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一把上好的剑刃,一把对付灾厄的剑刃……需要匹配一块合适的磨刀石。”
于是,童声的爷爷高良姜被专门调了过来。
那个小老头个子不高,看起来瘦弱不起眼,但是见人总是笑眯眯的,说话风趣亲和力极强。
不止是她,六组上下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后来……八角死了。”
言孜语气微哑,含了一丝颤,“他最喜欢给我们做饭,最后却被吃下去的那些食物硬生生撑裂肚子,破出后变成无数黯绿触手……”
也是从这里开始,她失去了第一位队友。
心神开始动摇,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档案记载,你们遇到的是一只黯绿色的蛤蟆。”
李自然温和的目光,落在女儿痛苦的面庞上。
“接着,就是紫草,她死于枯竭扭曲。”
话语从痛苦开始变得冰冷麻木,一如她当时的心态。
紫苏两姐妹出身普通,能走到当时那一步可想而知是付出了多少努力。紫草没有姐姐的美貌,但天生拥有一只异瞳,自小便对灾厄的感知超乎常人,却也因为这份与众不同自卑。
“她曾经托我给哥哥转交一封信。但很可惜,信没来得及送出去……”那个热爱生命发誓要救死扶伤的少女,最后求着他们了断自己,给个解脱。
李自然点头,接话,“那次的是枯蝠。”
这些档案记载的背后,每一种灾厄都渗透着牺牲者的血。
“再后面就是老师。”
言孜动了下身子,背后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似乎有软管滑落了,血液扩散融入蓝色液体中。
极淡的血气中,她望着父亲的脸,思绪空空。
“杀死他的……那又是什么?”
第95章 垂钓
李自然眼中写满担忧和慈爱,语气温和,“目前推断,那应该是梦魇的灾厄主宰。”
“对、是的……”
言孜点头,稍微想起了一些,“当时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做梦,被困在梦境里……”
只是灾厄主宰的能力,又哪里是他们能轻易发觉到的?
“等到发现不对劲,从梦境醒过来时,我们几人已经被分散沉溺在深海里了……”
浑身包裹在冰冷的液体中,让她忽然有种仿佛回到那时,感受溺毙绝望的荒唐感。
“底下有东西咬伤了我们,靠着通信设备,当时所有人都硬撑着拿出最后的急救逃生设备。我运气不好,那些设备全都失灵了,但运气更不好的是我旁边就是高老师……”
说到这儿,言孜抑制不住地曲起身子,血腥味更浓。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在器皿里浸泡久了的原因,总觉有些喘不上气。
“当时老师说要么和我共用一个,要么就不会离开和我一起死在那里……他是过去六组存活到现在的队员,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大忌?”
“但他还是救我了……还骗了我。”
“他那件设备也坏了,只能带走一个人……之后,我在那片海整整打捞寻找了一个月,也没为老师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骨,甚至也不敢去参加葬礼。”
高良姜的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之前就隐藏性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彻底倒塌。
“最后还是山奈姐看不下去,直接给了我一剂麻醉,把人扛了回去……再然后,睁眼就是联盟医院了。”
说到这儿,言孜微蹙起眉。
听起来一整串事情整理下来,十分通顺。
她依旧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某个环节被裁剪掉了。可使劲回想,记忆又确实就是这样。
“阿孜,看来你的情况比之前要好了,就是你的右手……”
李自然盯着仪器上那串花花绿绿的数据,目光最后又落在那个装着怪异植物的小器皿上。
“川穹有说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吗?”
“爸,我的右手很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说起这话,言孜很是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的右手受到的是灾厄主宰的重度污染。”
换句话来说,能有条命在,就已经算是花了她大半辈子的运气。
“所以,被撕扯毁坏的半具身体可以修复,但只有这条手臂确确实实无能为力。”
她面上终于流露出一抹苦笑,“山奈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跑回去,想要在现场多收集点相关信息研究,但没想到……”
杳无音讯。
那是灾厄主宰出现过的地盘,不用想也知道是凶多吉少了。
胡山奈是绝对的理性思考者,可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冲动……
“爸。”
言孜忽然向前靠近伸手,眼中带着明显的孺慕,“我应该很快就又要进入梦境了,可以靠一下你吗?”
李自然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答应了。
按下器皿旁边一个按钮,那些蓝色液体就自动消退下去,中间的玻璃缓缓转出一个小门,自动打开。
他的女儿带着冰冷,将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难得展露出弱态。
她眼下乌青很重,带着任谁都能看得出的疲惫倦怠。不管是现在面临的两头横跳的状态,还是其它的……无疑都沉重难以面对。
“爸。”
言孜低垂着头,声音低哑。
底下仿佛藏着一碾就会碎掉的蝴蝶翅膀,脆弱苍白,“我现在只有你和姐姐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这是她所剩的最后精神支柱了……闭眼,再睁眼。
整个人正趴在木筏边缘,下半身浸泡在腥咸的海水里。
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滚落。
白骨架触手缠绕在她腰间,还在努力将人往上推。
“没事,醒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言孜自己爬了上去。
身上有些酸软无力,她卷开衣服下摆一看,果不其然,一片都是从高处坠落磕出的淤青。
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了游梦水母,应该是被它袭击了……
之前从现实回来,她总要梳理一下记忆,方便承接。
但这次,言孜眼底清明到带了些锐利,冷静的超乎寻常。
指尖拂过木板上面的字符,这些旁人也许无法看懂的东西,她从小却是见惯了……
白日又是几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
气温也随着雨水一路下降。中间夹杂着蛙腿、种子、果实等东西,按照这个频率,如果一年四季都这样,大概不会出现有人是被饿死的情况。
但眼下四季更换,白给的越多,只会让人更加担心之后的情况。
童声早前就把外套还给了她,这会儿言孜身穿睡衣披着一件外套,坐在木筏上发呆。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这样。
比起之前来到这里,一副打游戏爱玩不玩要死不活,始终游离在外的躺平状态。现在倒像是认清什么一样,在逐渐好转。
【66区排行榜奖励结算――】
【66区存活率统计中――】
这次,言孜稳居榜首。
尽管她能感觉出尤余在奋力赶上她,但一下要捞到20数值,还是需要一些机遇的。
【恭喜各位玩家,本次存活率超过50%,不需要进行合区。】
【奖励全服玩家一次垂钓点开启机会,三个免费鱼饵。】
【垂钓需要鱼竿和鱼饵,能钓上来什么东西将随机。垂钓点的出现概率和岛屿同等,为随机生成事件,且一个垂钓点只能匹配一名玩家。】
【木头×150,废铁×150,煤炭×30,布匹×20,棉花×20,玻璃×10,棉袄×3,鹅卵石×3,鱼饵×3】
奖励很快发放下来了。
这个辣鸡世界的游戏系统倒是挺人性化,还知道发冬货。
但盯着那大红大绿的三件棉袄,言孜忽然陷入沉默了。
好在身后忽然传出的哗啦流动声,成功转移掉她的注意力。
灰蓝海水洗衣机滚筒般,自动形成一个巨大漩涡,速度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大,令人头晕目眩却又不见半点浪花……
第96章 又一个诈骗犯
【垂钓点已出现!】
言孜将木筏驶近了些,没有急着拿出鱼竿开钓,反而先打开【建造】
【提示:当前制作浮标需要材料――木头×6,任意鱼类×1】
【制作成功!】
有了浮标,再将钓饵挂上去甩入水里,提升几率。
暮色苍茫,但言孜耐心一向足,她一手打开手电筒,一手持着钓竿丝毫不见焦躁。
第一条鱼来到不算慢。
浮标往下一沉,就被眼疾手快地用力拉了上来!
【七彩鹦鹉羽毛×1】
七彩鹦鹉羽毛:拥有最绚丽色彩的一种灾厄生物。它的踪影难觅,尾羽难以拔下,据说只有心灵纯净的稚童才能看到……
那片说是七彩,但其实就是透明无色薄如蝉翼的羽毛。透过光线羽轴羽枝里蔓延的并不是血管,而是一条条鲜红细小的触手……
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上面生着细小吸盘,构造虽小却十分精致。
言孜微蹙起眉。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之前天上掉的章鱼脚。
放在一起对比了下。
果然,一模一样。
“诈骗团伙?”
尽管还没见过这劳什子鹦鹉的本体,可章鱼脚的副作用,以及类似变色蜥一样的谎言……归并同类项,要说不是一伙的她都不信。
言孜连忙重新甩出鱼竿。
那东西既然羽毛被她勾上来了,说明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随机图纸×1】
第二次难得欧了一把,但她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很快再次甩出鱼竿。这回速度倒是极快,才刚一落下瞬间就钩到东西。
站起身想往上拉。
还没调整好发力方向,底下就忽然有可怖的力道用力一扯,她整个人立即像只愤怒的小鸟被甩飞了出去。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一下,便头朝下重重砸入漩涡正中央。
“唰拉!”
水花溅起三尺高。
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鱼竿,还遗留在原来位置上。
眨眼就没了爹的蛋崽子:???
没来得及反应的白骨架:???
两只互看了一眼,终于从懵逼状态中支楞起来,紧急搜寻言孜。
但水下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
那些漩涡是能够互通和传送的。
等意识到这一点时,言孜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了。
反正一定是水下深处。
海水碾的心口胀痛,几乎能把内脏挤压出来。一片黑暗之中,水流声像隔着罩子一样沉闷。
她被一团蠕动的彩色物体,包裹在其中。
透过它半透明的腹部往上看,还能见到顶上贴着一对翅膀和鸟喙,稀薄地象征着它的鸟类身份。
七彩鹦鹉:P50。
除了数值以外,没有多余的提示……低垂的睫羽遮掩去眼底情绪,言孜收回了原本扶在它胃袋上面的手。
怪异的鸟类身上只有翅膀覆盖着羽毛,而且不同于正常的羽毛覆盖,那是一片片竖立插上去的,刺猬般随呼吸张开。
顶端的无数血丝通通牵向腹中,末端缓缓滴淌着胶水似的黏液。
言孜受困于这只大型猪笼草,半个身体几乎都动弹不得。
但神情仍是平淡,只冷静抬头地看着时钟10变色蜥旁边亮起的11。
果然,又一个诈骗犯。
她袖里笼起匕首,正想找个好下手的地方时,那东西忽然缓缓张嘴了……
“李―言―孜―”
虽然不敢说自己像高良姜一样,逮了大半辈子的灾厄,也待了大半辈子都海域。
可她怎么也见过不少了,能主动张嘴和人类沟通,说的还是人话的灾厄生物,却还是第一次见。
“嗯。”
言孜心底震惊,面上还是尽量维持着冷静。
“我们―来―做个―交易。”
它的声音尖锐刺耳,并没有声带,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部位发出的,像是老旧的磁带断断续续的,“回答我―三个问题―我―送你―回去。”
“好啊。”言孜丝毫没有犹豫。
掉海里倒不可怕,她身上还有潜水设备。恐怖的是50污染数值,自己扛不住。
而且,比起这些天生长在海水的生物,身为人类的她在海底,可以说完全处于弱势。
但这次,她没有要请交易之主作证的想法。
“神―能闻到―谎言味道。”
那团鸟蠕动了下,将三只半透明堆叠在一起的眼睛,让人想起现实世界商场门口那种,不断挤压在一起涨缩循环的气球。
下一刻,那些眼睛就忽然像锥子挤入自己腹部,直勾勾凝视着她。
“我知道,我会说出自己知道的东西。”
言孜老老实实,一副在别人手掌心只想保命的模样。
“第一―你为什么―来这里?”第一个问题就是重量级的。
言孜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不耐,“救人跳楼,然后摔进梦里。”
对方又问,“你―有任务?”
言孜诡异沉默了下。
这个问题被问起太多次,梦境和现实双重世界里都是它的痕迹,她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有,掩护暗棋。”
“那暗棋―是谁?”
问到这里,她眸底似乎暗了一瞬,紧接着指尖似乎有些颤抖,但还是回答道。
“……我的姐姐,李椒。”
“你―现在―还认为―这里―是梦吗?”
“你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她抬了抬手掌,黏连的液体无法渗透那双黑色手套布料,一如眼下滴水不漏的话语。
“而且这其实也不重要,反正不管是不是梦,那都是真的。我的队友和哥哥也是真死了。”
“你的―哥哥―言茴?”
鹦鹉忽然口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不―他―没死。”
这句话让言孜下意识坐直起来,浑身肌肉紧绷,“他没死?言茴……怎么可能?”
记载他身体数据的仪器,分明显示所有的生命迹象都停止下来。
紫苏的外套,甚至现在还穿在自己身上。内侧还有紫草之前给她绣的,她最喜欢的兔子。
激动只持续了一瞬,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丝毫没有作为一个阶下囚的自我认知,反声质问。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又怎么知道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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