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着几分肃然的安静中,谢柏彦可以清晰地听到电话那端深深的叹息声。
而后,是宋执锐已经调整过呼吸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谢总,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谢柏彦依旧是那副徐徐的音调:“很抱歉,自我介绍就不需要了,宋先生的简历及背景资料现在还在谢氏的投资项目库中。”
似是简单的陈述事实,仿佛又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深意。
话语之间,参差距离,昭然若揭。
“……”宋执锐呼吸重了几分,尤其是在听到谢柏彦很是云淡风轻的调子时,更是咬紧了牙关。
很多事,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在各自立场,似乎没有将那层白纸戳破的理由。
于宋执锐,他没有立场。
于谢柏彦,他是不在乎。
又是静了许久,宋执锐呼了口气,重新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请谢总解惑。”
他踟躇又犹豫,哪怕自己也知晓这样不好,可是依然有各种顾虑在绊着他的脚步。
宋执锐很清晰地明白正是自己的犹豫将一切搞砸,可他又克制不住靠近的心态。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阳台上,寒风疾驰,透过单薄的衬衫,跟着他慢踱的步子,谢柏彦面色如常,谦谦有礼的模样:“宋先生请说。”
大概除了这通电话,他们之间应该也不会有其他对话机会。
宋执锐的投资签约仪式上,他没有看到谢柏彦,和他签约的是谢氏投资事业部的副总。
十几个副总中的其中之一。
而谢柏彦的名字,只是印在那份投资合同尾页处。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残酷又可笑。
宋执锐声音冷清:“请问让我在清雨生日前去出差考察供应商,是谢总的意思吗?”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
暴雨,积水,错过。
怪不得他的恶意揣测。
一声低笑缓缓落下,谢柏彦唇角啜着淡弧:“宋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是想纠正一下——”
偏冷的声线淡了许多:“你的创业和太太的生日是两回事,其中并没有什么一定要联系在一起的关系。”
几分凛冽压下的气息,冷禁凌然。
顿了几秒,话锋又转:“至于宋先生的问题——”
他应了:“确实是我的意思。”
“……”压抑到极致的一点声息透过听筒,被他轻易捕捉。
又被房间的一道轻声打断:“谢柏彦……”
是迷怔睡醒的虞清雨。
清冷气息散去许多,谢柏彦问:“宋先生还有其他需要问的吗?”
“……”宋执锐没回答,显然也听到了方才虞清雨的声音。
“不好意思,小鱼在叫我。”谢柏彦淡然自若,薄唇微启,“若是宋先生还有其他问题,明晚这个时候还可以继续打来。”
利落挂断的电话。
谢柏彦推开阳台门,望着还在醒神的虞清雨,他吐出胸腔一口浊气。
虞清雨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几乎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
撩起眼皮望向正向她走来的男人,抬手就环住他的劲瘦:“你去哪里了?”
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谢柏彦回:“屋子里有点闷,去阳台上透透气。”
“去抽烟了吗?”像只可爱的小动物,鼻子在他身上轻嗅。
“没有。”谢柏彦低眸浅笑,清隽眉眼扬起。
他似乎只有创业时期压力太大有吸过烟,婚后虞清雨不喜烟味,他便再也没有碰过。
虞清雨仰着脸,被沙发面料压出一点红痕的面颊在他怀里蹭了又蹭,小声喃喃:“我突然想到我都没有去过你的办公室。”
是她刚刚睡醒的时候想得到的事情。
嘴上永远说的不在意,要有礼仪分寸,可是方才梦里似乎还在惦记着这件事。
额头抵着他的腰腹,轻轻叹气:“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有点介意。”
清淡的木调冷香,和娇艳的花草香,渐渐融合。
一点涟漪在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圈圈漾开。
他扣着她的下颚,抬起一点弧度,视线锁在她迷蒙又透亮的水眸中。
淡薄的弧度在他颊面上浅浅扬起,温润端方中染上几分不驯:“太太自然可以介意,因为我有时候我也介意得快发疯了。”
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并不平静的话。
虞清雨一时怔住,眨了眨清眸:“哪种发疯?”
头顶是华丽的玻璃吊灯,细碎影绰的流苏清光在眸底绽开。
“大概就是日久生情,然后生情日久。”低沉磁性的音质,透着一点恶劣的肆意。
和他那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气质。
带着几分隐约的危险性:“是后半句那种发疯。”
明艳清绝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恍然。
“谢柏彦……”她愣了几秒,刚刚睡醒还有些怔然,虞清雨还没意识到已经被他的气息包围,“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热的啄吻落在她的唇上,含糊的男声交缠在唇齿间:“如果不好讲也没关系,我们不用急在这一时。”
“可是我……”她深呼一口气,浅浅错开一点距离,“不是不好讲,只是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讲,好像我还也没想好要怎么讲。”
莫名扰乱她生活的宋执锐,还有无端的纠缠,让她短暂地迷茫。
谢柏彦从未说什么,但她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
“不急,我们本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一声浅息压下,谢柏彦将她重新拢进怀里,压迫感极强的呼吸覆下,缠绕向下逐渐放肆的动作。
越过单薄的蝴蝶骨,那里震颤的弧度激起更深的侵略性。
微凉的声线中纠缠上几分哑意,他咬着她水光潋滟的唇:“毕竟投喂小鱼,也不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虞清雨最近的作息越发向谢柏彦靠近,他一起身,她就跟着醒过来。
揉着眼睛,睡眠严重不足的她倦怠地望着正在系着衬衫扣子的清隽男人,眼皮慢慢阖上。
“我今天要去巴黎。”忽然落下的男声惊扰她的睡眠。
虞清雨勉强撑起眼皮,随意应了句:“哦。”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床前。
虞清雨似有所察觉,懒懒地掀眸,望向面前已经穿戴整洁的男人,他温润笑道:“不问我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出差吗?
虞清雨扯开嘴角,但看见他面上的淡笑,还是顺从地问了句:“你要去干什么?”
谢柏彦唇角弧度又扬起几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去出差。”
和她料想没有任何偏差的答案。
“小鱼,等我回来。”他拨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虞清雨囫囵应了应,重新缩进柔软的被子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送别,正准备离开的清冷矜贵男人已然又踱了回来,还换了套说辞:“算了,不想让太太等。”
“太太陪我一起去吧。”
虞清雨疑惑地蹙紧眉心,愣愣地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剩下来的事情几乎都不用她动手。
“bb,伸手。”
她半阖着眉眼,呆呆地伸出手,由他给她穿上长裙。
还有柔软的袜子被套在脚上,虞清雨晃了晃小脚,微微翘起嘴角。
“bb,张嘴。”
刚刚洗漱梳妆好,就已经递到她嘴边的面包。
虞清雨手都不想抬,就着他的手囫囵咬了两口便不吃了。
行李也是谢柏彦收拾的,她只需要跟着走就可以。
甚至走大概不需要她自己。
“出差都离不开我啊。”虞清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懒懒打着哈欠。
“自然。”谢柏彦似笑非笑,“我的危机意识已经在告诉我该拉响警铃了。”
第50章 Chapter 50
虞清雨坐进谢柏彦的私人飞机时候,还在思忱着刚才谢柏彦的话。
眼睫微微垂下,她望着正半跪在他面前给她换拖鞋的男人,心绪忽然放得很柔。
“你的危机意识小雷达在我们之间是可以暂时关闭的。”她弯了弯唇,尾音翘起,几分矜持,“你的谢太太还是很靠谱的。”
谢柏彦抬眸,清冽瞳光迎上她的含情眸。
虞清雨忍不住抬手落在他的发顶,他打了发胶的头发有些硬,微微刺着她的掌心。
她嫣然笑起,就势摸了摸他的头,唇角牵着眉眼一起翘起:“你老婆可以给你满满的安全感。”
他的手指还圈着她的莹润纤细的脚腕,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有应声。
虞清雨凝着他的面容,谢柏彦的气质清润温雅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在外他沉敛冷清着神色,总是携着几分疏离。可当他薄唇噙着一点弧度,周身冷清仿佛都淡了许多。
尤其是他凝视她的时候,黑眸也流连着几分情意。
由淡转浓的情意。
虞清雨向来不是吝啬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托着他的手掌,就将人拉到了身边。
发尾落在他肩上,距离在无形间缩近,她细声呢喃着:“老公,你要信我。”
薄凉的眼风眺过来,薄唇轻扯,几分漫不经心。
虞清雨有些急了,歪了歪头,目光瞥向他的俊面,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唇角。
“老公,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见他没有反应,她拽着他的袖口,红唇轻启,尾音挑起:“是不是要把我的命给你,你才信呀?”
骄矜又娇软的语气,将音调拖得长长的。
很不巧,谢柏彦真的吃虞清雨这套撒娇。
低眉,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不疾不徐:“我暂时还没有成为鳏夫的打算。”
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胸口,掌心下是贴合的怦然心跳。
谢柏彦淡然轻笑,唇色润泽,语气服帖:“太太,只管把心揣得好好的。”
“你的先生已经收到你满满的安全感了。”
昨夜几乎没睡多久,清早虞清雨就被谢柏彦拉上了飞机,工作了一会儿,眼皮已经神不住地打颤。
正在处理公事的谢柏彦一抬眼,就看见托着腮已经闭上眼睛的虞清雨。
“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微凉的钢笔轻轻触了触她的腕子。
揉了揉眼睛,她低头去寻着不知道被自己踢到哪里的拖鞋。
遍寻不到,索性放弃。
虞清雨直直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谢柏彦,一错不错,眉宇间的语意清晰明了。
钢笔被轻轻放下,谢柏彦低喟一声,笑意温温,颇有几分无奈地站起抱起面前的女人,放在里间卧室大床上。
“谢太太,还有其他吩咐吗?”掖好被角,他声线很轻,似是打趣,“比如,需要陪睡服务吗?”
“若是谢先生提供,我也可以勉强接受。”大大打了个哈欠,嘴上说着勉强接受,手指已经换环上了他的劲腰。
分明意思是需要谢先生的陪睡服务。
谢柏彦还有公事要处理,带了笔记本电脑半坐在她旁边,勉强也称得上“陪睡”。
虞清雨枕在他的臂弯上,鼻息间尽是属于他的冷杉淡香,将她紧紧包围。
她的眼睛慢慢阖上,很快便陷入沉睡,耳边是刻意放轻的打字声。
睡得很熟。
虞清雨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眨了眨干涩的眼眸,眼皮撩起就是正在会议中的谢柏彦。
卧室里只有他面前的屏幕亮着的蓝光照亮他的冷峻清绝面容,带着蓝牙耳机,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高管的汇报工作。
察觉到她醒了,黑眸缓缓转了半分,几分柔光若有若无地溅射。
虞清雨是吃过他的亏的,为了树立她温婉优雅的总裁夫人形象,这次她一句话也没说,只眼巴巴看着他工作。
正在汇报中的高管,只看着屏幕里暗色背景的谢总不时偏移的视线,心下越来越忐忑。
通常这个表情代表着谢柏彦对于汇报内容持并不看好的态度。
心下忧惧,高管不由语速更快,还有十几分钟的汇报内容,两三分钟就已经迅速结束。
虞清雨明眸微眨,原本藏在被子里的手指,不知何时探出,小心翼翼地去勾着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柔软指腹摸索着分明的骨节。
所有动作停在他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他似乎除了洗漱之外,没有摘下过这枚戒指。
清透的眼睛波光流转一瞬,紧跟着是贴上去的唇瓣。
印在他的无名指上。
“只敢亲手?”语调淡矜,在安静的卧室里蓦地响起。
薄唇溢出一丝笑音:“三个小时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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