妈也是这么哄你的,敲敲门说吃饭啦,这就算做和好信号,这时候你会心有灵犀的打开门,闷着声一股劲的把饭吃的干干净净,但是一句话也不理她,有时候她会很伤心,你见过她偷偷掉眼泪,从那以后就再也不会不理她了。
如果那个时候……
你不和她吵架,你不闹脾气……
你甚至都没有很认真的说一句爱她。
……现在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仰起头,看月亮,这是妈妈再也没机会看到的月亮,她说过很多次妈妈爱你,但你那时候觉得稀松平常没什么大不了。
……只有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你回过头来,是五条悟,他换了一身衣服,是大袖和服,衣服上染着大纹,很正式的一套装扮,少年的身姿又挺拔,宽松的和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傲慢的轻狂气,那双好奇的蓝眼睛望过来,在看见你时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带上点笑意:“还真是你啊?”
“……嗯。”你说:“一不小心就走到这了。”
“走到哪都可以,”他不以为然的说:“这里没有你不可以去的地方。”
就算这么说……你叹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你就跟过来了,”五条悟走到你身边:“怎么样?这里也还算可以看看吧?”
你不太想说话,话说多了就会暴露自己刚刚的心情,对你来说伤心也是一个人的事情,你不想在任何人面前伤心,特别是五条悟,谁知道他会不会嘲笑你呢,所以你只是很简单的“嗯”了一声。
“……欸。”
他像是发现什么一样,停下脚步,然后猛地凑到你脸前,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听见他说:“……你好像很伤心啊。”
“……”
你有些恼怒的推了他一把,然后恶声恶气的说:“没有。”
“明明一副要哭的表情啊?”
“错觉。”
“想哭就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啊,都说没有了。
月亮很温柔的悬在天边,这里的灯很暗,混在叶子里,随着风声一起摇晃,你不说话,于是五条悟也安静下来了,跟在你旁边,很安静的一起走,这让你有些惊奇,忍不住开口了:“……你没别的想说的吗?”
“嗯?”
他反应过来你的意思,很轻快的笑了一声:“伤心的时候不都喜欢安静吗?”
“你还知道这个啊?”
“真以为我是笨蛋啊?”
明白和理解还有行动都不是一回事,大部分时间他知道某些人是什么样的情绪,非要说的话其实说不准在这方面他要比许多人都敏感,大概是六眼的缘故,他人的情绪很容易被五条悟捕捉到,但有时候明白不代表他理解,也不代表他愿意为此付出什么行动。
五条悟从不觉得他人的悲伤或者快乐和自己有关系。
这是天才的傲慢,他并不羞于承认这一点,情感和道德上的淡薄导致五条悟不会像常人那样具备同理心,他做什么所谓正确的事也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或者身边的某个人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其实这里大部分人也不会在乎五条悟怎么想,六眼最好也不要有太多想法。
不过太可惜了,如下午时管家所说,五条悟简直任性到一定程度了,半分也没有依那些老头子们所愿。
想到这他忍不住愉快的吹了声口哨,你纳闷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又突然高兴起来了?”
“一想到某些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又要被我气的少十年寿命就忍不住高兴起来了。”
这个答案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摁了摁眉心,有一瞬间的无语:“我也算是服了你了。”
“现在不想哭了吗?”
“……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这么说,不过也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吧。”
你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即使有时候行为很恶劣,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有一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白睫毛很长,蓝眼睛很明亮,少年无拘无束的蓬勃朝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感受到你的目光,他侧过头看你,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怎么了?”
那双蓝眼睛在夜色的晕染下要比白天颜色更深一点,星光融在璀璨的蓝色里,留下点点星痕,你盯着他盯了好一会,才在他逐渐不自然的神色里慢吞吞的说: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是吗?”五条悟满不在乎的笑了一下:“我喜欢‘不像’这个词,我是什么样谁说也不算,我才不要像一个固定的样子。”
第55章 全章已重写,请重新观看!
“……不要像固定的样子吗?”
真是只有五条悟才会说的话呢。
你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的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你们已经走出园林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入夜,周边小路上的那些家仆早就悄无声息的退下,墙角和树木间闪着光,那是用来监控的咒具,在这个已经有了摄像头的时代,这种古老的大家族还是习惯用从前的方法。
你在五条家只是呆了一天,大概因为是五条家小神子客人的缘故,五条家的人对你们很客气,但在这种客气下,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森严制度,不会有人在没有得到吩咐的情况下主动和你们搭话,所有人都是低着头,吃饭时也有很多规矩,尽管即使没有人会指责你们不守规矩,但过于沉默的气氛和吃饭时尽心尽力服侍的家仆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东西使你联想到了被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看起来仍旧完好无损,但凑近时也能闻到掩盖不住的腐朽气息,令人反胃和不适,连精美的饭菜也觉得难以下咽起来。
在这种把封建传统视为神明馈赠的地方,他们居然会亲手养出一个无比厌恶古板制度的神子。
五条悟轻轻的笑出了声。
“我很奇怪,”他说:“难道你就不奇怪了吗?”
“我?”你有点莫名其妙:“我哪里奇怪?”
“你的眼睛里,藏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要是换作别人你就要怀疑这是一种油腻的搭讪方式了,但这是五条悟,你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五条悟会搭讪你,所以在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后,你才天真的问道:“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说不清楚,”他坦然道:“但是很不一样,不屈服与野心,你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
“是在夸我吗?”
“很明显吧?”
“真的假的啊?”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狗嘴突然吐出象牙了,我实在很难不惊讶啊。”
“……”
五条悟有点抗议的说道:“……我刚刚可是在夸你欸。”
“是让我也夸你的意思吗?”
然后你想了想,才说:“你也很棒。”
空气安静了五秒。
“……没了吗?”他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只有一句很棒吗?”
而且还是“也”,这不是变相的把自己也夸了一遍吗?
欸?生气了吗?
“因为觉得五条同学是那种夸奖之后会把尾巴翘的很高的人,”你赶紧说:“所以觉得不能再夸了,反正五条同学也知道自己很厉害吧?”
这个答案明显让他满意了,猫猫很得意的哼了一声,你默默把视线收回来,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还真是意外的好哄啊。
感觉要比夏油同学好糊弄多了。
手机铃声很适当的响起,在静谧的夜里简直像是招魂曲,是五条悟的,他接了电话,然后嗯嗯啊啊了几声,挂掉之后,才看向你:“我要走了。”
“快走吧,”你说:“我也要回去了。”
五条悟像是有点不高兴:“这么痛快吗?”
不然呢?又不是见不到了,莫名其妙。
磨叽了半天他总算要走了,但在走之前,五条悟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你:“你的术式是虚式构造对吧?”
“……欸?是倒没错啦……”
“不是能构造实体吗?变一个我看看吧。”
“……”你说:“你以为是变魔术吗?!”
其实确实和变魔术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会不由自主的来气,所以非常不愿意变给他看。
“什么啊?不是有变给杰看吗?变给我看看怎么了?”
根本没有可比性!
夏油同学不一定会嘲笑你,可五条同学的恶劣脾气就实在是说不准了,但你想了想他哥哥说的话,还是不情不愿的决定相信他一回,就说道:“那我变了哦。”
他哼了一声。
咒力在手中凝聚,然后烟花一样化开,转眼间一只木雕小猫就出现在你的手中,你递给他,五条悟接过,看起来有些惊讶:“为什么是猫?”
“……非要说的话,”你慢吞吞的说:“大概是觉得五条同学很像猫吧。”
有点神经质,又有点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会很主动的过来用脑袋蹭蹭腿,尾巴也会很柔情的缠绕在主人的身体上,这么想会觉得很可爱,但是总会莫名其妙的生气,脾气也很大,动不动用爪子蹬你一下或者轻轻的咬上一口,不会特别用力也不会伤到你,简直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道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吗?
被这么认为的五条悟并没有特别去在意你说他像猫的事情,而是很突然的凑过来,蓝眼睛观察似的仔细打量你,然后说:“果然如此啊。”
“咦?什么?”
“咒力,你这个术式很消耗咒力吧?”
“确实,”提到这个你也有点郁闷:“要是想要用来消除咒灵的话会更消耗咒力的。”
你的体术又没那么好,术式又太耗咒力,所以如果到了必须要面对咒灵的时候,一般你会选择用咒力单纯的狂轰乱炸,又方便又简单。
虽然在训练的时候这样就会被夜蛾老师臭骂一顿就是了。
他笑了一下,有点高兴的那种,你没明白对方高兴的地方,纳闷的歪了歪头,但五条悟没有解释,只是潇洒的冲你摆了摆手,像来时那么突然的走了。
……这一点来看果然很像猫呢。
你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过身来朝院子的方向走去,但是没走一会又碰到了夏油杰,他看见你,并不惊讶,甚至给你一种他已经等你很久的错觉。
你停了脚步,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他就笑了起来,有点揶揄的那种:“刚刚是和悟在一起吗?”
“欸?”
“我看见了哦,硝子刚刚在找你,还以为你弄丢了。”
啊?你赶紧打开手机,果然给你发了消息,但你的手机静音了,没看见,等你在手机上回复完硝子后,夏油杰才说:“是在和悟聊什么正事吗?”
“没啦,”你说:“只是随便说了些话。”
但这种气氛太诡异了,简直给你一种误入攻略乙女游戏的错觉,这边遇到一个男主,转头又遇另一个,这么巧的吗?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夏油同学是来找我的吗?”你只想赶紧回去,就主动开口道:“我这就……”
“说起来你一直叫我夏油同学呢。”
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是全散下来的状态,很随便的披在肩上,他用皮筋把随便的扎了一半,然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你一眼:“像悟和硝子那么喊我就好了。”
“直接喊‘杰’吗?”你想了想,才说:“我是没所谓啦,只要没冒犯到你的话。”
“这话也太客气了,那天不是都很直白的教训我了吗?”夏油杰调侃道:“还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欸?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不是教训……”
“那一天,我很抱歉。”
这句话太突然了,你呆了一瞬间,才很茫然的问道:
“那一天?”
“准特级咒灵突发案发生的那一天,”他把目光低了低,语调温和,带着丝丝歉意:“没能救下更多的人……”
“突发案……”
你知道对于咒灵是有专门的侦测机构的,也就是所谓的“窗”,突发案是在“窗”的监测之外突然发生的案件,你的家,原本平稳幸福的生活……那些死去的人,和寥寥无几幸存者的家……都是因为这场突发案被摧毁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些?”
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你竭力的想忘记那些事情,但仍旧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但对你来说,这不是某一个人的错,你知道如果不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连你也会死在那里。
你捏紧手指,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概是因为你说的话吧,弱者该怎么样定义,”他沉思了一会,才慢慢的说:“在你眼里,我也同样傲慢吗?”
“……什么?”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你被问懵了:“在我眼里?”
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你。
你站定脚步,这里每盏路灯都离的很远,因此光很暗,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些许阴影,他也有一双漂亮颜色的眼睛,是和五条悟颜色不一样的星云,那双眼睛不笑时也像笑三分,狐狸一样狡黠。
“我觉得……”你诚恳的说:“我怎么想不是很重要,很厉害的人有傲慢的资本,就像五条同学一样,那天我说的话,只是因为被觉得弱小,忍不住有些生气而已,你不用太在意的。”
“……不用太在意吗?”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有些遗憾的那种,你尚且不太明白这种情绪,就听到对方很快带着笑的声音:“要我送你回去吗?之后还有一截路。”
“不用啦,”你摆了摆手:“一个人没问题,我喜欢一个人走,晚安!”
夏油杰看着你,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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