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傅景行时,心里的抵触也少了许多。
所以当年,他没有故意包庇?是她错怪他了。
傅景行一直在紧张地盯着黎荆曼,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想法,但黎荆曼的表情太淡了,淡到让他无从下手。
“抱歉……我该相信你的。”
出乎意料,黎荆曼再次清清冷冷抬眼看他时,语气放缓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景行愣了下,看着黎荆曼认真的模样,忽然怔怔笑开。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追查那桩绑架案背后的隐情……”
当时太混乱了,真的太混乱了,黎荆曼受了那样的伤,他关心则乱。
顾云浮心机深沉,从绑匪到医生,一连串的安排几乎天衣无缝。
他又拿她仍当小时候那个妹妹,对她并无戒心,这才一耽误就是将近两年。
在这两年里,他与黎荆曼之间,表面上看形影不离,实际上却又是在不断地渐行渐远。
“你真的觉得对我有愧?”黎荆曼语气有些无法相信。
傅景行竟然会道歉?像他这样自私自利,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人,也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傅景行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下,心疼道:“都是我的错,当年才没有让你及时得到公道,老婆,我……”
“所以呢?你认识到自己错了,你准备怎么办?”
温柔的话还没说完,黎荆曼开口把他的话打断了,清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依旧藏着许多让傅景行看不懂的东西
傅景行怔了下,微微闭眼,狠了狠心,将小时候那个天真可爱的邻居妹妹彻底抛在脑后。
再次睁开眼看向她时,目光坚定:“我会让顾云浮付出应有的代价。”
黎荆曼看着他,眼神淡漠,唇角却微微勾出了一个弧度,哪怕很淡,也是傅景行很久没看到过的好颜色。
他再接再厉,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至于你父亲的事,我可以保证不是我做的,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些资料到底是怎么散布的。
曼曼,你相信我,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就一定会做到。”
黎荆曼仍旧维持着唇角微勾,眼神淡漠的表情,静静凝视着他,直到傅景行再无话可说,也只能仰头静静地和她对视,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傅景行,你真的觉得愧对于我吗?那是不是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
难得见到小仙女对自己提要求,傅景行正欲说是,旧日的阴影忽然浮现于脑海。
他顿了下,口吻慎重:“只要我能做到。”
黎荆曼站起来,把他扶起身,扶到对面的椅子上,整个过程,动作温柔无比,傅景行的心却凉了半截。
她这么认真,肯定不是好事……
等他坐好,黎荆曼也回了自己的位置,以跟他平视的方式眼神淡淡看向他。
“傅景行,你要是真的觉得愧对于我,就跟我离婚吧。”
傅景行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眼底的阴云将将浮出水面,又被他生生按捺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黑如鸦羽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的怒火,他一字一顿道:“我做不到。”
第101章 我不爱你
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就在他手中,那种得不到她的无力感却又重新席卷进了他的心脉,让他倍感疼痛。
“老婆,别对我这么残忍。换一个要求,除了离开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黎荆曼淡淡地看着他,眼中不悲不喜,语气清冷淡然:
“傅景行,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爱你,如果你是真的怜悯我的遭遇,同情我的处境,那我请你放手。
以体面的方式让我们结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我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基础上又强加给我一段绝望的婚姻。”
她每说一句,傅景行看向她眼中的神色就冷一分。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眼底只剩下毫不遮掩的冷沉。
这种神色,黎荆曼曾经再熟悉不过,她咬唇,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姿态坚韧地回视回去。
傅景行冷冷打量她两秒,忽的勾唇,轻轻笑了。
夺目的容色随着他这一笑缓缓绽开,好看到让人目眩神迷。
黎荆曼却在看到他这个模样后呼吸一窒,瞳孔微缩。
他生气了……
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下。
傅景行把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却又仿佛没看到那样,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
浅笑的模样,妖孽勾人,温柔的凝视,语气温和:
“你不爱我,这段婚姻是无望的,所以你爱的是谁呢,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又是想去找谁?”
不等黎荆曼回答,他再次维持着注视她的姿势,目光森寒下来,讲出了那个已经让他憎恶到几乎成为他的执念的另一个名字。
“夏洛书吗?”
黎荆曼痛苦地低下头,语气沉重:
“傅景行,无论你信不信,我再说最后一次。
我跟你之间的问题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夏洛书没有任何关系。
他以前是我的同学,后来是我的同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关系!”
她无奈道:“傅景行,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栽赃在别人身上呢?
我不爱你,也不爱夏洛书,我根本不爱任何人,以前不爱,以后也不会。
虽然我嫁给你,但这并不是我自愿的,虽然我们有孩子,但那也不是我自愿的。
我是人,不是动物,不是你给钱给食物,让我活着,想蓄养就能蓄养的东西。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家人……”
说到最后两句话,她突然抬头,眼中带了水光,浓重的破碎感,在她身上溢出,羸弱的让人心悸。
“傅景行,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的人生是在遇见你以后才毁掉的!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遇见顾云浮,我父亲的把柄也不会被泄漏。
无论你想不想,是你间接地毁了我,是你间接地逼死了我父亲,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
你……”
伤痛欲绝的话还没说完,傅景行突然动作幅度巨大地起身,满脸阴沉快步出了病房,房门在他身后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病房里,黎荆曼双手抱膝,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终于说出来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想法,终于说出来了。
产后为什么那样疯狂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有罪,是她连累了她的父亲。
如果不是她招惹了傅景行,她父亲跟她母亲仍然会维持着恩爱的假象。
虽然是假象,但只要没人揭发,那不就还是真的?
如果没人揭发,她的父亲也许就不会死……
那可是她的父亲啊,对她一向疼爱有加的父亲,滴酒不沾的人,他怎么会死于酒驾?
手指断了,人生毁了。父亲死了,家没了。
傅景行,这就是口口声声要让我开心的你带给我的一切。
留在这样的你身边,让我怎么快乐……
这一整天,傅景行没再出现。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席卷天空,他依旧没有回房。
黎荆曼知道自己这次是把人得罪狠了,她知道,傅景行给她的和平只是假象,他说不定在怎么研究着对付她……就像两年前那样。
但她不在乎了,埋藏在心中多日的话终于被说出,前所未有的畅快充斥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仿佛在情绪宣泄出去的那一刹,得到了解脱。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傅景行依旧没出现,但是病房里被送进来两个削好的苹果。
黎荆曼当着送水果人的面,把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第三天,傅景行仍然没出现,医生拿了份出院授意书,让黎荆曼在家属的位置签字。
傅景行出院了?他把她自己留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自由了?
黎荆曼含着期冀的心情签完字后,想要跟着医生一起走,门口,六个保镖笑容整齐。
黎荆曼:“……”
咣,门砸上了。
第四天,有个保镖给她送进来一个手机,只能跟固定联系人联络的那种。
上面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是保姆,一个是傅景行。
保姆给她发了一连串的小奶娃玩耍视频。
黎荆曼知道他想用孩子牵扯她,让她心软,为了孩子从而留在他身边。
毕竟……一旦两人离婚,她就是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把这个孩子从他手中带走。
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些,她之前才刻意地避免和那个孩子相处,避免产生感情。
这些视频,她一个都不会看的!
想归想,下午无事可做的黎荆曼还是纠结地拿出了手机。
就看一下,她不会心软的,绝对不会……
黎荆曼隔壁病房,傅景行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对方已读,冷沉的眸色微缓。
在他对面,正拿着两份文件把其中一份上的签名拓印到另一份上的程逊之忙的满头大汗。
“何必呢,那毕竟是你老婆,吵架了也是你媳妇,这种事跟她说一声不就行了,哪用得着弯弯绕绕,让我费这么大劲?”
傅景行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一眼都懒得看他,语气冷淡:“少废话,想从我这借钱就快点把你的活干完。”
程逊之切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无比利索:“收工!”
他把文件递给傅景行,挑眉,一脸得意:“检查下吧傅老板,是不是跟亲笔签上的一样?”
傅景行的目光在看到改造过的文件后,眼里掠过一抹惊人的暗光。
曼曼,未来还很长,现在说结束,为时过早。
第102章 有病的是他
距离上次跟傅景行谈崩,已经过去了一周。
黎荆曼所在的病房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白大褂,戴副金色的横框眼镜,五官美丽大方,身上带着股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她对着黎荆曼彬彬有礼地做自我介绍:“你好,傅太太,我是这所医院的医生,我姓李。”
黎荆曼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傅景行威胁过她的那些话,露出了提防的神色。
“骨科医生?”
李医生微笑了下,拿出名片和资料放到了桌面上:“你误会了,我是心理医生,这是我的个人履历。”
黎荆曼拿起来,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又皱眉放下那些资料。
“你来找我做什么?”
李医生语气轻柔,充满善意:“傅太太,你不用太过紧张,我是受你丈夫所托专程过来为你治疗的。”
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从进病房开始李医生就在观察黎荆曼。
一个家里有银行的女人,好看和有气质是必然的。
但黎荆曼又和一般的贵妇不同,她身上没有养尊处优的舒适感,整个人的气色偏暗淡,眼下布着两片青色,这是很明显的睡眠质量低下现象。
且她的防范意识很强,从她进入病房起,眼神就一直时不时地往她的手臂和肩膀看,貌似是在防备她发出起身或者靠近的动作。
这样的行为表明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信任,是很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
“不要叫我傅太太。”黎荆曼冷着脸纠正她的称呼:“傅景行为什么叫你来找我?他觉得我有病?”
“不是他觉得你有问题,是医生觉得你有问题。傅太太……抱歉,我忘记了不能这样称呼你。请问你希望我如何称呼?”
“黎荆曼。”
“好的,黎女士,这份是你前几天晕倒时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非常健康,医生根据检查结果判断你晕倒并不是生理原因,有很大的可能应该是心理问题……
也许这样说会让你觉得被冒犯,但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下,是否有人曾经伤害过你,给你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你到现在还无法忘怀,偶尔还会在梦里再次经历那些事情,对不对?”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有着一双眼神睿智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一路看到她的心底,看到她那些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秘心事。
黎荆曼皱起眉头,快步起身打开房门:“无可奉告,请你离开。”
李医生见过的病人不在少数,像黎荆曼这样不配合的也见过不少,心理问题,病人不配合是无法治疗的。
她无奈地笑笑,知道这一趟怕是白来了,起身朝外走。
“等下。”
黎荆曼突然再次出声,李医生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刚回头,黎荆曼眼神冰冷地看过来。
“回去告诉傅景行,我与他之间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他,他才需要看心理医生!”
……
隔壁病房,李医生表情无奈。
傅景行却十分开心,微微勾着唇角:“她真的这样说?”
李医生拿出跟黎荆曼对话时的治疗记录硬盘交给他:
“傅先生,您太太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
在与她沟通的过程中,我发现她对与人交流保持着高度的抵触。
目前来看,无法直接进行治疗,建议试试用小动物跟她接触的方式先降低她对外界的防备心理。”
傅景行把硬盘放进电脑,调取出录音,戴上耳机,闻言随口一问:“小动物?多小?什么品种?人类幼崽行不行?”
李医生按照常规建议道:“体型不要太大,没有攻击意图的小猫小狗就行……额,您刚刚说什么?”
建议到一半,她突然察觉到傅景行给出的提议似乎有些不对劲。
傅景行戴着耳机,对她微微一笑,伤势恢复的很好,他最近气色越来越好。
浅色的薄唇已经重新变成了淡粉的色泽,漂亮的瞳孔黑如曜石,对人微笑的模样温柔又迷人。
“我跟她有个孩子,小孩,体型不大,也就这么大……”
他伸手,比出了个大致的长度,眼神认真:“医生,你觉得我把孩子送过去给她怎么样?”
李医生猝不及防被他电了一下,心里正小鹿乱撞,然后就听见那个迷人到像个妖精似的男人拿自己的孩子跟小猫小狗作比较,刚有些迷糊的表情,立马变得一言难尽。
李医生嘴角抽搐了下:“……最好不要这样,通常有心理问题的病人都更喜欢安静的环境,孩子的吵闹很有可能加重病情。”
傅景行哦了一声,遗憾地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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