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命去换这些值得吗。”
用命换来这些,萧吟觉得值得,可杨水起却觉不大可以。
杨水起擦完了萧吟的脸,便起身去洗帕子,恰在此时,外头便有人进来唤她归家。
杨水起从常庆院出来之后,杨风生马上就带她回家去了,她都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方和师留在了萧家。
事态紧急,杨风生直接道:“马车上说。”
杨水起看方和师眼睛红成了那样,知道一定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回了头,将视线从方和师的身上收了回来,和杨风生离开。
马车上,杨水起终于有机会去问,发生何事。
杨风生看着杨水起道:“爹还活着。”
杨水起听到这话,一时之间脑子空白,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良久过后,她才试探问道:“还……还活着?”
“哥哥……这哄人开心的话,可不是瞎说的啊。”
若是为了哄人开心而去说了这样的话,那还是不要说得好。
杨风生听到这话,难得笑了一声,“不是哄你的,当真活着,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他说千真万确。
杨水起的眼中一下子就蓄上了泪,眼看她“哇”一声又要去哭,杨风生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不高兴要哭,这高兴的事你就别哭了。”
真跟水做的一样,这眼睛里头就有哭不完的泪。
杨风生道:“十七的年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宁愿她长不大,但现下她必须要独当一面了。
见她收了泪,杨风生终于松开了手。
没了杨风生的手捂着,杨水起委屈道:“我就是高兴……
.”
一高兴便忍不住想哭。
杨风生道:“知晓你高兴坏了,现下先回去家里收拾东西,晚上马上就走。”
杨水起好不容易将眼泪憋回去,听到杨风生这话又懵住了。
“去哪里……”
爹不是没死吗,他们一家人不是应该团聚的吗,她还要去哪里……
杨风生没有同她实话实说,若说了实话,她今日绝不会走。
杨风生只道:“我们往后不在京城待着了,你先回长都老家,到时候等爹回来,我们就去寻你。”
“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杨风生骗她道:“我怎知道,爹让你先走,你便先走就是了。”
“那姐姐呢,姐姐为什么在萧家?”
杨风生有些头疼,若再叫她这样问下去,他迟早露馅,他只能故作不耐道:“这些你别去管,总之到时候等我们就是了,我们去寻你。别问我,爹的安排,我猜不明白。”
听他不耐,杨水起只能将疑问往肚子里头咽回去,回去家里的时候,东西已经叫下人收拾好了。
她连家门都还没有进去,就已经被塞上了马车,随行的还有几个穿着便服的黑衣人,杨风生对他们说,“誓死保护好小姐,明白吗?”
黑衣人齐声道:“明白!”
杨水起同肖春上了马车,杨水起趴在窗口还是不放心地去问,“哥哥,你们会来的吧?”
杨风生怕她起疑,马上应道:“当然,骗你做什么。”
杨水起放下了帘子,但很快又重新拉开,她道:“还有萧吟,如果萧吟醒过来了,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说实话,就这么走了,没能看到萧吟醒来,她还是不大放心的,但现下,看杨风生一会也不想耽搁的样子,杨水起也不敢去说留下的话。
“嗯,知道了。”杨风生应了她的话。
杨水起最终还是松开了车帘,马车缓缓驶离,最终在月色之中消失不见。
*
萧煦四人在回京城的路上,而那头,胡宁的军队,已经护送着杨奕的棺椁回了京,军队浩荡,一路过来,百姓们围在一旁,竟出奇得安静。
但从前那些个唾弃辱骂杨奕的,现今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杨奕这回是为北疆而死,那便是为国捐躯,饶是以往他做了再不好的事,但在现在,他的棺椁回京这一刻,众人决计也是说不出什么风凉话来。
他们一时之间看得五感交集,百味杂陈,不好的话,他们说不出,但好的话,他们也说不出。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听有人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不哭还好,一哭就听得旁边有人质问,“你哭什么,为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哭的?”
哭泣的那人争道:“怎么不能哭了,我家死条狗我还哭呢,我为他哭两滴泪,有什么不行的?他往前做了什么先不论,可你得知道,人是在北疆打战的时候死的,好歹是赶走了蒙古小儿,我哭两声,我不丧良心!”
一旁的其他人听到了这话,也都开始哭了起来。
感情到了,哭就哭吧!
哭两声,又不丧良心!
这边军队休整好了之后,胡宁就带着杨奕的棺椁去了西苑。
景晖帝听到胡宁回来,带着杨奕的棺椁回来,难得从宫殿里头出来一回。
殿前是一片空地,殿门前,左右对称摆放着两个硕大的香炉。
胡宁已经候在殿前。
见到景晖帝从里面出来,他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晖帝沉声道:“平身。”
胡宁从地上起来,景晖帝已经无暇顾及胡宁,就连寒暄都懒得去,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棺椁上面。
他问胡宁,“这里面便是装着的便是朕的爱卿?”
爱卿……
在场人听到这样厚颜之话,都默了声,陈朝听出了景晖帝的言下之意,他道:“既是部堂大人亲自带回来的,那想来当是阁老的不错,只终究是要下葬,从北疆那么远运回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便不得了了,还是开棺验尸才好。”
听到了这话,胡宁却不依,他道:“开棺?验尸?掌印可是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话?!人死为大,本就因为回京而耽误了下葬的时日,竟还说要开棺,是诚心搅大人泉下不宁吗?”
即便知道里面的人不是杨奕,但胡宁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要开棺验尸?!
有这样的人吗!
杨奕在那里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他们一个两个的,竟在他死了之后也不肯让他安宁,为了验明真身,竟是要开棺!
胡宁道:“恕我直言,我从不曾见过哪个将军死在了沙场,尸体被送回京城之时,还要打开棺材,这样搅人清净的事情,我胡宁就不明白,为什么掌印非要去做?”
“为何?”陈朝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景晖帝先行开了口,他看着陈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本以为你跟在杨奕身边,总能有所长进,谁知道归来半生,仍旧是这样的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景晖帝道:“朕要开棺验尸,你难道要拦朕吗?”
他站在数阶台阶之上,袭来的寒风吹得他身上的青蓝道袍肆意飘荡。
他就那样看着胡宁气得牙根发抖,而后,眼睛微眯,抬手让手下的人开棺。
尸体已经在棺材里面装了一月有余,好在是在寒冬,才不至于溃烂生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景晖帝已经不放心旁人去看尸体,便是忍着臭气,也要走下去看。
走近棺椁,尸气越来越重。
他凑近了去看……
第六十五章
尸体的面部已经有些溃烂, 但景晖帝不过一眼就已经认出,分明就不是杨奕!
杨奕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这人是哪门子的杨奕!
景晖帝脸色大变,脸上怒气再也掩藏不住,他一把抓过了的胡宁的肩膀,厉声质问道:“杨奕呢?!朕问你,杨奕呢!”
胡宁却也像是刚知道里面的人不是杨奕一样, 忙趴到了棺椁边上去看, 他像是不敢相信,反复去看了几眼,而后震惊道:“大人……大人呢!”
他甚之还开始做起了戏来, 哭道:“大人呢!我亲眼看着大人落了气, 看着他被装进了棺材里面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但景晖帝现在已然没有心情看他去做戏了,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他倒是先给他哭上了?
景晖帝怒道:“闭嘴!给朕闭嘴!”
吵吵吵, 吵死了!
胡宁安静了之后,景晖帝又对陈朝道:“你去,去把那些锦衣卫的人叫过来!”
锦衣卫的人不是说, 杨奕已经死掉了吗?!
怎么现在尸体不见了?
杨奕尸体不见, 即意味着杨奕这人还活着……
若他活着,人又在哪里呢!
景晖帝想到这些,就头痛欲裂。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锦衣卫的人马上就被带了上来,景晖帝一问才知道, 为首的那人至今没有回京!
事情几乎已经明了,就是那人, 他让他盯着杨奕,他却去帮杨奕逃出生天!
“叛徒!他一家人都叫朕杀了干净,竟还叛朕!别叫朕抓到他了,若朕找到,势必要将他摘心挖胆!”
景晖帝骂完了那个锦衣卫,又开始骂起了杨奕,他道:“朕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他怎么会这么老实去死呢!”
争来争去,斗来斗去,还是叫他跑掉了。
景晖帝气得头晕目眩,他斗不过他,事到如今,竟又败他一局,杨奕现在下落不明,搅得他心神不宁。
就在他头脑混沌之际,他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他抓着陈朝问,“杨风生呢?杨水起呢?”
他们两个,不会也叫跑掉了吧!
陈朝哪里知道这些,他又没喊他去盯他们兄妹。
但看景晖帝脸色愈发不好,陈朝硬着头皮
道:“应当不曾,杨风生我听人说昨日在街上出现过,杨水起前几日也一直往萧家跑呢。”
前几日?
景晖帝马上捕捉到了不寻常之处。
他道:“杨风生没事在街上走什么?又那么凑巧就叫你的人看见了?”
蠢物!都叫他们给骗了!
恐怕杨风生在京是真,不过是起了个障眼法的作用,实际不过是为了保护杨水起,恐怕杨水起早不知道藏去哪里了。
景晖帝马上又道:“你方才是说杨水起前几日一直都在往萧家跑是吗?”
陈朝忙点头。
闻此,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阴邪的笑,“传朕旨意,杨奕畏罪潜逃,速去抓杨氏兄妹进宫。”
杨奕有没有罪,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他不肯好好去死,别怪他不仁慈。
杨奕可以没了踪影,但他不相信,抓了他的儿女,还能没用。
陈朝带着人就要去,却又被景晖帝喊住,“杨家抓不到人,就去萧家,萧家抓不到就去杜家,拿着朕的令牌去。”
他不觉得他们会出京城,出了京城,他一样不会放过他们,他要在萧家,杜家找人,找不到,那便出去找。
*
陈朝很快就带了锦衣卫的人我围了杨家,果不其然的是,杨风生竟早早就已经在院子里头等着他们,但杨水起却不见所踪。
陈朝拿了人,而后问道:“杨水起呢?”
杨风生唇角微勾,摇头道:“不知道。”
陈朝蹙眉,“不知道?”
他的妹妹,他会不知道?
只见杨风生嘴角含笑,看着他说道:“要不老祖宗带着人去萧家,又或者说是杜家找找呢?”
陈朝叫这话一噎,寒着脸道:“你以为我不敢?我有皇上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圣上,萧家我能搜,杜家我也能搜。”
说罢,他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杨风生押走。
而后,扭头就带着人先去了萧家。
*
陈朝出现在萧家的时候,萧正还在衙门里头,见他来势汹汹之气,马上就有人去寻了他回来,约莫还要半炷香的功夫。
眼看人已经到了家门口,陈朝亲自拿出了令牌,萧夫人没法,见牌如见景晖帝,她只能将人放了进去。
陈朝此次搜寻,甚至就连萧家二房三房的人都惊动了,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忙去问萧夫人是发生了何事。
萧夫人看着一旁站着的陈朝凉凉道:“咱这老祖宗多有本事啊,现下竟还充起了皇上来,同我们玩起了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把戏,他竟然说我们家中窝藏乱臣余孤,可不可笑?有不有趣?”
“是啊,掌印大人,你这……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们萧家可是清流人家,你这样说我们,我们百口莫辩啊……”萧二夫人、萧三夫人听了萧夫人的话也忙出声附和。
听得萧夫人这样说,陈朝冷冷睨她,“萧夫人用不着这样阴阳怪气,这是皇上的旨意……”
萧二夫人话音方落下,就听到了一道凛然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凭着皇上的旨意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是吗,带着这么多人搜查萧家,实在不知掌印大人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想查抄了我们?!”
几人朝来人看去,是从衙赶回来的萧正。
萧家的宅子太大,搜寻起来不是一件易事,还没等到搜完,萧正就已经从衙门里头回来了。
78/90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