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桃小蹊睡到日上三竿,孙婆子饿得在外面捶胸顿足,贝贝给她吃了一个生红薯后,也不顶用,嗷嗷叫着要吃饭。
桃小蹊被吵醒,推开窗户一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万物归于沉寂,只有孙婆子的哭叫声显得格格不入,分外刺耳。
一大早起来看到两样不喜欢的东西,注定今天是没法好了。
米缸面缸所剩无几,桃小蹊把面缸刮了个底朝天,再从屋檐下扯了两个苞谷下来,对付了一顿早饭。
吃了饭的桃小蹊寻思着怎么把梁衡声这堆柴还回去,看着漫天的雪,一时不得法,眉头拧成一座山,就在这无计可施之时,她猛然间看到手上的红绳,灵机一动,想到了主意。
第15章 雪其实很脏
桃小蹊想到的好主意便是把柴火兑换成钱给梁衡声,这样她还回去省事还不用挨冻。
估摸了一下市价,桃小蹊拿了一块钱包在一块布片里,用一根红绳系着,然后就出门了。
这一次她带着贝贝一起去的,小孩子多爱玩雪,贝贝也不例外,怕冷又想玩,一张脸冻得通红,桃小蹊就想得赶紧上一趟县城给自己还有贝贝置办点御寒的衣物。
雪天寂静,万物都像是沉睡了般,偶有一两只鸟扑簌着翅膀飞离枝头,格外的惹人注目,还带下簌簌的一阵积雪。
到了梁衡声住的窑洞前,距离还有百来米的时候,桃小蹊就没往前了,瞅了瞅,门是关着的,便把布包交给了贝贝,交代她挂到大门的门环上去。
贝贝乖巧,拿着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就走了过去,一丝不苟挂在了门把手上。
“行了,贝贝,我们回去吧。”桃小蹊做完这件事一身轻松,笑着对贝贝说。
“娘,我想玩一会。”贝贝小声道。
“玩什么呢?”因为四周寂静,所以贝贝的声音还是落进了桃小蹊的耳朵里。
“我想堆雪人。”贝贝指着地上的雪。
这可难为了桃小蹊,她不怎么喜欢雪,自然也不大会堆雪人。但是看着贝贝期待的目光,她不忍心拒绝。
“可是我不会堆雪人,你会吗?”桃小蹊实话实说道。
“娘,你会的,以前你还给贝贝堆过黑眉毛红鼻子的雪娃娃呢。”贝贝提醒道。
桃小蹊哑然,这不是她,是原主所为。
“呵呵,是吗,那就是我忘记了,那这一次我们一起堆好吗?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好!”贝贝满口应下。
奈何地上雪花千千万,能被桃小蹊滚成球的寥寥无几,桃小蹊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是滚了个不圆不方的雪球出来。
贝贝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桃小蹊不认输的劲上来,袖子一撸,还要再滚,贝贝却心疼了,抱着她的手臂,使劲摇:“娘,贝贝不要雪人了。”
“那怎么行,贝贝你等着,我今天非得给你堆出来个雪人不成。”
雪球滚到一半,打村口来了姜芽仔,就是那个让孙婆子疯了的人,一身酒气,步履摇晃朝着娘俩走来。这个打了半辈子光棍的的馒头村资深单身汉,一好酒,二好女人,可怜偏偏年过四十,依旧未娶,因为家里太穷,也因为嗜酒如命,有时还要去赌上几把,压根没人敢把闺女嫁给他。
今天不知道在哪里喝了几口马尿,醉了,远远看见白花花的雪地里两个花一样的人,一大一小,实在让他欢喜,也顾不得光天化日之下,一上来就拉着桃小蹊要亲。
桃小蹊那一刻是懵的,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姜芽仔死死地抱在怀里,那身酒气,混杂着身上的污浊之气一阵一阵扑进桃小蹊的嘴里,耳朵里,把她恶心得想吐。
可是任凭她如何的拳打脚踢,都挣脱不开姜芽仔的禁锢,这个狗男人像是恶狗见着了肉包子,宁死不撒口。
桃小蹊在这一刻的确感受到了恐惧和一股深深的无助感,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无奈又委屈。
贝贝见娘被欺负了,起先是害怕,等她看到娘的痛苦的表情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抱着姜芽仔的腿就是狠狠一咬。
姜芽仔痛极,一踹,贝贝被甩出去好几丈远,桃小蹊见了心疼不已,却无可奈何。
旁边就是一草垛子,姜芽仔拖着桃小蹊往那边挪,欲行不轨之事,他的气力很大,与他身材不相符合的大,像是突然天降神力,桃小蹊用力踹,用力挣扎,用力咬,姜芽仔仍保持着缓慢的速度把她往草垛子里拖。
桃小蹊绝望了,悲伤怒吼,仰天长叹,对这漫天的雪的恨又加了一层,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姜芽仔!”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天降一道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上犹如一记闷雷,姜芽仔的动作竟然停了下来,待来人走近,姜芽仔仓皇撒开手,踉踉跄跄跑了。
“抓住他,抓住他!”桃小蹊眼眶猩红,声嘶竭力,好像今天让他跑了自己被玷污的事就坐实了。
如她所愿,李南山堵住了姜芽仔,犹如一座山,挡在姜芽仔的面前。
接下来的剧情反转很快,姜芽仔倒在地上,被桃小蹊拳脚相加好生揍了一顿,每每他要反抗的时候,李南山就一脚踹过去,他又老老实实躺在地上受打了。
桃小蹊累了,打不动了,就捡起地上的棍子石头,雨点般朝地上的人打去,她打红了眼,一心想要把他打死。
最后,姜芽仔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李南山这才出手制止了桃小蹊,“好了,再打出人命了。”
桃小蹊扔下棍子,把贝贝紧紧地搂在怀里,咬着嘴唇,浑身颤抖。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憎恨过一个人,也没有像此刻这样虔心希望一个人去死,她连多看一眼姜芽仔都觉得恶心,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
“死有余辜!”桃小蹊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放心吧,以后他不敢了。”李南山安慰道。看着这对受惊的母女,他的心又一次被牵动了起来。
要不是出了人命不好收拾,他不会拦着桃小蹊的,他非但不会拦着,还会成为帮凶共犯。
打这天起,桃小蹊更加讨厌下雪,听都不能听的那种,看似洁白无暇的雪,其实很脏,很脏。
那天夜里,桃小蹊问贝贝怕不怕。
贝贝摇摇头,搂着娘的胳臂说,不怕,娘在就不怕。那一刻,桃小蹊的眼眶热热的,眼窝湿湿的,她觉得对不起贝贝,却又觉得自己好委屈。
第16章 病得不轻
桃小蹊终于带了贝贝去县城,还是李南山给她介绍的顺风车,她大哥要开着拖拉机去买化肥,可以带她一程。拖拉机是解散大锅饭时,队上折价出卖,李家给买来的,平日里都是老二李南海用的多,今天老大李南林要买化肥才开了出来。
这对于不喜欢走路的桃小蹊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她不管是李南海还是李南林的,能有车坐就行。
贝贝也是很好奇,出生到现在,头一次坐车。她出生是在家里,孙婆子找了个产婆,抓了两把草木灰,一把剪子就出来了,好像出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或许用光了所有的运气,所以往后的活着变得很难。
可是车上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大嫂周兰,一个是二嫂杨荣枝,她们今天也是去买年货的。
自打上车,二嫂就开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说有些女人命真是好,装装死就到手几百块。
大嫂赶忙岔开话题,拉着桃小蹊问了些旁的问题,又问贝贝喜不喜欢坐车。
桃小蹊忍了忍,毕竟坐人家的车,就低低头吧。可是二嫂见没人搭理她,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张嘴叭叭地没停,桃小蹊忍不了了,实在忍不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桃小蹊提醒道。
可是二嫂横着走管了,仗着家里是馒头村的首富,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哪里会听劝,指着桃小蹊问是啥意思。
那手指就指到了桃小蹊的鼻尖,桃小蹊一手抓住,就给她掰弯了。
杨荣枝痛得嗷嗷叫,“杀人啦,要杀人了!”
吓得大哥连忙停下拖拉机,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叹了叹气,劝了劝,“老二家的,你就少说两句。”
这一下杨荣枝炸毛了,把大哥大嫂统统骂了个遍,从胳膊肘往外拐一直骂到只打鸣不下蛋,但就是不敢再骂桃小蹊。
大嫂眼泪被她说得啪啪掉,大哥呢,也是个闷葫芦,只一个劲摇头丧气,不敢替媳妇说一句话。
“周兰嫂子,你这也能忍?”桃小蹊恨不得替大嫂干一架。
“算了,算了,谁让我生不出孩子呢。”大嫂偷偷抹着泪。
“你把手给我。”桃小蹊伸出手。
大嫂就把手伸了过去,桃小蹊给她把了一会脉,没说话。
大嫂神情更加暗淡,也不说话了。
这一下杨荣枝气焰更加嚣张,嘀嘀咕咕说大嫂正儿八经医生开的药不吃,非要吃那来历不明的药,哪一天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看你也得吃药。”桃小蹊笑道。
“我没病,吃什么药。”杨荣枝不屑一顾,眼珠翻上天。
“脾气暴躁,易怒爱发火,是脾虚、湿气重,肝气升发,肝郁气滞,还有可能是精神分裂,而斤斤计较是内分泌紊乱所致,容易引起免疫机能低下,大脑功能失调,你说这严重不严重?”桃小蹊惋惜道。
“啥意思?”二嫂听不大明白,但是一大堆的专业术语把她唬住了。
“意思就是说,你病得很重,再不治就有性命之危。”
“我呸!你才有性命之危,你全家都短命!”杨荣枝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你看你看,这就是典型的狂躁症啊,我劝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医生吧,命是自个的,你气死了,开心的是我们。”
大哥的拖拉机开的真不赖,后拖斗上的三个女人吵得不亦乐乎,一点没影响大哥的技术,哒哒哒的发动机嗷嗷叫,一路向县城进发,这一路上可谓是天气寒冷,战斗情绪高涨。
到了县城,二嫂气鼓鼓下了车,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大嫂就和桃小蹊一路,准备去供销社看看。但是桃小蹊却想去那些刚刚冒出来的私营商店看看,再不济去市集上也行。
“我都听你的。”大嫂说道,她不擅长作主张,不喜欢拿主意。
“走,贝贝,跟紧我。”桃小蹊拉着贝贝的手,终于向商店进发。
这半天,桃小蹊买红了眼,但凡是没有的,需要的,只要买得起,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看着贝贝有了新衣服,又有了新鞋子,还有头绳,就连零嘴也没亏着贝贝,冰糖葫芦让她拿在手上吃,大白兔奶糖揣在兜里回家吃。
桃小蹊也没亏着自己,衣服毛巾脸霜牙刷,还有镜子都买了。
大嫂整个看呆!
“我知道你手上有些钱,但是也不能这样用,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嫂忍不住劝道。
桃小蹊笑笑,“钱再怎么省,也不会变多,我买的这些都是必需品,非买不可的,钱没了再赚,日子没了,可赚不回来。”
“你这些道理都是哪里来的,头一次听说。”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桃小蹊又看中了一块布料。
“对着呢,可是我还是觉得该省着点花。”
“嫂子,你会做衣服吗?”桃小蹊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问道。
“会啊,你问这个干啥?”大嫂不解。
“那你帮我做身衣服?”桃小蹊打着主意道,“不白做,给你钱。”
大嫂立马摆了摆手,“那不能要,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药钱还没给你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桃小蹊转身对营业员要了一匹藏青色斜纹棉布。
“这颜色你穿着有些暗了,我看那匹水蓝色的倒不错。”
“就这个吧。”桃小蹊已经掏钱了。
等服务员把布递过来,桃小蹊就交给了大嫂,“按照李南山的尺寸,你帮我做一套。”
大嫂愣住,“敢情是给南山做的?”
“嗯,他那天救了我一命,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还他一套衣服,你也不用说是我给他的,就说是你做的。”
“那怎么行,我哪有这钱,老二指定要刨根问底。”大嫂吓得连连摆手。
“那你就说去娘家借的钱,反正横竖你帮我给他,你要是答应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大嫂有些为难,“啥好消息?”
桃小蹊就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惊得大嫂脸色都变了,瞬间红润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以我的经验,八九不离十,且等着吧,你和大哥最近悠着点,寒凉的东西少吃些。”
大嫂像是被揭穿了心事的少女,害羞起来,“没有的事,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
“好了,嫂子,你在我面前还遮掩着呢。”
“那,那要是真的,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大嫂言语恳切,有些激动。
“那倒不需要,帮我做套衣服就成。”桃小蹊笑道。
回去的时候,二嫂见着桃小蹊买的大包小包,看红了眼,但是又不好意思明着看,就用余光偷偷看,她越是想看,桃小蹊越是不让她看,把她好奇得要死,恨不得变成一只蚂蚁钻进去看。
第17章 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
总的来说,桃小蹊这一天的街逛的不错,该买的都买了,想买的倒还有些没买到,主要钱不够,也没得卖。下车的时候,二嫂看她的眼神像刀子,像是她偷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那些衣服,那些脸油,那些肉啊罐头的,都该是她的。
桃小蹊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意难平,她今儿个买的这些东西的确一大半是托了李家给她的那一百块钱的福,但是她感激李南山,可一点没觉得欠着杨荣枝的,所以她嫉妒她的,桃小蹊一点没觉得愧疚。
杨荣枝她可以理解,家门口的那个女人的到来她就没法理解了。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家的时候,桃小蹊远远就看到家门口蹲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贝贝先叫出了声,“舅妈,豆豆!”
哦,是她名正言顺的嫂子,原主大哥的媳妇。
她怎么会来呢?
见小姑子终于回来了,郭莲英起身迎了上来,一改往常的苦瓜脸,丝毫没显示出等了许久的不耐烦。
“小蹊回来了,这趟上街挺久,买了不少东西吧?”
“嗯,你有事?”桃小蹊没给她好脸。
“这不是年底了吗,我带豆豆来看看你们,现在家里就剩下你们娘俩,我和你大哥都不放心,想着接你回去过年呢。”郭莲英笑道。
“那真是难得了,不怕我们吃得多吗?”
“那有啥关系的,只要有我和你大哥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们。”
“条件呢?”
“啥条件?”
“让我和贝贝去过年的条件啊。”
“小姑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咋能说这样见外的话,啥条件不条件的,你大哥听了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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