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点大。”李南山平静地说道。
他还以为怎么也有一斤重,结果是个二两左右的,他的肉他的酒都错付了。
“我跟你说了,只有一个红薯。”李南山再次重申。
“可你没说这么小。”梁衡声嘟囔。
“你也没问。”李南山理直气壮。
梁衡声就拿起几乎空了的酒瓶子,收拾好包了肉的油纸,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回去了。
李南山这一顿本来吃得挺美的,就是听了那么多梁衡声的话,有点不容易消化。
把最后一口红薯扔进嘴里,他拍拍屁股也回去了。
山脚下的那户人家,还亮着灯光,在一片黑暗的静寂里,显得格外的惹眼。
桃小蹊正跟一团面较着劲,她和了点面,大概是因为掺杂了粗粮的关系,总是不好粘合,包的饺子一下就散开了露出了馅儿。
她有些意兴阑珊,却不敢浪费了这一坨面和豆腐馅儿,硬着头皮继续包。
贝贝已经在一旁打瞌睡了。
“贝贝你先睡。”桃小蹊就说道。
贝贝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哈欠,没动。
“我这还有会,你先去睡。”桃小蹊又说道。
“娘,我怕。”贝贝这才开口。
“怕?有啥怕的?”桃小蹊胆子大,即使她们家独处山脚,也没觉得怕的。
“有鬼。”贝贝看了眼窗外,就缩到了桃小蹊一侧。
“谁跟你说的?”
“爹。”
“你爹?孙旺财?”桃小蹊不相信,自己的爹会吓唬自己的亲闺女。
“爹说一到夜里鬼就出来了,所以我听到啥看到啥都不是真的。”
“那你跟我说,你都听到过啥,看到过啥?”
贝贝又看了眼窗外,“贝贝说不出来听到了啥,就是哭声,又像是笑声,然后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和爹爹在打架。”
“我,这该死的孙旺财!”桃小蹊把手里的面团往砧板上一扔,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贝贝别怕,那不是鬼,这世上就没有鬼。”
“那是啥?”贝贝的眸子里透露着好奇。
“是——”桃小蹊一时词穷,该用什么形容两个狗男女干的苟且事?
不好形容,难以形容!
“你爹就是鬼,以后贝贝远离他。”桃小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啊?!爹爹是鬼?”贝贝这下更加害怕,要哭出来。
“不是不是,我逗你的,这世上哪里来的鬼,不过是人心使坏罢了,贝贝,你要记住,别被坏人吓住,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贝贝记住了,但是不懂,一直等到桃小蹊包完饺子才一起去睡觉。
哄睡了贝贝,桃小蹊自己也是哈欠连天,想着明天的饺子她到底要不要给孙婆子吃呢?一想到孙旺财那狗东西,她真不想。算了,就给两个,不能再多了!
第二天人们看到李南山种下的药苗,都笑了,笑而不语,但是看那神情就知道,李南山在他们心里的位置已经从神坛走下来,成了凡夫俗子一名,甚至是有些行为怪异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凡夫俗子。
李南山最要好的哥们,也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同学,蔡晓光都来劝说李南山,把那些拔了吧,正经重点高粱玉米麦子啥的,总有些收获。
“晓光,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心血来潮的人,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李南山并不只是会挖矿。”
“何苦呢,要走这样一条难走的路,你就是太要强了,从小都是,其实跟大家伙一样不好吗?至少这条路能走通。”
李南山不置可否,只是回道,“你多久没吃饱过了?”
蔡晓光语噎,良久才回道,“也没饿死不是。”
蔡晓光走了,李南山看着远处的青山,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想要吃饱,想要全家人都吃饱。”
“想要吃饱没错,怕的是不敢想。”
李南山猛地回头,就看到桃小蹊正一脸凛然地看着他。
“你都听到了?”
“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桃小蹊点点头。
“也没啥不该听的,你给我的苗我都种下去了,你有经验,你跟我说说这种药苗应该怎么种。”李南山诚恳道。
“这个嘛,那可有些复杂了,你就打算这样免费从我这里学走?”桃小蹊故意道。
“那自然不会,我给你交学费。”
“学费倒不用了,你又没钱,充其量是个空头支票,这样吧,你跟着我学,平时就帮我干些体力活就当是学费了,正好有些事我也不擅长,你看怎样?”
李南山听到前半句有些羞愧,听到后半句又有些迷惑,“你需要我做什么?”
“比如砍柴、挑水什么的。”
这样一来,李南山就非得天天去她家了。
李南山有些犹豫,“我说句实话,你别不高兴。”
“说吧,我不难过。”
“我替你干这些活是没事,对我影响也不大,但是对你的影响可就不好说了,你确定?”李南山坦白道。
“对我也没啥影响,只要我不在意,就没啥影响,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我教你种药,你给我干活。”
李南山又看了看她,“行吧。”
桃小蹊面露平静,心里窃喜,“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正好家里水缸没水了。”
第35章 以身相许还算数吗
馒头村就这样多了一个师傅,同时多了一个学徒。
桃小蹊醉翁之意在酒不止在酒,她需要人干苦力活是真,但是想要接近套套李南山的近乎也是真,所以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她一定不会放过。
桃小蹊这师父也是奇怪,每次李南山问她接下来该对药苗做什么,她都只是说还不到时候,且让它自己生长。等到麦地里都开始灌溉施肥的时候,李南山问她是不是也该施肥,桃小蹊摇摇头,还是说让它自个长。
李南山对桃小蹊产生了怀疑。
桃小蹊指着地里的药苗对他说,“你自己看,不过个把月时间,是不是长高了一截,这药材不比其他农作物,它不能施肥,一施肥催生了,这药效就不好了,外面好多黑心的商家就是催生的,结果药效减半,让病人多花冤枉钱。”
李南山半信半疑,但是看那地里的药材的确是长大了许多,也就不得不信了。
这一天,李南山给桃小蹊砍来一担柴火,又给劈好码在了柴房,出来的时候,桃小蹊就端着一碗面条等在了门口。
“下多了,你吃了也不算我浪费了。”桃小蹊就说道。
还没等李南山开口,孙婆子举着空碗过来,“还要!”
李南山就要把那碗面给孙婆子,桃小蹊给拦住了,“你吃你的,锅里还有。”
说完就拉着孙婆子进了厨房。
李南山端着那碗面出了神,这是一碗完全的细粮面,有多精贵不言而喻,而桃小蹊那个破绽百出的借口又让他左右为难。这怕不是不小心做多的,这是故意给他做的。
桃小蹊躲在里屋,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李南山端着面却不送入嘴里,她叫来贝贝,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就见贝贝又端了碗面汤出来了。
“南山叔叔,娘说原汤化原食,这碗面汤你也一并吃了下去,我娘有事出去了,你吃了自己把碗洗干净放在桌上就行。”
“你娘出去了?”李南山难以置信,刚刚见她进去的,她从哪里出去?
“嗯,从后门出去的。”贝贝又说道,说完也走了。
走了两步,贝贝又折了回来,小手指对李南山勾了勾。
李南山附身过去。
“娘说浪费粮食是最可耻的,南山叔叔你要全吃光,不然娘要打屁屁的哦。”
李南山脸上一阵火辣辣,像是真被桃小蹊打了屁股一样,再看看手里的面条,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本来拜师这事没让其他人知道,后来不知怎的,村里一群半大的学生娃当歌唱了出来,唱什么:李南山,你真难,拜个女人来学艺,李家老脸都丢光。
这歌谣传进李老汉耳朵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揪下来,捂着脸直往家里走去,路上好几次被绊倒,狼狈不堪,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却像是万里长征,跋山涉水异常艰难,等他终于到了家,已经是一头大汗,后背浸湿,气喘吁吁了。
“把…把南山叫回来。”李老汉瘫坐在门槛上,用尽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这又是咋了?”李婆子惊惶地看着老头,脸色煞白。
“去叫南山回来。”李老汉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像是被一口仙气吊着,等这口仙气没了,他也就没了。
可是等李南山回来,他就已经不行了,睁着大大的眼睛,喘着粗气,抓着儿子南山的手,像是有话要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被生生地扼住了。
“爹,你是不是听信了外头的流言,儿子没做对不起祖宗的事,你要相信我啊!”李南山扶着他爹,声泪俱下,跪在了床头。
可惜李老汉听不进去,眼瞅着翻了白眼,人就要没了。
桃小蹊也就是这个时候赶到的,就见她手里拿着一颗人参,啥也没来得及说,就将人参整个塞进了李老汉的嘴里。
李老汉用尽全身的力气抗拒,想要吐出嘴里的人参,可是嘴巴叫桃小蹊死死地拿布捂着,并且放出狠话,“不想死就含着!”
李老汉哪里想死,可是这样的活法太窝囊了,那一瞬间他真的就想,算了,不活了。
可是药发挥了作用,他渐渐恢复了神识,也恢复了理智,失控的四肢也变得听使唤了,面对刚刚又救了自己一次的救命恩人,李老汉闭着眼,撇过脸,装昏睡。
“行了,人好了,好生看着吧,他这是心病,药能医的是病,医不了心。”桃小蹊擦了把头上的汗,说道。
“谢谢谢谢!”李婆子对桃小蹊千恩万谢,差点就要跪下去,叫二嫂给拉住了。
桃小蹊也不稀罕她的跪,转身示意了下大嫂,就出去了。
大嫂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就说找你就对了,小蹊,没想到你还真有这通天的本事,能给人续命!”大嫂发自肺腑地佩服又感激,刚刚就是她叫自己男人去找的桃小蹊。
桃小蹊不想多说,谁懂她此时的心塞啊。她那空间就两株续命人参,今晚就交代了一颗到李老汉身上,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照理说,她和李家的情义远远没到这地步,就算她对李南山有好感,但是也还没到赔上一颗人参的地步。
桃小蹊啊桃小蹊,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桃小蹊暗自懊恼道。
告别了大嫂周兰,桃小蹊肚子落寞地走在回去的小路上。她承认,刚刚在救人的时候,她压根没多想,没想到她和李南山会怎样,也没想到李老汉不待见她,她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救人,她是一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
桃小蹊多多少少被自己感动了些,但是不多,她十分的明白,从古至今,自我感动的下场多半没多好。与其说感动,不如说被自己蠢哭。
正当她闷闷不乐地走着,李南山从后面追了山来,竟然就拉住了桃小蹊。
他呼吸急促,脸上淌着汗,目光焦灼地锁定着她,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桃小蹊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南山,也看着他,瞪着他看。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又一分钟过去了,李南山迟迟未开口。
桃小蹊收回目光,说道,“你爹不过是一是急火攻心,只要今晚没事就没啥事了,放心吧。”
“你说的那话还算数吗?”李南山终于开口,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
“什么话?”
“你说让我以身相许。”
桃小蹊这一路黯淡下去的目光和跌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突然就被点亮了,“算数!”
第36章 对你负责
后来桃小蹊每每回忆起那天晚上,都后悔不已,她没能控制住自己,在李南山张开怀抱之前就先扑进了他的怀里,唉,多少有点上赶着的感觉了,显得特别不矜持。
李南山感受到她的欢喜,终于对自己冲动之下作出的决定放下心来。
一开始,李南山的双手无处安放,桃小蹊干脆抓起他的两只手放在她的腰上,明显感受到李南山的一阵僵硬,桃小蹊恶作剧似的在他胸前又蹭了蹭,立马,那里就像着了火,怦怦跳。
“李南山,你在想什么?”桃小蹊听着他的心跳,强劲有力,看来以后房事和谐啊。
李南山还能想什么,不过不能说,只得嘶哑着喉咙嗯了一声,啥也没说清楚。
“你这里,”桃小蹊伸出一根食指,“跳得可快。”
李南山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在挑战他的极限,她在诱导他,她在不顾后果地引出他心里沉睡的狮子。
他不能如她愿。
勾住她的指头轻轻一转,他就把她的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在了掌心,他的手大,完全就给包裹住了。
桃小蹊没想到这厮竟然能主动,像是开窍了,于是想着再进一步。
此时月上柳梢,人在黄昏后,就在桃小蹊摸索着手掌,一路攀岩而上抵达李南山的脸庞时,还未等她凑上嘴,李南山一把将她推开了。
这个拥抱最终以李南山和桃小蹊双双的心跳加速,不能呼吸告终,分开的时候,桃小蹊想到一个词:偷野。
算了,来日方长,今日就先放过他,桃小蹊如是想。
这一晚,月亮也娇羞,轻纱似乌云,树影婆娑里,鸦雀蝉鸣,热情的夏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回到家的李南山看着炕上坐着的父亲,已经能抽旱烟了,这就是没事了。
他走到床前,叫了声“爹”,然后正要开口说他和桃小蹊的事,就听到外头有人叫他。
“爹,我出去看一下。”李南山说道。
李老汉没说话,只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李南山出来,就看见梁衡声站在那,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南山,我家里来信了,我父母已经恢复了工作,他们正在帮我申请返城,我能回去了!”梁衡声兴奋得语速都加快了。像他这样内向的性子,除了喝醉酒,他能表现得这样就算是极致了。
“那恭喜。”李南山也衷心地祝贺道。
“我想问你借辆自行车,我明天就给我爸妈回信,你看方便吗?”梁衡声说明来意。
“方便,你等着,我给你推出来。”
“好,劳烦。”
李南山给他把自行车推了出来,交到了梁衡声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表达了祝贺。
“南山,还有件事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你说。”李南山想也没想就说道。
“我想让桃小蹊和我一起回城,你猜她能同意吗?”
李南山怔在原地,他早该想到的,梁衡声喜欢桃小蹊,之前因为自己前途未卜,他不敢表露出来,如今前途一片光明,他也就无需再隐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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