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泳池边的牵手,并不像这样用力,她只是想要留住他的脚步,所以他稍微一挣就能挣脱开她的手,但这次不同。
她把他当作救命稻草,攥得很紧,指尖发白。
“程二再好,也没有我喜欢的人好。”祝昕月盯着纪临昱的侧脸,声音急得都哽咽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纪大哥,帮帮我!
纪临昱曲了曲手指,指腹触碰到她的手背,抬眸对上她的眼眸。
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他,全然相信他能够帮助她,所以向他求助。
面对这样的眼神,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纪临昱移开视线,站直身体,顺势将手从她的手里抽离。
祝昕月掌心落空,怔怔地看着纪临昱。
那张清晰的俊脸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轮廓。
她的心脏无端端地刺痛了一下。
是啊,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指望纪临昱会无条件帮人呢?
祝时朗以为祝昕月是病急乱投医,才会逮住一个人就不放手,对纪临昱抱歉道:“昕月她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爱耍小性子,还搞什么离家出走,勇敢追爱。这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他曲起手指,敲向祝昕月的脑袋。
祝昕月往后躲,避开了他的动作,满脸不高兴。
纪临昱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刚才过于用力的痕迹,攥了攥掌心,将手放进口袋里。
“离家出走?”他看似随意地问。
祝时朗:“是啊,她就跟小孩一样天真。不知道外面有多险恶。这回还把自己弄进医院了。我们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独立生活?”
他的意思就是想让祝昕月结婚,有个伴,以后能有人陪着她,照顾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做不到这些,有个相当优渥的生活条件,她也不愁下半生。
“我怎么不能独立生活了?我在天泽市这段时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祝昕月替原主反驳。
祝时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你坐在轮椅上,跟我说你活得好好的?要不是遇见临昱,你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祝昕月捏紧了拳头。
她不服,但他是对的。
身处在这个环境下,她有一条最轻松的路可以选,只要她选了这条路,即便不完成原主的心愿,她也能衣食无忧,过上曾经梦想的有钱人生。
可是……
可是。
纪临昱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的家事,他和她素昧平生,无法对她的人生负责。他拒绝过她,也为她动过一次恻隐之心。
一次就够了。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晚风吹拂,红裙裙摆扬起,即将触碰到身前人的西装裤,被她及时拢住了红纱。
她说:“纪先生是个好人,我能遇见他,是我的幸运。我不能确保我以后每次都会遇见这样的幸运。但至少我选择的路,我不会后悔;我认定的人,我不会猜忌。”
纪临昱眸光闪烁,溜须拍马他听得多,却少见如此朴素的言语。
好人?呵,好人……
祝昕月又望向祝时朗:“要是别人替我选了我没选的路,我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每晚都会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不争取一下自己的选择就直接放弃。
“哥,你要我一辈子后悔吗?”
家人的出发点是为她好,如果他们的“为她好”,成了她痛苦的来源,这还算为她好吗?
祝时朗的软肋被祝昕月拿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以柔克刚,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遗憾。
看着她那双“迷茫”的眼眸,祝时朗心软了。
毕竟她还很年轻,天真和莽撞是年轻人的权利。
他退了一步,说:“我和爸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天泽市……”
祝时朗说到这里,看向成熟稳重的纪临昱。
在他们这个圈子,纪临昱是出了名的靠谱,做事从一而终,答应过的事情就会负责到底,对朋友也好得没话讲,只要被他划入“自己人”的范围,无论什么事情,求到他的面前,都有办法解决。
有人戏称“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纪临昱顶着”。
纪临昱和祝昕月,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好好先生”,一个“小作精”。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
祝时朗搭上纪临昱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远到祝昕月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才停下脚步。
“临昱,我妹在天泽市的时候,能不能借住在你家?她看起来对你印象不错,说不定你说的话,她会听。你帮我劝劝她,劝她回青阳。”
纪临昱不和父母住,而是自己住在梨山别墅,房间多得很,往常有朋友来借住,他都不会拒绝,就是祝时朗以前来天泽市,也住过他家。
偏偏这回,纪临昱拒绝了朋友的请求。
“谁都可以,但她不行。”他说。
第4章
这还是祝时朗头一回被“好好先生”拒绝,而且这个请求对纪临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麻烦。
“好吧,那我只能把她带回去青阳了。”祝时朗也理解,毕竟他见识过“祝昕月”任性起来有多难搞。
闻言,纪临昱心情略有波动,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沉默地跟在祝时朗身后。
祝时朗折返回到祝昕月的面前,说:“妹啊,不是哥不想让你自己做选择,但你在我这里的信用额度实在不高。你才离开家多久?就把自己搞进医院了,回去当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不好吗?
“有我和爸爸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祝昕月拧着眉头,她现在腿脚不便,眼神又不好,软的不行,来硬的条件又不足。
在小说里,原主为了留在天泽市,离纪青源更近一些,对家人说了很多重话,还说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伤透了家人的心。
所以原主的心愿之一就是和家人重修旧好。
无论是为了原主的心愿,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祝昕月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祝时朗撕破脸。
不如以退为进,先稳住祝家这边,再徐徐图之。
“……能先送我回出租屋,让我收拾一下东西吗?”祝昕月怕祝时朗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会在她上车后直接掉头去机场,于是向身后给她扶着轮椅的保镖大哥提出请求。
保镖看向他家老板,后者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请求。
祝昕月和纪临昱同一辆车,祝时朗的车跟在他们后面。
“这是地址,导航就行。”祝昕月从手机里翻出一个住址,递给司机。
随着她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越久,原主的记忆就越清晰。
原主离家出走来到天泽市,住了一段时间酒店公寓,祝家停了她的卡之后,她就只能变卖从家里带出来的奢侈品,去租便宜的房子。
停卡也就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原主在这里没住多久,祝昕月就来了。
豪车驶离市中心,越走越偏,到了郊区,周边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普通的居民房。
“这边车子进不去,你们停在这里就好。”祝昕月示意车子在巷口停下,自己推门下车,单脚站立,扶着车门摇晃了一下。
纪临昱看着她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抬眸望向她身后的巷子深处,那里的路灯昏暗,忽明忽灭,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像是在孕育什么危险。
“纪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祝昕月看不清纪临昱的表情,对着他的方向道了一声谢,招了招手,关上车门,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祝昕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进黑暗,才走了几步,脚踝就传来钻心的疼,她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扶住旁边的墙。
身后传来一记车门开启又关上的响动,脚步声靠近。
祝昕月以为是祝时朗,停下了摸索墙壁的动作,以免被他发现自己的视力不好。
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一个力道握住,牵引着她,将她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默许她可以向他借力。
祝昕月在被他握住手腕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了一下,被他的动作吓到。
清冷的月光散落下来,巷道狭窄,被楼与楼之间的窗台、空调外机等等遮蔽,落在巷子里的月光就细成了一条蜿蜒的绳子,前面的路灯灯光也弱得可有可无。
借着昏暗光线,纪临昱看见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她在害怕他,或者说,在害怕危险。纪临昱松开她的手,向旁边移动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纪先生?”祝昕月轻声询问,像是在确认她的猜测,又像是在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纪临昱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并未将她身体的重量交付于他。
“时朗的车跟丢了,我让司机去接他,保镖在巷口等着。”纪临昱顿了顿,多解释了一句,“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哦?他这话说的……像是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却把他自己划为“安全”里,看来他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才会自认为他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祝昕月笑了起来,说:“纪先生,你人真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这么说了。
纪临昱感到不自在,毕竟他们才见面,他就当众拒绝了她的告白,之后还拒绝了她哥让她住在他家的请求。
如果他答应下来,她也就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跟她哥回去相亲了,她居然还说他人好?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这只是基本礼貌,换作是别人,他们也会这么做。”纪临昱不想给她错觉,让她误以为他对她也有好感,他们会有发展的机会,所以他拒绝的态度很明显——这也是他对所有追求者一贯的态度。
祝昕月听出了他的意思,笑容更盛。
“纪先生,如果是其他人,他们会很享受和追求者暧昧。况且,我的条件也不差吧?不看家世,我年轻貌美,有我这样的追求者,别人高兴还来不及。
“纪先生对待不熟的我尚且如此,想必对待其他人也一样。这更说明了,纪先生是个善良又有涵养的好人。”
纪临昱瞄了她一眼,她并未看他,似乎并不在乎他怎么想,只是表达自己的看法罢了。
与那些别有用心,故意说些好话,讨好他的人不一样。
纪临昱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放慢了脚步,与她同行。
祝昕月之前上班的时候就住在类似的出租屋,对这种环境早已习惯。
“这里的路不太平整,要避开松动的砖块,不然你都不知道哪一块砖会溅你一脚水。”
话音落下,纪临昱就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溅起的污水落在他的皮鞋上,也落在祝昕月穿着拖鞋露出的脚背上。
“抱歉。”纪临昱有些懊恼,低头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上多出的零星污点。
祝昕月不太在意,“没事,道路年久失修,都是这样的。快到了。”
原主记忆里的出租屋,再拐个弯就到了。
两人最后停在拐角的居民楼前。
纪临昱抬头向上看,墙壁斑驳陈旧,墙皮剥落后露出红砖,看着很有年代感。
说是年代感可能还算美化了,这更像是危楼。
她放弃优渥的生活条件,离家出走来到天泽市,就住在这种地方?
“我们在这里等等我哥。”祝昕月并没有进去,而是对纪临昱狡黠一笑,解释道:“得让我哥知道我刚才说的不是漂亮话,我真的下了决心,打算自己一个人在天泽市生活,走自己的路,选自己想选的人。我既然能在这里住,也能够在其他地方住,才不是他想的那样,没有一点自理能力。”
她毫不避讳在他面前展露她的小心机,仿佛他俩成了可以交付信任的战友。
纪临昱触及到她轻快的笑容,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尽管他并不觉得她哥看了这个居住条件,会如她想的那样,对她改
观,倒不如说正好相反,她哥说不准会立刻带她走。
她也只是个想法天真,一心想证明自己的小朋友。纪临昱转过身,陪着“小朋友”站在居民楼门口。
他们头顶那盏感应灯长亮,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祝昕月将手扶在门框上,身体重量都放在左脚。
晚风吹来,祝昕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为了美美地参加纪青源的派对,原主今天穿了一条吊带红裙,纤细的肩带在她的肩膀上系成蝴蝶结,冷风一吹,她就发抖。
纪临昱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从巷口吹过来的风。
祝昕月眼前的光被他挡住了大半,但没有直吹冷风那样冷了。
夜深人静,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只有楼上的空调外机运作时发出的噪音。
祝昕月望向纪临昱的方向,他站在她的斜前方,背对着她,正对着巷口方向,如她所说的那样,陪她等祝时朗。
“纪先生。”祝昕月不习惯这么安静,开始没话找话。
纪临昱双手环胸,与她保持着距离,听见她的声音,侧过身子看向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祝时朗的妹妹的?”她问。
“刚到医院不久。”纪临昱也是在医院碰到祝时朗,才知道原来祝昕月是他的妹妹。
祝昕月垂下眼眸,盯着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块地板,“……我现在确实是付不起医药费。纪先生,我不是要博你同情,故意骗你,我本来没打算去医院的。”
“嗯,我知道。”纪临昱的语气云淡风轻,“你没必要向我解释。”
等她跟她哥回去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祝昕月松了一口气,又抬起头,虽然看不清纪临昱的表情,却还是很努力地望向他的方向。
“那就好。”她弯了弯眼睛,语气明朗轻快,“解释还是有必要的。我怕纪先生会觉得,自己的善意被有心人利用。”
纪临昱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对他的好感,太明显了。
一点也藏不住。
大概这也是小朋友的做法。
纪临昱回过身,面向祝昕月,板着脸说:“祝小姐,我目前并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我送你去医院,给你付医药费,送你回出租屋,陪你在这里等人,都只是因为你是我弟弟的朋友,是时朗的妹妹,出于人情,稍加关照,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其他意思。”
祝昕月愣了一下,意识到是纪临昱误会了。
她的这些好话,完全是出于感激他,毕竟她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
试问,如果有一位陌生好心人,错过自己本来定好的航班,给她花费上万块钱医药费,陪着她做完检查,又送她回家,这还不感激对方,她不就成白眼狼了?
“……哦,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其他意思。”祝昕月垂下脑袋,语气低落,“如果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对你造成困扰了,我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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