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快要窒息的人在努力呼吸氧气一样,周澄午在竭力吸取关于徐颂声存在的一切痕迹。
第37章
徐颂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但是没有用,没推开。尽管周澄午没有做任何限制她行动的动作,但就是推不开周澄午这个人。
她努力了一会,发现没有效果,也就放弃了,去扒拉桌子上剩下的全家桶。
结果发现八份全家桶都空了。
徐颂声不可置信,转头看向窝在自己肩膀处的周澄午:“你是怎么吃掉八份全家桶的?”
周澄午嘟嘟囔囔:“我饿了啊,出去散步很费能量的。”
其实不止散步和杀人很费能量,时刻保持清醒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同样也很消耗能量。
只不过现在呆在徐颂声身边,周澄午不会完全被信息素操纵——顶多就是发情期会发烧几l天而已。
总比之前要连续不断的注射低等级抑制剂来得好忍耐。
而忍耐痛苦是每个教堂骑士从小就该学会的事情。
八份全家桶都被吃完了,周澄午又推不开。徐颂声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的。
徐颂声:“你起来。”
周澄午:“不——要——”
徐颂声:“起来。”
周澄午:“我——不——”
徐颂声:“同样的话说到第二遍就是知错不改了。”
周澄午不情不愿的把脑袋从徐颂声肩膀上挪开,头一挪开,手立刻拉上了徐颂声衣袖。
徐颂声起身,他跟着起身——徐颂声走到冰柜面前,拿了瓶可乐,用面巾纸包起来。她用自己手腕试了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于是把可乐瓶子递给周澄午。
“用这个压在额头上给自己降温,敷会儿额头再挪到脸颊上,易拉罐不冰了就告诉我。”
周澄午反问:“如果我好好照做的话,算是做了正确的事情吗?”
徐颂声抬眼望他,少年那双线条圆润的眼眸里闪动着极其蛊惑人的试探意味。
她非常果断的回答:“不算,甚至是错误的事情,因为这是你生病了,而我在照顾你。”
“养好身体之后你要好好感谢我才是正确的逻辑。”
周澄午盯着徐颂声递过来的,包裹着好几l层面巾纸的可乐易拉罐,思考了许久,忽然弯弯眼眸笑出声。
“噢——原来是这样啊。”
他恍然大悟,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这样容易起伏的情绪多少也有受信息素的影响,但他那副兴奋的表情还是让徐颂声感觉不对劲。
一般人被要求要去感谢别人,应该是这样好像要开饭的态度吗?
徐颂声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周澄午已经高高兴兴的用可乐罐子开始敷额头了。那条流浪狗感觉气氛没有那么危险了,于是又慢悠悠晃出来,绕着徐颂声的小腿走了两圈。
她低头看着那只狗,那只狗便乖巧懂事的向她吐出了舌头。
徐颂声:“你要养这条狗吗?”
周澄午:“什么?”
徐颂声指了指绕着自己小腿转来转去的流浪狗:“你要养它吗?”
周澄午连眼皮都没有垂一下,回答:“当然不养。”
徐颂声:“……不养为什么要带它去洗澡喂它食物?”
周澄午:“它需要这些,而我刚好有钱。”
虽然是从死去的杀手身上搜罗出来的钱。但被周澄午搜走了,他便默认这是自己的东西。
徐颂声皱眉,侧过脸看着周澄午:“你要养它。”
周澄午莫名其妙:“啊?我不养……”
徐颂声:“你得养它,如果不养,你就要负责给它找到下一任主人——在找到下一任主人之前,你得照顾它。”
周澄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为什么?”
徐颂声平静回答:“因为你带它去洗澡,给它打疫苗,喂他食物了。”
周澄午委屈:“这样我就得养它吗?”
徐颂声举起衣袖,她的袖子被周澄午紧紧抓着。
“我不也因为你强行住进我家,用了我家的浴室,打扫了我家的地板,所以正养着你吗?”
其实这段话多少也有点逻辑漏洞。
毕竟周澄午不是真的狗,用他和流浪狗的情况做对比多少是在强词夺理。但是周澄午和徐颂声对视了一会儿后,他沮丧的垂下脑袋,说:“好吧,那我会去找人收养它的。”
徐颂声:“要找能照顾好它的人。”
周澄午:“知道了——”两个人回到座位上休息。临近天亮的时候徐颂声实在是太累太困了,靠着冷冰冰的玻璃墙壁陷入了浅眠。
周澄午不困——不仅不困还挺兴奋的。
在徐颂声睡着的时候周澄午还抓着她的袖子,这次徐颂声也没有甩开。
他一只手拿着冰可乐罐子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上,眼睫微低望着徐颂声。徐颂声渐渐睡得熟了一点,靠着墙壁的头缓慢滑下去。
在她摔倒之前,周澄午飞快的伸出手去掂住她下巴,小心翼翼把她的脑袋又托正回去。
在徐颂声又好好靠到墙壁上时,周澄午小心的用指尖碰了碰徐颂声的脸。她没有被惊醒,只是在梦里皱眉,动了动脑袋,将脸转过去了。
徐颂声的脸其实很软,但并不是那种皮肉饱满的柔软,而只是单纯的柔软。
要说肉的话,她脸上没什么肉,瘦得下巴尖尖,平时沉默着不说话时,就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周澄午只敢戳一下,他怕把徐颂声戳醒。戳完那一下后他就趴在桌面上看徐颂声,看她呼吸时脖颈上起伏的血管,单薄的唇。
他得出结论:徐颂声长得好可爱,像鬼屋里的帽子小姐一样。
徐颂声是被熙熙攘攘的人声惊醒的。她醒来时身体歪了一下,靠空——片刻的失重感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周澄午很快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次他搭上徐颂声肩膀的力气要比任何一次都轻,只在她肩膀的布料上留下一点褶皱。
徐颂声环顾左右,才发现店里坐满了其他客人。
外面已经放晴,太阳光透过玻璃墙照进来,外面的街道上淹着一层没过小腿的积水,一直淹到阶梯上面。
面前的桌子上叠着全家桶的空盒子,还有一瓶已经不冰的可乐。流浪狗就窝在徐颂声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鞋面上。
周澄午声音轻快:“你醒啦?都已经第二天了,不过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没有叫你。”
徐颂声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模糊,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为什么不叫我?”
周澄午:“你睡得很熟嘛——”
徐颂声:“我睡觉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周澄午眨了眨眼,安静下来,然后脸稍稍往别的方向偏移,视线心虚的乱飞。
原本趴在徐颂声脚边的流浪狗——作为一只狗而言,它会读气氛的能力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的人——它很会看颜色的绕着徐颂声小腿又转了一圈。
徐颂声起身脱下雨衣,活动脖颈,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的脖颈因为活动而发出‘咔吧咔吧’的清脆声音。
周澄午迅速拎起地上的扩音器,也接过徐颂声手上的雨衣。徐颂声没有阻止,他要拿,徐颂声也给他拿,只是不看他。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流浪狗很聪明的摇着尾巴追上了徐颂声,似乎也明白自己很快就不是一只流浪狗了。
推开门出去的瞬间,徐颂声感觉自己很像个刚爬出坟墓的女鬼,马上就要被大中午的太阳晒到魂飞魄散了。
她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缓了两二秒,才松开门把手,踩着门口一层浅浅的积水出去。
原本徐颂声是要不理周澄午一会儿的——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周澄午并没有按照自己说的话去做。
她不需要那种【我觉得XXX所以XXX】的同居朋友,只需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同居朋友。做不到这点的人徐颂声不会接纳对方。
甩不掉又愿意听她话的神经病自己送上门来,徐颂声并没有好心到这种时候还要讲礼貌。
但是被过于灿烂的太阳光晒得脑子空白了一瞬,看着淹过阶梯到自己脚边的积水,她想了两二秒,徐颂声转头看向周澄午:“背我回家。”
周澄午二话不说立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臂弯里还挂着扩音器和徐颂声的雨衣。她没什么负罪感的趴上去,只有在被周澄午背起来的一瞬间,徐颂声才真切的感觉到几l分异样。
周澄午背人是用手掌和小臂托着人大腿的,他身上温度又很高,昨天晚上的发烧状态到现在似乎是也没有消退,小臂上绷紧的肌肉硌着徐颂声大腿。
从徐颂声有记忆起,类似于周澄午这样的角色从未登场于她的生命。
有点微妙。
周澄午背着她蹚水往公寓楼走去,徐颂声看了眼路线没有出错,就随便他了。
个子高也有这点好处,能淹过徐颂声膝盖的积水撑死了淹到周澄午小腿。他背着徐颂声走得轻轻松松,宽阔的肩背趴上去也并不硌人——少年高大舒展的骨架外面是一层发育近乎完美的偏薄肌肉,过于高等级的信息素将这具身体调整到了正常人类无法想象的强度,其中也包括高密度的肌肉。
所以趴上去是一种——
徐颂声思考了一下,没有找到可替代的比喻对象,总之不是硬邦邦的就对了。
倒是周澄午,走了两步后想起一件事情,皱着眉不情不愿的走回去,腾出一只手拎起在台阶上打转的流浪狗。
他虽然很不情愿,但转念一想,又换上乖巧的语气,向徐颂声邀功:“姐姐,我没有抛弃它喔——我做得好吧?”
徐颂声看了眼被他强人锁狗拘束在臂弯里的流浪犬,于是摸了摸周澄午发顶。
“嗯,乖乖。”
第38章
暴风雨结束之后的太阳,格外晒人。徐颂声在周澄午背上趴了一会儿,很快就没空去想这个触感可以用什么比喻对象了。
她感觉自己要被晒死了。
幸好昨天晚上出来的时候,除了雨衣之外她还多带了一把伞。
徐颂声把伞撑开,周澄午道:“我不热!”
徐颂声:“……我热。”
他的头发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蓬松而柔软的发丝,上面粘带着洗发水的香气。
徐颂声很熟悉的香气,因为用的是她买的洗发水。
同样被晒得温热的,还有地面的积水,一股闷而湿热的水汽从积水堆里往上冒,让徐颂声没晒到太阳也觉得很热。
她把伞柄靠在周澄午肩膀上,伞面压得很低,几乎碰到徐颂声的头顶。
暴雨刚结束之后的太阳好热,热得人都有点无精打采。从积水堆里往上冒的水汽浸到徐颂声小腿上,而压低的伞面又完全盖住了他们。
周澄午蹚水走过去,水声规律的回荡,直到走到公寓楼入口处的阶梯。
走上阶梯后周澄午先把狗扔下去——狗落地,一瘸一拐适应了一下,四条腿迅速变得灵活起来,热情的开始绕着徐颂声打转。
回家之后徐颂声检查了一下电视机,信号又恢复正常了。她拿了扫把扫客厅里被风吹进来的落叶,指挥周澄午去把堵在窗户面前的书柜推开。
窗户打开时从外面吹进来带着热气的风,刚结束完一场暴风雨的天空异常明亮而瓦蓝。
打扫完之后徐颂声立刻就去洗澡了。
在外面闷热的水汽里面泡着,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也都是某种潮湿味道——每天要上班已经很惨了,再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更是给心情雪上加霜。
所以徐颂声选择放热水给自己泡个澡。
顺便在泡澡的时候打一把斗地主。
她不怎么玩需要和别人沟通的联网小游戏,就连斗地主也是和自己设定好的小程序玩。小程序被徐颂声测试过很多次,确定用来打斗地主绰绰有余。
泡完澡爬出浴缸,徐颂声感觉自己又活了。
她推开浴室门,看见周澄午抱着那条流浪狗一起窝在沙发角落。
光轮脸的话这两个家伙一点也不像,周澄午显然是漂亮得有点不近人情的那种外貌,而流浪狗就只是普通的流浪狗而已。
但是他们两个挤成一团缩在沙发角落里时,又确实很像两个同类。
新房子的沙发要比旧房子小一点,周澄午自认为自己不是很大只的往角落一缩,占去沙发二分之一。
往周澄午身边再放只动作同步缩成一团的狗,二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三。
周澄午卷起的裤脚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在徐颂声才扫过的地板上汇聚出一小摊水洼。
徐颂声眉头一皱,远远站着:“周澄午。”
眯着眼睛半梦半醒的人,瞬间好像听到了某种指令那样,一下子把眼睛睁开,然后站起来。紧挨着他的流浪狗靠了个空,栽倒在沙发上,歪着狗头发出疑惑的呜咽声。
徐颂声看了眼积水的地板,然后再到浸着深色水痕,湿淋淋的沙发。
她道:“你先去洗澡,把狗也带进去洗,洗完出来把地板擦干净,还有被你裤子弄湿的沙发布——你要把它洗干净,晾去阳台上。”
周澄午低头看了眼地板,又看看沙发,点头说好。
感觉‘孺子可教’,徐颂声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拿了吹风机走到一边凳子上开始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里面很快就混合进浴室里面哗啦哗啦的水声。
等徐颂声吹完头发了,浴室里面还在放水。
她盯着浴室门看,在纠结要不要催促周澄午洗快一点。
他这个洗法,徐颂声很担心自己的水费。
就好像知道了徐颂声的担心一样,浴室里的水声下一秒就停掉了。隔着门,徐颂声能听见里面周澄午在嘀嘀咕咕的训狗,让它乖一点坐下之类的。
她又将目光收回,假装无事发生,然后回卧室打开电脑,继续上次没做完的工作。
事已至此,总不能不上班。
到了晚上的时候,徐颂声再出房间,就看见了客厅相当温馨的一幕。
客厅窗户没关,徐徐的晚风吹进来,干净明亮的地板上映射晚霞灿烂橘红的光泽。
洗完澡换了身宽松休闲服的周澄午蜷缩在沙发角落,缩起来也并没有变小的骨架照旧占据了沙发的二分之一,旁边窝着他捡回来的狗。
徐颂声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走到沙发面前,弯腰去看周澄午——周澄午的脸很红,但是晚霞光也是红的,所以很难分辨。
徐颂声伸手摸了摸周澄午的额头,触手滚烫。
看起来完全没退烧,但奇怪的是,也没有变得更严重。如果不是因为摸到了周澄午额头滚烫,光看他之前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半点也没有病人的样子。
好在之前买了点药。
徐颂声正要抽回手,却被周澄午攥住手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圈一周泛着稍微更深一点的红,眼眸湿润得好似要立刻汤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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