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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觉得我闺女有问题是吗？”大嫂突然破了防，拉着桃小蹊的手激动地问，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桃小蹊慌了，“没有，我是听说新生儿都要体检的，这不就提了一下，大嫂你别多心。”
大嫂就放开了她，使劲擦了眼泪，可是擦了还是流，擦也擦不完，流也流不尽，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们都说我丫头有问题，是个不吉之人，让我送人，可是我舍不得啊，她是我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个妖怪，也是我的闺女啊，我舍不得……”
桃小蹊终于听明白，原来是李家不想要这个孙女了，旁敲侧击让大嫂送人或者——丢弃。
明白过来的桃小蹊倒吸一口气，她们怎么敢啊！
“小蹊，你帮帮我，你让我再怀个儿子吧，只要我怀了儿子，我默丫头肯定就有容身之地了。”大嫂不管不顾地求着她。
桃小蹊惊讶得说不出来话，到底是怎样的时代和经历才能把人荼害到这种境地！
推开大嫂的手，桃小蹊略显生硬道，“嫂子，我没有这个能耐。”
第69章 新房子
一个半月后，天气彻底凉了起来，桃小蹊的新窑也落成了，按照惯例，是要请全村人来吃饭的。李南山就提了提大哥桃营生，“要不让你大哥大嫂他们也来吃顿饭吧？”
桃小蹊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你要是不怕他们跟你借钱你就去。”
李南山却不大相信，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总归还是有些亲情的。
桃小蹊也不管，由着他去叫。
这一叫，还真就叫来了，叫来了自然就是李家的贵客，可是除了李南山真心地把大哥大嫂当作贵客，李家其他人也就李南林稍微客气点，但是心里也不是真的认这门亲。
虽然坐在了同一张桌上，却是各吃各的。
桃小蹊觉得李茂根和大哥一家挺像的，都不大待见她，却都来吃她家的饭，这算什么？
不好明说。
要是吃顿饭也就罢了，可事实远不止如此，吃了饭，嫂子郭莲英就把李南山叫到一边说话了，趁着桃小蹊招呼别人的时候。
一开口果然是借钱，李南山突然觉得好笑，那笑意还真就浮在了脸上。
“你笑啥嘞？”大嫂端着架子，大概觉得自己的面子过不去。
“嫂子，实不相瞒，在叫你们来之前小蹊就和我说你们指定要开口借钱，我说哪能啊，之前我们那么难的时候都没向你们开口，如今我们刚刚盖了新房，你们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向我们借钱呢？我只是没想到，还真被小蹊说中了。”
一旁的大哥桃营生听得面红耳赤，把手里的烟蒂往地上一踩，拉着媳妇儿子回去了。
“大哥，有空再来坐坐。”李南山叫道。
这样看来，这个大哥倒不是一无是处的，李南山心想。
“南山哥？真是你。”一个惊喜的女人声音打断李南山的思绪。
李南山转身一看，是姚幼花。
“来了就去吃饭。”李南山面无表情道。
姚幼花慢慢挪着步子，却不往饭席上走，而是上前逼着李南山问，“我那会给你打的电话你怎么不来救我？”
李南山一声大叫“小蹊，还有馍没，姚幼花来吃饭了”，就去找媳妇了。
桃小蹊过来，哪里还有姚幼花的身影，就问，“人呢？”
“走了吧。”李南山猜道。
“她找你作啥？”桃小蹊就问道。
李南山笑笑，“还能是啥，不然我叫你来干啥。”
桃小蹊双手一叉腰，嘴一嘟，佯装生气，“下次可别拿我当挡箭牌。”
“那没办法，谁让你嫁给了我。”
桃小蹊不等他说完，就走了。却遇到了孙旺财。
“你来做什么？”桃小蹊没好气道。
“我来吃饭的，怎么，你们老李家宴请全村人，不包括我吗？”孙旺财说着说着就凑近了。
“李南山！”桃小蹊使劲一叫，吓得孙旺财拔腿就跑了，跑的时候还没忘记从桌上拿走一个大馒头。
李南山这厮赶来，痞笑痞笑看着她，“有何效劳，夫人？”
“你都看到了，也不管？”桃小蹊质问道。
“他不敢。”李南山说这话的时候，信心十足。
“真不知道你这莫名的信心是哪里来的。”桃小蹊嘴上嫌弃着，脸上倒是挺满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跑了的姚幼花和孙旺财在村口相遇，这对昔日的相好再次见面，分外眼红。心里各有怨恨，各有不甘。
“看来你还挺适应里面，还有人样。”姚幼花讽刺道。
孙旺财笑笑，一改往日在她面前的卑躬屈膝样，叼着一根草道，“那是，再怎么说那里面是个正经地方，你看你就没啥人样了，怎么你就离不了男人呢？”
“你！”姚幼花被他一句话激怒，“你忘了当初求我的样子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那会是个黄花大闺女，我求一下也不丢人，你看你现在，还有人求你吗，连姜芽仔都嫌弃你了，你还有什么在我眼前显摆的资本的。”孙旺财不愧是狗东西，专挑戳人心窝子的话说。
眼见着姚幼花满脸泪水，叫了声，“旺财，你真的就这样狠心。”
说了孙旺财是狗东西，甚至比狗还不如，听见有女人这样叫他，就心软了，同时腿也软了。
二人就这样，再续前缘，又勾搭到一起去了。
可是这一次，姚幼花的目的不是梁衡声，梁衡声走了，也不是李南山，李南山她不敢惹了，她是为了嫁给孙旺财。她已经声名狼藉，别人是不可能再娶她，唯有孙旺财，她了解他，知道他好哪一口，就算死，她也要嫁一回人，这不仅是因为娘家也容她不久，还因为她要争最后一口气。馒头村的旧俗，没结过婚的女人死后是要进乱坟岗的，至今那里只有一个外地逃荒的女人在那落骨，她不要去那里与她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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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住进新家，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贝贝也有了自己的房子，桃小蹊就和李南山商量，他们可以要孩子了。
李南山听了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尽管心里高兴，可还是有所顾虑，“咱要不要征求一下贝贝的意见？”
桃小蹊哭笑不得，“你要是问贝贝，这辈子也别想要娃。”
“我觉得贝贝是个懂事的孩子。”李南山说道。
“所以就让一切自然发生，贝贝会理解的。之前我们没房子，不敢要，再不要的话，人家都要怀疑你我不行了。”桃小蹊嗔怒道。
“行不行的咱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你难道觉得我不行吗？”
“那不知道，毕竟真的怀上才算行吧。”桃小蹊故意激将。
李南山就笑了，“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想要。”
“难道你不想要孩子吗？”桃小蹊反问。
“我当然想。”李南山神色缓了缓，“但是我更在意你想不想要，也在意贝贝开不开心。”
桃小蹊掰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李南山同志，别再优柔寡断，拿出你的男人气魄，放马过来，我要给你生崽子！”
李南山被逗笑，“遵命！”
桃小蹊真的是孩子奴，犯了生孩子的瘾了吗？不见得，只是因为接下来李南山可能要离开好长一段时间，她为他做的这一件事，不见得他会同意，但是一定会欢喜，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追求，也该放李南山去了。
贝贝一开始自己睡还很不大习惯，李南山疼爱这个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让贝贝在他们这炕上睡着了才把她抱到隔壁去，而早上的时候，他起得早，又把贝贝抱回她娘的身边，这样贝贝醒来，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
桃小蹊笑他多此一举，“你这是在惯她，她迟早得学会独立的。”
“着啥急，她才六岁而已。”李南山反驳道。
桃小蹊直摇头，不过说到这，她倒是想起一件事，贝贝该上学了。明年吧，等明年秋季，就让贝贝去上学，在这之前，她得给她启蒙启蒙。
听到桃小蹊说要让贝贝上学，李南山竟然比他这个娘还要高兴，“小蹊，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怎么说？”
“为你能有这样前卫的思想而骄傲，为你能让贝贝去上学而骄傲。”李南山激动道。
桃小蹊掩饰着心里的好笑，脸上一本正经，“是吧，我也觉得我挺伟大的。”
第70章 南秋来信
山中无甲子，事事都如烟，转眼又是一年冬至，又要下雪了，桃小蹊不喜欢，旺财也不喜欢，一人一狗，一高一低，蜷缩在椅子上，了无生气。
冬天的药田也没啥事了，盖上了麦秆准备过冬。
李南山闲不下来，开始倒腾院子，给院子砌了院墙又围了花圃，准备来年种些山茶花在里面。
地里一安静，炕上就热闹了，来求子寻药的就多了起来，桃小蹊又忙了起来。
为啥冬天怀孕的人多呢，就是因为人闲下来了。这其中还包括大嫂周兰。
这天，桃小蹊撸着旺财给人开着药方，周兰嫂子包着头巾，抱着默丫头过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蹊，我要怀孕。”
桃小蹊抬眼看她，又埋下头去，“你要怀孕应该和大哥商量去，我又没那功能。”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怀男娃。”大嫂此话一出，来拿药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桃医生，还能保生男娃的？”有人就兴奋了。
“不能的。”
“小蹊医生，我也要生儿子的药，你给我开。”
“没有的。”
“桃医生，是不是钱的事，你说我们绝不还价。”
“不是的。”
“桃医生，你就给我们开吧……”
没人听桃小蹊的解释，他们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儿子这个念头。
无奈，桃小蹊放出了旺财，“汪汪汪”，在旺财的几声恐吓下，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有这样的药，你们要是不满意，就别买了。”桃小蹊一气之下，尥蹶子不干了。
有些人还真就把药还给了她，一气之下也骂骂咧咧走了。
众人走后，大嫂还不死心，“你就帮帮嫂子，小蹊，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大嫂就真的跪了下来，桃小蹊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大嫂病入膏肓！
她患了生儿子的病，而像她这样的病人又有多少呢？
默丫头快一岁了，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连咿咿呀呀也和别的娃娃不一样，桃小蹊给她把脉看诊，除了看出来点营养不良，旁的一点看不出来。
“嫂子，你和大哥还是带默丫头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大嫂搂着默丫头面无表情道，“女娃性子文静一点挺好的，你要是不肯帮嫂子，嫂子就回去了。”
“嫂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它犯法啊，再说了，她绝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既然她来了，若是不能留下什么，那就改变什么，二者总要占一个。
晚上，李南山和她又说了这事。
“大哥也求我了，我没答应他，但是如果你真有办法，就帮帮他们，我大哥大嫂一辈子都勤勤恳恳，却一直抬不起头来，我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李南山，你不觉得这样是病态的吗？你去外面看看，多少女子撑起一片天，怎么在馒头村还有这样危险的观念？”桃小蹊着实气愤了。
“其实，我以前也觉得这样的观念没什么错，但是自从认识了你，看了我妹子南秋，我就相信你是对的，迟早这种观念会被改变的，但是我不知道大哥大嫂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还有，你得劝大哥大嫂带默丫头去看病，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不然耽误了孩子的一生。”
“我试试。”
夫妻俩都陷入了沉默，半晌，桃小蹊起身去了药房，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包药，递给了李南山，“明天你把这药给大哥大嫂送去吧，到底能不能怀上我也说不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李南山眼底掠过惊喜，“我替他们谢谢你。”
桃小蹊这一晚始终开心不起来，默丫头空洞的眼神始终浮现在她的眼前，像一把冰刀，悬在她的头顶，随时有刺穿她的危险。
不知怎的，默丫头的眼神像是嘲笑，嘲笑世人的无知和愚昧，而她自己则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是矛盾的，这是一道无解题。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桃小蹊终于收到省城李南秋的信，一切已经办妥，开春就可去报到。
当她把这封信递到李南山的面前，李南山的目光随着字数的往下，愈加的模糊起来，最后他看着桃小蹊的时候，已经不能自已。
“我早就让南秋去打听了，本来想让你在县城学，但是县城没有这样的夜校，最近的地方也只能到省城，如今一切都已经办妥，等年一过，你就去报到。”桃小蹊笑道。
“我不去。”李南山拒绝。
“为什么？”
“我不想去。”李南山说道。
“是为了那一片药田对吗？”
李南山摇头。
“你听我说，你这是去提升自己，往后是拼知识的年代，文盲是会被淘汰的，我宁愿现在受点苦，也不愿意以后我们的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吃苦。”
“我们的孩子？”李南山看着她。
“是，”桃小蹊把李南山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李南山瞳孔倏地放大，继而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这一刻他是真的开心，桃小蹊看得出来，从未有过的开心。
“那我更不能去了。”李南山扶着媳妇的肩膀。
“为了孩子你得去，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机会了，成人教育也是有年龄限制的，特别是你这样的专业，不是每年都有招生。我不想看到你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样子，你是男人，是我和孩子们的一家之主，往后是要给我们遮风挡雨的，你要是不够强大，难倒是要我去撑起这个家吗？”桃小蹊有些激动，有些恨铁不成钢。
李南山抱着头，脑子嗡嗡地叫，他何尝不想去！
“南山，这也是你的梦想，人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我们还要活得有意义，有追求，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崇拜有梦想并且为之奋斗的男人，我为那样的人着迷。”
“那明天，我把大哥叫来药田帮忙，我把他教会，以后帮你打理，你可同意？”
“同意！”桃小蹊举双手赞同，“我也正有此意。”
“傻妮子……”李南山看着自己的媳妇，轻轻把她拉过来，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娶到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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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贝贝在院子里进屋来，在门口看着南山叔叔又是哭又是笑，听着娘说她怀孕了，是娘的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她是喜欢小弟弟的，以前爹就一直让娘生小弟弟，她终于要有小弟弟了，是不是有了小弟弟，她就再也不会被爹打了，娘也就可以回家了？虽然南山叔叔很好，但是有时候她还是想回自己的家，想奶奶。以后她一定要更乖一点，不惹娘生气，等小弟弟出来了，她还要带着小弟弟去玩。可是，南山叔叔为什么哭？又为什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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