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荆曼道了声谢,把果汁拿在手中却没有喝,只是握着。
脸偏向车窗那侧,复杂地凝望着周遭不断后退的景物,语气怅然:“我之前总觉得傅景行有时做事过于冷断,显得不近人情,但经过最近这段时间,我开始理解他了。”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除非她真的能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她曾经和成千上万没有抵达过傅景行那个高度的人想的一样,觉得他那样的人什么都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不该有烦恼。
直到他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而她不得不出面暂时接替他的位置,去承担外界和舆论带来的压力。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对傅氏伸出援手,只是那些人大多也抱着不同的目的,心怀鬼胎,她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不敢给对方托以信任。
每每这时,她就会想起傅景行,想起他曾经漫不经心地游走于各界人士中谈笑风生。
他曾经跟她说过,他很累,很厌弃这个世界,只有她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快乐的港湾,他因为遇见她勉强原谅了这个世界。
那时她不信,现在,她愿意信了。
第294章 伪装臣服
贺迟延沉默片刻,微微一叹。
“先生如果知道你能这样想,他一定会很开心。”
也就是在他走神的一刹那,变故突然出现了。
一辆黑色的夏利,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加速朝着两人所在的车就冲了过来!
贺迟延瞳孔骤缩,凭借着多年为傅景行保驾护航的本能,果断转动方向盘,最大程度改变车的行进方向!
须臾之间,那辆车的车头擦着贺迟延这辆车的车尾而过,两车交界处,甚至冒出了一层火星子。
那辆车一击不中,立刻也调转了车头,朝着他们再次冲了过来。
贺迟延不敢有任何停顿,一脚踩上油门,飞速往前行驶,试图甩掉后面那辆车。
一时之间,生死时速,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车与车之间的博弈上。
两车你追我赶了半个小时,黎荆曼的其余保镖车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追上他身后那辆车,将其控制住。
看到那辆车被人扣下,贺迟延才算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把那口气提了起来。
他看向一直安静坐在车后座,无论是差点被人撞伤,还是后续随他漂移飙车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的黎荆曼。
“夫人,你没事吧?”
黎荆曼的头低垂着,这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直到她自己把脸抬起来,贺迟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人清冷的双眸中含满了泪水。
他愣了下,接着声音便立刻柔了下去。
“刚才的事吓到你了?”
黎荆曼在他的关切中摇摇头,随意地用手拭了下眼睛,偏头看向窗外,躲开他的注视。
“我没事。”她凝视着窗外的景物,泪水顺着面颊滚落而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忡:“贺迟延,送我回家吧。”
贺迟延当然看出来了她不可能没事,但她自己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
那辆试图撞人的车被解决后,剩下的路程没再发生其他变故。
贺迟延一路畅通无阻地把黎荆曼送回了傅家。
负责看守院门的保镖是认识他的,看到他从车里出来,那些人都显得十分惊喜。
“头儿,你回来了!”
贺迟延看着自己曾经的那帮兄弟,对于他们的热情心中也有些感动。
“嗯,我回来了!”
他走向自己的兄弟。
“夫人,剩下的路我就不送你了,我和我这帮弟兄聚聚。”
傅家的安防系统跟银行金库安防系统是一样的,没有人可以闯进去,贺迟延很放心让黎荆曼一个人回去。
黎荆曼也知道贺迟延的那些朋友肯定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所以她表示了理解。
只是在慢慢往回走的过程中,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和她一年前离家出走又被贺迟延带回的那一次是何其的相像。
只不过,那一次傅景行就守在路的尽头等她回去,而这一次,路的尽头没有人等她了。
“无论你听话与否,我都可以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你为什么不乖一些,让自己在这个过程里好受些?”
“外面那些人赚再多的钱,还不是要存到我手里?就像你,跟我闹再久的别扭,最终还不是要乖乖躺到我怀里?”
“曼曼,你想要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一心一意?”
“黎荆曼,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但凡你对我好一点,我说不定就会心甘情愿地跪在你面前把心捧给你。”
“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但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如果连你都不喜欢我,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喜欢我了。”
“算了,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守着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很疼吗?有多疼?什么叫做我会开心?你以为我好过吗,我得到你的人,你却一次又一次这样伤我的心。老婆,我其实比你更难过。”
“曼曼,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但只有在强迫你嫁给我这一件上,我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
……
在两车差点相撞的那一瞬,极度相似的场景激起了大脑某种经络,刹那之间,所有记忆重新回笼。
好的,坏的,温柔的,残暴的,开心的,绝望的。
黎荆曼在失忆后一直想不通,傅景行明明不是很难拿捏,为什么之前的她会跟他一直都相处的不太好。
直到此刻,所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像树叶上的脉络一样,重新黏合,组成在一起。
过往,是那样的清晰。
他当时认定了她对他不曾有过任何感情,而她也对他失望透顶,一个字句都不想为自己辩解。
但其实不是那样,正是因为她曾经全心全意地对他托付了信任,所以才会以为自己的信任被人辜负后,显露出心如死灰的绝望。
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以她有仇必报的个性,完全可以仗着他当时对她愧疚的念头,跟他虚以为蛇,利用他报复顾云浮。
但她没有,哪怕她最恨傅景行的时候,也从没想过利用他为她做些什么,她只是觉得他对她不好了,想离开他。
两人婚后过得最艰难的那一年,他对她说过很多话,好听的,不好听的,温柔的,残忍的,奇怪的是不好的她都信,好听的反而没什么反应。
这大抵也是她性格上的弊端,她被一个人伤害过,所以便不肯再轻易地对另一人委以信任。
她觉得傅景行会伤害她,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单方面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逼疯了他,也害惨了她自己。
与之恰恰相反的,则是她失忆以后。
她看似对他态度缓和,温软顺从。
实际上……
在距离傅家的别墅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她停步在角亭里。
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串没存备注,却一直在经常联系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
“抱歉黎小姐,我知道这件事是拖得有点久了,不过那些人实在是把国外的那笔账做的太干净,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证明他们是洗的黑钱……”
黎荆曼沉默了一瞬,艰难开口。
“我会尽快把尾款支付过去,剩下的事不用你们做了。”
傅氏突然被官方盯上,是因为傅氏出了内鬼,主动把傅氏在特殊时期财务流水的不正常进行了曝光。
至于那个既有权限查阅傅氏资金链,又恰好知道傅景行会在那个时期有一笔巨额收入的人……
其实很好排查,除了他,就只有她。
第295章 真相是假
情感被撕裂到极致时,傅景行满面怒气凝视着她的眼眸,语调威胁地讲。
“黎荆曼,我是不可能跟你离婚的,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我会放过你。”
他可否想过,她会当真?
失忆后的黎荆曼,忘却了他跟她之间所有愉快的过往,能记起的全是疼痛和厌恶。
两人初初重逢,她看似主动亲近,实际上是破釜沉舟的虚以为蛇。
她想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太怕他会直接在那间办公室对她做出什么让她难堪的举动。
所以她才会弃车保帅,用那样的方式来安抚他的情绪。
那一次,她成功地拿捏住了他,后续便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着他对她纵容和忍让的底线。
记忆里的他,宛如魔鬼在世,对她百般羞辱和折磨。
留着那样的记忆,她又怎么可能会像普通人一样和他相处,对他交付真情?
不过是没有选择的妥协罢了。
再然后,她回到了傅家。
看到了他那部手机。
那手机里的确有很多关于两人之前的美好回忆。
但却也留着一份触目惊心的文件!
关于她父亲当年出轨的那些信息,赫然就保存在傅景行的手机里!
她当初追问过自己父亲的事,傅景行的态度是三言两语简单转述,把他自己摘了个干净。
可想而知,黎荆曼在发现那些东西时会有多心寒。
她以为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对他憎恨至极,只是苦于寻不到报复的时机。
直到她成为他的秘书,接触到那些足以把傅景行整个人彻底毁掉的东西。
而傅景行应该也不会想到,她会用他亲手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反手把他举报进了审查局。
他应该也没想过,在黎荆曼看似天真懵懂地问他,如果他不在了,她和虔虔要怎么办的时候。
心里其实早已经做好了他会一辈子待在牢里,或者就此死刑的准备。
至于那些看似夫妻之间的患难与共,她临危不惧地出来为傅氏出面,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丈夫……
也是她给自己打造的“完美受害者”人设。
一个对丈夫深信不疑的女人,一个愿意在傅氏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女人,最后在铁证如山的打击下,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信任被辜负,自己的丈夫确实做错了事。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会成为被社会舆论偏爱和同情的一方,就算她在事发后,彻底断绝自己跟傅家的一切关系,也不会有人说她些什么。
以上,是黎荆曼最开始的想法,那时她以为她父亲的死和傅景行有关。
说到底,她还是她,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一点都没有变。
失忆前,她以为傅景行做伪证,背叛了他们的感情,所以问都不问,便单方面在她的世界里定下了他的罪行,准备把他驱逐出境。
失忆后,她又误会自己父亲的死是他一手造成,仍旧是没有任何沟通,便单方面地决定了要对他进行报复,把他推进深渊。
只是此刻,在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所有前因后果,意识到是她误解了他的此刻。
黎荆曼是后悔了的。
她现在收手,也不知道还是否来得及?
忘记了前因后果,忘记了对他的恨,却也忘记了曾经对他的喜欢。
想起了前因后果,想起了两人一切的过往,同时便也想起了,她对他那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感。
傅景行。
傅景行。
傅景行。
女人在角亭,无声地一遍遍念着男人的名字。
他曾经对她那样好,那样的包容和宠溺,怎么她偏偏就全部忘记?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明明失忆后他对她更加的温柔偏宠,为什么她偏偏就困守在那些痛苦的回忆中,不肯对他委以信任?
他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被带人带走审查后却始终未往家里传递过只言片语,是否已经想到了是她在出卖他?
三年前的医院,她伤痕累累,满心疲惫。
他手足无措,明明为她暴打绑架犯,手骨都见了血,却仍固执地不肯跟医生去处理伤口,坚持守在她的病房。
“就一次,曼曼,我只会让你委屈这一次。”
他红着眼,强忍伤痛,信誓旦旦:“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那时一定是认真的,可惜她没有信。
现在她后悔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傅景行,那个看似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他会在这一场变动中出事吗?
黎荆曼抿唇,失魂落魄地握着手机,又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直到眼中的泪水彻底风干,她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别墅,傅千语正忧心忡忡地向门外张望,见到她回来,鼻头一红,眼泪唰地就淌了下来。
“曼曼,你刚刚真的要吓死我了,你理会那些人做什么呢。我哥已经生死不明了,现在傅家只剩下你和我,你可千万不要出问题……”
黎荆曼沉默地任她抓着,定定跟自己这个昔日的好闺蜜对视半晌,才忍下去的酸涩复又卷上心头。
“千语……”她默默地抱住傅千语,小声的:“对不起……”
对不起,她因为一念之差,亲手把她哥哥送入了囫囵之中。
傅千语吸了吸鼻子,也抱住她:“曼曼,你才没有对不起我,你刚才做的特别棒,我一直在看直播,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她哽咽了:“我哥出事了,我妈又被国外限制了不让回国,在这种时候,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承担任何的风险……”
她知道外面的情形到底有多么可怕,也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把自己的家破人亡归罪于了傅家。
黎荆曼默默地回抱住她,内心被愧疚焚噬得快要变成灰烬。傅家的动荡,又何尝不是因她而起?
接下来又是风起云涌的半个月,傅景行始终没有消息,生死成谜。
外面的话越传越难听,傅氏股票一跌再跌,有董事会的董事坐不住了,竟然开始公开低价抛售股份!
黎荆曼命人以匿名富商的身份,暗地里把那些被人嫌弃的股票又买了回来。
她彻底地从温室走到了公众面前,以傅氏最高股东和傅家女主人的身份,应对着一次又一次,向傅氏袭来的危机,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守护傅家的一切。
期间又遭遇过几次刺杀,在贺迟延的保驾护航中有惊无险地避开。
傅景行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九月,金秋,傅家的佣人接到一通来自官方部门的电话。
第296章 傅先生啊
对傅氏的彻查进行了一整个月,官方部门终于发布了一纸声明,挑了些傅氏的错处,说他们的理财产品在税务上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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