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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一场博弈
严裕逊听着，脑中不断思索着对策，越想越觉得自己落了下乘。
“……既然严大哥哥没有什么别的事，小九就不打扰了。”夏九一口气说了一串，想等严裕逊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撤退。这事儿，她是真的不想接，哪怕明知最终无法推脱。
“小九，你应当知道他的脾气，你既然收了他的恩惠，他要你做事，又岂会容你百般推辞。更何况，类似的事情，你当年在宜宾城你就做得很好不是么。”在夏九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的时候，严裕逊开口了，“当年大雪封城之时，不也缺粮！那个时候你能解决，为什么现在就有这么多的难处？！”
严裕逊不明白，夏九明明可以做好这件事，为什么要这般推三阻四。在他看来，能为上面的人分忧是荣幸，像夏九这样靠着上面帮助发家的人，为他们办事更是理所应当。
“此一时彼一时！”夏九猛地回头，极有气势地说，“当年不过是大雪封城，人人都有盼头，不会行极端之事，如今呢？当年不过是小县城里的平民百姓，几个粗壮汉子就能震慑住，如今呢？你信不信，若是有人知道哪儿有粮，半夜里都能摸上门去偷个干净！到时候别说救济别人了，我们自己先被饿死！”
严裕逊无法否认这样的可能性，说：“既然是可以预见的困难，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如果你需要帮助，完全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小姑娘，胆子太小。
“你要是能够出粮，再找人来看场子，我当然可以出个场地，借几个厨子给你们用用。”意思就是，除了出地方和厨子，别的事情都得严裕逊去解决。
这……与预期相差巨大，严裕逊不是没有能力这么做，而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想到那位爷另一个安排，严裕逊说：“这样，人我帮你找，到时候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至于粮么——”他顿了顿，说，“我记得那一年是从九趣山庄取的食材，这样，我会安排人从城外各个山庄和庄子上取食材，至于取来怎么安排，你决定，如何？”
“今年又不是灾年，本来么，趣味山庄地里的蔬菜、果子也够用上十天半个月的，可现在，那批庄稼还剩多少？”夏九不是傻，之前他们就到处找粮，能不打趣味山庄的主意？只怕趣味山庄能出的食材已经寥寥无几。说是救济，结果就一点点粮，别说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就是老实人也未必会领这份情。
严裕逊一时语塞，正如夏九所说，趣味山庄里面但凡像样一点的东西都已经被运出来了，剩下的确实不多。
“不管怎么样，食材我们会准备好！到时候具体怎么操作，你多费费心，就这么说定了！”严裕逊硬着头皮说，“明天一早，我领人来跟你对接，剩下的，你们商量便是。”说完，他对着小厮做了一个手势，小厮立即麻利地收拾东西。
这样的结果，尚能接受。
第352章 打着哪个名头
次日清晨，严裕逊便带着人到了半醉轩。他们是一对兄妹，男子大概二十上下，神情严肃，一看就是练家子。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副大家小姐的装扮，却有着与大家闺秀不太相符的举止，看着别有一番灵动活泼的感觉。
“就这么个小丫头，能帮上什么忙。”男子粗粗看了夏九一眼，十分嫌弃地说。
夏九闻言，眼前一亮，说：“既然不需要我做什么，那正好，各位请回，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夏九这么一说，柯小将军一下子进退两难：好不容易揽下来的“大好事”，这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掉头就走；可留下来，难道要听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安排？！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严裕逊警告地横了夏九一眼，介绍道：“这位是柯小将军，十分英勇，这位是柯大小姐，善良勇敢，快给两位见个礼。”
等夏九行了礼之后，严裕逊才继续介绍：“这位是平义伯府的九小姐，是五公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人虽小，脑子聪明，经商很有一套。这次发放救济粮一事，柯大小姐还需多听听小九的意思，她对这样的事情有经验。”
末了，又转头对夏九说：“小九一定要识大体顾大局，不能随便闹脾气。”
夏九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我答应下来的时候，什么时候没好好办了？！说好了的事情，你们别变卦才是。”
想到实在拮据的粮食，严裕逊心里瞬间心虚了一下，有立即强撑起来说：“你放心便是。今日我们便运来了两车，米、面、肉、菜都有，柯小将军的亲卫护送，保证安全。当然，救济的时候，柯小将军的亲卫们也会在场维持秩序。”
“嗯，这样的安排不错。”夏九客观地点点头说，“以后每日一早送两车粮食，直至救济结束后再离开。明日开始就直接送到小吃街吧，那边作为救济点更加方便。明日起，我这边的人手会提前在那边等你们。今日既然运了粮来，那就今天开始吧，稍等我一会儿，其他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说完，夏九回房换个衣服。
“这小丫头……”柯小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主要是，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是主事的那一个，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随口就安排了事情，关键这事儿，他还没反驳的理由和机会。
严裕逊充当主人招待柯家兄妹，看出柯家兄妹的不满，但为了双方日后的合作，开始替夏九说话：“小九自幼丧父，母亲又是个软弱的，她自小当家做主惯了，说话没个分寸，两位别跟个孩子计较。这小丫头的办事能力是五爷时常夸赞的，两位放心。”
不多时，夏九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出来。而半醉轩的前院里已经站了几排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的家伙事儿，等着夏九的到来。
夏九到前院一看，笑了，这是所有的厨子帮工全出来了。她点了几个人说：“不需要所有人都去，大家轮流干。”对夏九的安排，他们没有不服的，没有被点名的人虽然失落，却都很好地服从安排。
至于护卫，她们出门有柯小将军带人护着，不需要担心安全，为数不多的几位自然留在半醉轩。
出门前，夏九问严裕逊：“这次是打着哪个名头做事？”
第353章 送粮（一）
严裕逊尴尬地一笑，说：“五爷希望柯家能在京城多一些威望，尤其是柯大小姐。”
懂了！在严裕逊介绍完两人的身份时，夏九就猜到了这一层，现在不过是证实了一下而已。她喊来了一个小孩，说：“菜团子，你去拿一副小铜锣到前面开道，就喊：柯大小姐送粮，两个时辰后在小吃一条街的发放，老弱妇孺皆可领取。”
紧接着，夏九简单说了一下小吃街的情况，一会儿需要他们做的事情等等，算是做了一下单方面的对接。在柯小将军想要反驳时，严裕逊率先说：“好，听你安排。”硬生生把柯小将军的话堵了回去。
于是，小菜团子在前面一遍敲锣一遍喊，夏九带着厨子、帮工在后边走，柯家兄妹带着马车跟在后面，两列家丁装扮的卫兵整齐地走在马车两侧，看着有些壮观。
柯小将军提议让他的亲卫来开道，锣敲得响，声音也很洪亮。被夏九拒绝了，只说，今天第一次，菜团子更加合适。柯家兄妹都不以为然，只碍着严裕逊才没多说。
开始的一段路，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动静，慢慢的，有人探头有人张望。
“小菜团子，真有粮食可以领？要是说谎，我可要打得你屁股开花！”一位中年男子认识小菜团子，开了门喊着问。
“有是真有，不过你没份，一会儿让你婆娘、闺女来。”一位帮工认识对方，喊了回去。
对方瞪大了双眼：“什么？！送粮还挑人？”
“人家送你，还不许人家立规矩！来不来随你们，不来就给别人了，送完为止。”
“小菜团子，粮食够分不？不会等半天分不到吧？”一位大娘怕出门半天家里事儿撂下了，粮食还没拿到。
菜团子指了指后边的两辆马车说：“婶子你早点来，一共两车粮食，大家都不知道能分多少人。”
“好好好，我收拾收拾就过去。”大娘连忙转身进屋，估摸着是拿东西去了。
城门刚刚解封不久，城内的抓捕还在继续，百姓普通惊弓之鸟，日日担惊受怕。虽说赠粮之事是好事，可一个陌生男性去叫喊，十有八九没有眼前这个孩子这般有效果。
走着走着，他们这队伍的后面渐渐跟了不少人。这些人不断有人来，又不断有人走。来的，自然是听到消息来领粮的，走的，是赶着通知其他人，又或者回家拿上个锅碗瓢盆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小吃一条街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人不停地问：“什么时候开始送粮？”
卸货、打扫等各项准备工作，不需要夏九吩咐，所有人各就各位，各自忙活。
夏九接过菜团子手中的铜锣，站到高处，大声地说了一遍规矩，希望队伍中的男人们自觉离开。为什么不给男人，因为城内好几处被破坏，府衙和几个大户人家都在招工，只要不懒，吃到饭不是问题。
“姑娘，姑娘，您感觉过来看看食材吧！”刘大厨一脸着急地来找夏九，“这——这实在太糊弄人了！”
第354章 送粮（二）
夏九本想着今天才第一天，怎么着也会讲点体面，没想到……她把手里的铜锣交给柯大小姐，示意她继续维持秩序，自己跟着刘大厨到了后面。
两大车粮食，一共才二十斤陈米，去掉里面的杂物约摸十九斤，三十斤玉米面、十二三斤糯米粉，肉食是腌制的猪头和新鲜的猪内脏，剩下的算是蔬菜。咸猪头去骨之后没剩下多少肉，菜里头……野菜里去掉杂草，也少了一些。说是两大车粮食，这水分真的太足了！
夏九看着柯小将军问：“为什么只有这么点米粮？”
“我的兵都还吃不饱，能拿出这么点粮来已经很好了！”柯小将军理所当然地说。
“没粮可以不办什么送粮，办了又拿不出一点像样的！要明天还是这样，之后就不用来了！”夏九压低吼。
不等柯小将军再说什么，夏九一边翻看食材一边说：“红豆玉米面拇指馒头，剩下的红豆煮粥；把好一点的番薯都挑出来，不太好的处理干净后切碎放杂菜粥里头；糯米粉做个薄皮子，做杂菜卷……”紧接着，夏九又对场地做了一些安排。
在自己的底盘上，各种家伙事儿都好找，基本的调料也齐全。一帮工还在香满楼找到了一瓶酱料和小半坛子咸菜，正好放杂菜卷里头调味。
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大家伙儿一点都不含糊，帮工们麻利地洗菜，切配手快到能看到残影，大厨也不示弱，四口大锅同时开火。这架势，让原本焦急等待的人群平静了下来。
很快，清新的粥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排在前头的大婶焦急地说：“粥好了，粥好了，快让我们领点儿。”
只见大厨不慌不忙地掀开锅盖，从另一口锅里舀了几大勺汤进去，原本就不多的米瞬间被淹没了。然后，只见各种各样的蔬菜依次被倒了进去，然后盖上锅盖继续煮。
前头的大婶一直紧紧定着那几口锅，看到粥里放的是骨头汤，又放了一个猪肝进去，选择闭上嘴乖乖的等。只是，那香味实在让她忍不住流口水。
“起锅！”大厨粗犷的声音此时犹如天籁，引得人群里一阵欢呼。
“排好队，排好队！好好排队，不许插队不许抢，否则，直接拎出去！”这声音着实煞风景，可她们有些怕，一个个安分地排队。这些个人各个都有些身手，刚才那些赖在队伍里不肯离开的男人们一个个都被拎了出去，有些个头小的，真的是被单手拎出去的！
大厨赶紧开始烧下一锅，分粮的差事自然给了夏九和柯大小姐。
大婶冲在前头，却只拿到了一小份小竹碗盛的蔬菜粥，她纠结地开口：“就，就这么点儿啊？”
“大婶，这一碗你在这儿吃完，一会儿前头有让你带走的吃食。”夏九耐心地解释说。
“哦，哦，哦，好，好，好！”大婶使劲吹了吹，三两口把粥喝完，把竹碗放回指定的地方，去领另外的吃食。一个拳头大的杂菜包，两三个番薯，两个小小的红豆玉米面馒头，几片猪头肉，虽说量少，看着可口。大婶往自己的大碗里一装，道了谢，乐呵呵地回去了。
分了一会儿，柯大小姐有些不耐烦，云裳立即顶了上去。柯大小姐坐在旁边休息，说：“直接把粥分出去算了，何必弄这么麻烦。”
“这我们分出去的这么一点点粮，正常人一顿就吃完了，如果都让拿回去，老人和女孩儿很可能连一口都吃不上。”夏九示意柯大小姐不要多说，小声解释。
“姑娘，明儿还有么？”一位小女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竹碗，小心翼翼地问。
看着小女孩瘦弱的样子，云裳心疼地不行，连忙说：“明儿也有，你早些来。”说完，还偷偷多塞了她一个小番薯。
第355章 过河拆桥
午时刚过，食材几乎都见底了，夏九感觉让人堵在队尾，喊：“到这里为止了，没粮了，别来排了！”
队尾的几人松了一口气，大老远跑来却没赶上的人不干了：“不是说了送粮么？什么这么快就不送了？莫不是骗人吧！”
“打总两车粮食，送了几个时辰了，你们来晚了。”排不了队，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汉子说，“一开始还有馒头和几片肉送的，后来没了，改送红豆粥，现在粥也没了，只有野菜团子。现在排着的，就是排到了也没啥东西喽。”
一个瘦弱女子得知自己连队都排不上，跌坐在地，伤心地哭了起来：“家里娃儿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正眼巴巴地等着我带吃的回去啊！”
“没办法哦！”汉子说着风凉话。
这瘦弱女子着实叫人同情，可现在，几乎家家都缺粮，实在是有心无力。而夏九也无法为她破例，为了一旦接济了一个，会有无数个等着她，她救不过来。
“啊！！！抢劫了！杀千刀的，居然当街就敢抢啊！”一个腿脚不便的大娘猝不及防被抢了吃食，人跑了她追都追不上，又气又急。
可刚才大家都只注意到了坐在地上哭的瘦弱女子，没留意大娘这边，等听到声音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跑远的背影，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另一方面，是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大家都没有防备。
后面出来的女孩儿见状，立马紧紧抱住手中的粮食，撒腿就跑，生怕被抢。
柯小将军听到动静前来查看情况，知道事情原委后没说什么，只安排了两个亲兵在队尾看守，又派了两个亲兵去更远的地方告知今天的送粮结束，明天早上会继续送粮。虽有不死心的一定要过来看一看，但大多数的人听到消息也就回去了。
据留守的人来说，在他们全部撤场之后，还过去了一批人，把所有的烂菜叶子什么的抢了个一干二净，甚至，有人在争抢中受了点轻伤。
好在，所有的家伙事儿都已经收拾妥当，也交代了留守人员，只要不出什么严重的事情，都不予干涉。
听到自始至终没出什么大事，夏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方才队尾骚动时，夏九真的怕有人不依不饶地要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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