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拍着胸口:“玫婕妤小产时,她被牵扯进去,本宫当时还担心她应付不了,可最后不也安然无恙?可见,她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性情惫懒。”
“本宫到底还是想再给她一个机会。”
相比聂芷瑜,她还是要更信任祁黛遇一些。
竹意若有所思:“但愿惠昭仪不负娘娘苦心。那,玫婕妤……”
皇后镇定道:“无论她是冲动行事还是受人挑拨,她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她亲自过去,改变不了玫婕妤的结局,还给了淑妃得意的机会,皇后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让祁黛遇和聂芷瑜代替她去,算是一种缓冲。
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即便身体不适没有亲自到场,她也在尽力维护玫婕妤。如此,方能全了名声。
拧了拧眉,想到这几年里,玫婕妤仗着宠爱虽然惹出过不少事,但对她也算忠心,皇后叹了声气。
“罢了,竹意,随本宫去见见陛下吧。”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离开安澜园,祁黛遇和聂芷瑜乘小轿往万福湖去。
一路上,祁黛遇暗暗琢磨着,皇后如今对玫婕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要保?还是要放弃?
这决定了她们到底是去走个过场,还是力保玫婕妤。
“姐姐可是在想,待会如何面对淑妃娘娘?”就在这时,聂芷瑜突然出声道,有牌友之谊,两人关系还不错。
祁黛遇没有否认,“淑妃娘娘张扬,却不会无故针对,定是已经拿准了玫婕妤的错处,许是物证,许是人证。玫婕妤多半是……废了。”
祁黛遇不理解玫婕妤搞出这一出是要做什么,便是觉得是魏才人害得她小产,想要报复,却选择用推人下水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
在大白天,人来人往的万福湖边上。
这个方法也不是说不行,可要是想一命换一命,那玫婕妤就应该抱着朝蓉一起跳下水,死也不松手,不给他人救命的机会。
可现在,朝蓉被救上来了安然无恙,玫婕妤自己却要祸到临头,这是图什么?
“只是,我现在也不确定,要用何种态度。”那枚黄色的凤牌就在她手中。
凤牌出手,如皇后亲至,若不想与淑妃周旋,祁黛遇完全可以强硬地带走苗婕妤,这样便能拖更多时间,方便皇后想办法救人。
聂芷瑜轻声道:“姐姐,皇后娘娘不是已经选择让你我前去了吗?”
祁黛遇一怔,很快明白聂芷瑜话里的意思。
皇后不亲自过去,已经说明了态度。
皇后放弃了玫婕妤,却要维护身为皇后的威严。
万福湖畔,逸风亭内,玫婕妤浑身湿透,跪在亭子中央。而她的对面,淑妃施施然坐着,仿佛正欣赏着玫婕妤此时的狼狈。
朝蓉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坐在淑妃身边,愤恨地盯着玫婕妤。
祁黛遇和聂芷瑜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祁黛遇下意识皱眉,夏日衣物本就轻薄,玫婕妤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暴露。淑妃并未屏退宫人,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这般狼狈,无异于对玫婕妤的一种凌辱。
她回过头朝石榴使了个眼神,石榴会意,朝外走去。
祁黛遇向淑妃行礼,禀明自己代皇后前来询问此事后,便道:“嫔妾听闻是魏才人落了水,怎的玫婕妤浑身湿透了?”
淑妃压根没起身,仍半靠在椅子上,玩味笑道:“玫婕妤胆大妄为,竟敢将魏才人推入湖水之中,此等蛇蝎心肠,本宫自然不能容忍,便让她也尝一尝这浑身湿冷的滋味。怎么,惠昭仪有意见?”
淑妃觉得可惜,皇后竟然没有亲自过来,否则皇后看到玫婕妤此时的模样,说不定就动了胎气呢。
祁黛遇抿唇:“玫婕妤是否推魏才人落水一事还有待查证,淑妃娘娘怎可如此折辱玫婕妤?”
朝蓉被救起来后,立刻被披上衣服掩盖身体,随即被护送至蕊珠宫换了衣服。
可玫婕妤浇透全身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直跪着,侮辱人也不带这样的。
“查证?”淑妃嗤笑道,“鸣翠,将人带上来。”
却见鸣翠领着一人上前,却是玫婕妤身边伺候的栀子。
“魏才人落水,说是玫婕妤推的她。本宫一开始也不相信,可玫婕妤身边的这个婢女却站出来作证,亲眼看见玫婕妤推了魏才人。难不成,是这婢女故意陷害玫婕妤?”
“又或是,魏才人和玫婕妤身边的宫女勾结,自己跳下湖里,诬陷玫婕妤?”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事,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掉进湖里会不会真的出事,风险太大。
祁黛遇哑然。
没想到淑妃掌握的人证竟然是玫婕妤自己的宫女。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玫婕妤,“玫婕妤,你可有什么话说?”
玫婕妤脸色灰白,眼神失焦,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回答祁黛遇的话。
祁黛遇直觉不对劲,玫婕妤的状态,好像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石榴捧着一件外衣走了过来,这是她刚刚去附近宫殿找宫女借的
祁黛遇接过衣裳,想去为玫婕妤披上,却被鸣翠拦住。
“惠昭仪,玫婕妤违反宫规、谋害嫔妃,乃戴罪之身,你莫非要与她合污?”淑妃凉凉道。
“淑妃娘娘,玫婕妤的事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处理,在结论未定之前,玫婕妤始终是皇上的妃嫔,您如此折辱,可把陛下放在眼里?”祁黛遇反唇相讥
她手中有锁儿这个底牌在,倒没以前那么怕淑妃了。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忍看见玫婕妤这个样子。
淑妃没想到祁黛遇竟敢与她争辩,顿觉脸面挂不住,“本宫若非不许呢?”
她就是故意折辱玫婕妤的。
在以前,皇上最宠爱的便是她与玫婕妤,因着两人长相都偏明媚,更是有宫人暗中称玫婕妤为“小淑妃”,最在乎自己容貌的淑妃只觉晦气。
玫婕妤越狼狈,她越高兴,如此才能让所有人知道,玫婕妤比之她,连她鞋子上的泥都不如。
在场淑妃位分最大,她一发怒,已经有宫人围了上来,大有祁黛遇忤逆上位便拿下她的意思。
一旁的聂芷瑜嘴巴微动,正要说话,就见祁黛遇拿出一物。
正是皇后亲赐的凤牌。
凤牌所至,如皇后亲临。
“淑妃娘娘,嫔妾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为玫婕妤披衣。”
第六十六章
什么奉皇后之命前来为玫婕妤披衣?皇后又不会未卜先知, 怎知道她对玫婕妤做了什么?
不过是惠昭仪的说辞罢了。
惠昭仪这是在以皇后的名义向她施压。拿着鸡毛当令箭!
淑妃气极了,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昭仪也敢和她对着干了?
可再气, 面对祁黛遇高举的那枚凤牌,高傲如淑妃, 也不得不低头行礼。
宫人们更是跪了一地。
淑妃行完礼,一双眼盯着祁黛遇, “惠昭仪, 皇后虽让你携带了凤牌,可如何行使权力,你可想好了。”
她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不要太明显。
只要祁黛遇今日拂她的面子, 必定会被她记恨上。
祁黛遇心中忐忑一瞬,又很快镇定。
她有皇后撑腰呢。
“嫔妾只是不忍玫婕妤与我们同为伺候陛下的妃嫔, 却被迫衣冠不整,遭人耻笑。”祁黛遇捧着外衣转身, 走到玫婕妤面前,俯身为她披上外衣。
干燥的布料稍微减轻了湿冷导致的颤抖,玫婕妤本如死水一潭的眼睛恢复了些许光泽,突然,她伸出手,抓住祁黛遇的手腕,长长的指甲掐近肉里, 祁黛遇吃痛,却见玫婕妤嘴巴张合, 似乎在说什么。
可事情发生突然, 她的脑子尚来不及分辨,就见玫婕妤猛地起身, 朝着逸风亭柱子上撞去。
“啊!”
朝蓉离那柱子很近,被玫婕妤的举动吓了一跳,仰头栽倒进亭子外的草丛里。
淑妃也被吓到,听到那声惨烈的“砰”后闭上眼睛,瘫软在鸣翠怀中。
场地静了几秒,直到一人发出尖叫,众人才回过神。
聂芷瑜迅速吩咐:“还不快去看看玫婕妤?”
“速速去请太医!”
“再派人告诉陛下、皇后娘娘!”
尖叫声、抽泣声、走动声,周围一片混乱。
祁黛遇僵硬地站在原处,看着柱子上的一片鲜红,手腕处似乎还有些刺痛,那里残留着玫婕妤最后的温度。
玫婕妤需要抢救,离逸风亭最近的是蕊珠宫,但淑妃死活不同意将人送进蕊珠宫里。
“她当着本宫的面触柱,是想吓死本宫吗?”她真的是,吓得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鸣翠冷静一点,“蕊珠宫里还有大皇子,大皇子年纪小受不得惊吓。”
这倒也是。
“‘悬壶镜’还有其他宫殿,找一近的先将人移过去。”
淑妃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玫婕妤此时的模样,的确骇人了些。
太医刚到,皇上皇后也赶了过来。
蒋渊刚听皇后说完万福湖风波的事,皇后为玫婕妤求情,蒋渊也念在玫婕妤此前伺候的情分,想着酌情惩治,就听说了玫婕妤触柱的消息。
他脸色很不好。
嫔妃自戕,乃大不敬。
在蒋渊看来,玫婕妤无论如何,也不该做这等昏头的事。
淑妃见皇上来了,红着眼道:“陛下,臣妾刚才被吓坏了……”
“闭嘴!”却没想,心情不好的蒋渊一点没有要关心她的意思。
淑妃一顿,将眼泪收了回去。
太医很快就出来了,摇了摇头。
“玫婕妤气短不出,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了。微臣用针吊住玫婕妤性命,最多只能坚持半刻。”
又有宫女哭着出来,“陛下,皇后娘娘,玫婕妤醒了,玫婕妤说,有话想和皇后娘娘说。”
“不行!”蒋渊不同意,看向皇后,“你有孕在身,万万不可被冲撞。”
且不说忌讳,只玫婕妤如今的模样就足够骇人,吓到皇后就不好了。
皇后却道:“陛下,臣妾并非胆小之人。玫婕妤此前待臣妾真心,如今她不好……”皇后有些哽咽,“臣妾总要去听听她最后的话,否则臣妾良心难安。”
“可她若是伤你……”以玫婕妤今日之疯癫举动,蒋渊怀疑她不是做不出来。
“陛下,若是担心,就让惠昭仪陪着臣妾一起进去吧。臣妾隔着屏风听玫婕妤说话,绝不靠近。”她看了祁黛遇一眼。
祁黛遇会意,“陛下放心,嫔妾一定保护好皇后娘娘。”
见皇后坚持,蒋渊只得无奈同意。
祁黛遇陪着皇后一起进了屋,照例打开录像。
她扶着皇后娘娘的手,发现有些冰凉,下意识用手捂住。
皇后偏头朝她笑了笑。
玫婕妤床前,已经摆好了一架屏风,有屏风遮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床上的玫婕妤。
“是……皇后娘娘?”玫婕妤声音虚弱。
皇后:“是本宫,玫婕妤,你何至于此?”
玫婕妤:“被淑妃那般折辱,嫔妾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
她素来自傲,怎能容忍全宫看她的笑话?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太监宫女看了去,人人都能在背后谈论,玫婕妤宁愿死去。
皇后闻言皱眉,她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此事。
她能猜到淑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玫婕妤,除了替朝蓉报复外,也能羞辱她这个皇后。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而谁都知道,玫婕妤是她的人。
淑妃,当真可恨!试想,若是当时她亲自过去,看到玫婕妤被浑身浇透跪在那里,只怕真的会动气。偏偏淑妃据理力争,而她身为皇后,不能罔顾证据偏袒玫婕妤。
想到这儿,皇后看了一眼祁黛遇。
当时惠昭仪坚定要为玫婕妤披上外衣的行为很好,有些事,她这个皇后不能亲自做,会有失公允。但惠昭仪替她做了,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皇后的威严,哪怕是淑妃也必须低头。
祁黛遇并没有注意到皇后这一眼,她在回看录像,一遍又一遍辨认玫婕妤当时说的是什么。
上一辈子,她班上有一个特殊学生,为了能理解那孩子的表达,她学过一点点基础的口语和手语。只是玫婕妤当时语速很快,她辨认需要时间。
思绪回到玫婕妤身上,皇后恨铁不成钢,“你还年轻,以后不是没有再怀上孩子的机会,为何要葬送自己的前途去推那魏才人?”
玫婕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曹美人可来了?”
皇后一愣,“嫔妃都赶过来了。”
就算是最后接到消息的,这会也应该赶过来了。
隔着屏风,皇后仿佛看到玫婕妤笑了。
“皇后娘娘,曹美人这些日子一直陪着嫔妾走出失子伤痛,嫔妾与她感情甚笃。嫔妾最后想求您一件事,等嫔妾走后,将伺候嫔妾的芦荟,调到曹美人身边伺候。”
“芦荟?”皇后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发现,今日陪在玫婕妤身边的,竟然不是芦荟。
“芦荟对嫔妾忠心,嫔妾也想给她找个好归宿。曹美人……曹美人会好好……对她的。”
与此同时,祁黛遇终于看懂了玫婕妤当时说的什么。
她说的是:“曹美人,害我。”
祁黛遇睁大了眼。
“玫婕妤?玫婕妤?”皇后听玫婕妤的声音越来越小,急切唤她。
可屏风后再无声音。
祁黛遇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绕到屏风后面,很快退回来,朝皇后摇了摇头。
皇后拧着眉头闭上眼,良久,才恢复些许平静,“惠昭仪,你说,玫婕妤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想把芦荟调到曹美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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