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了白料,又围了豆绿色那块丝毛料,一上身,白色的仙,浅绿的嫩,一会儿楚楚动人,一会儿娇俏可爱。
她连说带比划,一通展示,嘴巴都说干了。
从声音到视觉,再到触感,最后两姑娘哭着抢着要买那两块料子……
韩舒樱不卖还不行。
“我就跟你们说,你们戴了这个围巾找对象,一找一个准,保准处一个成一个,处一个成一个……”
两个姑娘弱弱道:“我们就处一个……”不处那么多。
“哦,不过我得先跟你们说好了,这料子挺贵的,是我姑妈在海市用外汇卷在外汇商场买的,正经稀罕货,如果不是急用棉花,我还不舍得卖,两块至少十卷三斤的棉花。”
“……你们想想,这点棉花和能好对象相比吗,几斤棉花几个钱?一个好对象多贵?是不是?”
最后两个姑娘商量了下,一人出了四卷,另一个出了六卷,两人一人拿了白色那块,打算回去染个色,染成绿色,一人拿了绿色的,高高兴兴地走了。
“天呐!”好累。
不过总算满载而归,韩舒樱往包里装着整齐的十包白棉花,都是被服厂梳理好的精细棉,去籽的,也不是陈棉,是好棉花。
王梅在旁边感叹道:“小韩啊,你这嘴啊,说得我都心动了。”只恨不是未嫁时。
被小韩说的好像找个对象只差一块围巾了,要不是她结婚,她还真信了。
韩舒樱苦笑,这就是后世的美容销售对她整的那一套,如果不是她从小美到大,她还真信了只要美就能得到一切呢。
长得美,也得干活!
拿到了想要的棉花,韩舒樱舒了口气,销售的活儿不好干啊。
跟王梅分开后,中午她回了大院,把棉花先拿给对门翠花嫂子,让她把棉鞋做了,棉鞋用不了多少棉,剩下的全都锁柜子里。
院里的人好奇,不少人问她棉花,布料在哪买的,她说在国营商场,人一听国营商场,就不作声了,那肯定啥都有啊。
国营商场的营业员问,她就说家里有海城的牛逼亲戚,商场的人也信了,因为她穿得好,样子有钱,江公安若是问起她买东西票够吗,她就说商场有员工福利,不要票。
毕竟年轻男同志,对女同志衣服布料这些东西不怎么了解,商场职工也确实福利,能以较低的价格拿到稀罕货,还不用票,所以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导致韩舒樱进了国营商场,就跟那老鼠进了米缸!在三方混得是风生水起。
从翠英嫂子家出来,就见隔壁的小媳妇周美凤站在窗口,抻脖往正房那边望。
“美凤。”韩舒樱前两天跟楼下两个营业员聊天,还真让她聊到了两张奶粉票,她从兜里取出来,递给周美凤:“奶粉票,我可好不容易换到的,不是白给的,人家要钱,一张票三毛,两张六毛,给钱。”
周美凤一看奶粉票眼睛一亮:“我有钱。”然后她从裤腰带里不知道哪儿取出了一小卷,她丈夫虽然要交婆婆家用,但也会给她点钱,她从里面数出六毛递给韩舒樱,韩舒樱看着她可怜兮兮数钱,如果是她的东西就给她了,但这是商场营业员的,她只是跑个腿罢了。
“你在看什么呀?”
周美凤小心将奶粉票揣好,这可是她家小敏一个月的口粮,然后高兴且亲热地对韩舒樱道:“那个老赵家的闺女赵文倩,今天又相看对象了,男方上门,你回来晚没看见,哎呀,长得可老……可老成了,听说都三十多了,三十四,还是三十五……还有个十五岁的儿子,院里的人都在说这个事儿。”
老赵家今天来贵客,大门也没有关,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一些情况。
“你说老赵家怎么想的,女儿不嫁小伙子,嫁二婚……”
韩舒樱心道,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男方家境好吧?
今天赵文倩没有像上次那么自信,下班直接回来相看,这次换了新衣服,还特意掐了腰,显腰细,收拾了下,男方在县委工作,他对赵文倩还算满意,但姿态在赵家依旧摆得高高的,大概觉得像赵家这样的家庭,想找他这种县委工作的女婿,还是比较难的,算是他们家高攀了。
好在没有像上回那个省城的胡秘书,掉头就走,还是坐了二十多分钟,喝了茶水。
赵文倩的爹没话找话的拐着弯夸自己女儿道:“我们这大院里,姑娘都漂亮,有一个也找了对象,跟我们姑娘差不离,对象也住县委大院,呵呵,可能我们这院风水好,姑娘好,嫁的好……”
说起这个,男方有了兴趣:“县委院里的我都认识,你说的是哪位?”
赵文倩的大哥抢话道:“是个年轻公安,姓江,江公安,你认识不?”
“哦,你们说的是公安局小江啊。”公安局就两个江,一个在局里材料科,年纪大,一个在收容所派出所是个年轻的,来的时候直接被安排在县委的单身宿舍里。
都说这年轻人不简单,有点背景,但一年多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也从来不说家里头的消息,大家也不清楚什么背景,但有些有头有脸的领导对这小江,一脸和气,遇到还说说笑笑的,总之,这年轻人有点城府,深不可测。
赵家人明显见到男方脸色好了些,对他们也热情了点,互相说了会话,表达下愿意相处试试的意愿。
最后赵文倩和男方一同出门,去公园逛一逛。
出了大院,院里干活的,闲唠嗑的都看过来了。
韩舒樱把奶票给了周美凤,顺道看了眼这年代相亲情况。
尴尬,脚指头都尴尬出印子了。
幸好她和江公安自由恋爱,不用经历这种被人挑挑拣拣,抓马的场面。
她寻思着,江公安年纪也大了,比她大好几岁,要再过两年还找不到对象,估计也要像现在这样到人家家里头相看,一想到这个,她就想笑。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院里人一看,这次应该是成了,因为赵家人眉开眼笑的,都站在门口,没送到大门,赵文倩和男主单独出门。
“这姑娘终于要从咱大院嫁出去了。”
“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过了年二十四,更不好找。”
“可惜啊,男方听说是个二婚的,年纪还大……”
“不是说在县委工作吗?多体面,老赵这些年给女儿寻摸的都是些有能耐的。”
“老赵家太有心气了,也是啊,这年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个有钱有票的,比穷强多了……”
“这男的长得老,和老赵家姑娘一点不般配。”
“什么配不配的,关了灯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你看老赵家这女婿,你再看看对门租房那小姑娘的对象,那小伙子龙睛虎猛,那精神头多好,年轻的小伙子那就跟小石子儿一样,赵家这个……一看就不行,尿尿估计都能尿裤子上,看着就软了吧唧的……”软得像面条和硬得像小石子儿,那感觉能一样?
“呸,你还挑上了,是你家那个软了吧唧吧,你个骚……自己想小伙了!”有人笑话。
“哎哟,装什么,你不想?你家那口子三秒就寸了……”大院家家户户挤在一起,有的房子一分为二,只彻了一层砖,根本不隔音,干点啥事都能听到。
“我打死你个不正经的,我家那口子行得很,一晚三回,你口吐什么狂言。”
一时间大院里笑得笑,骂得骂,叽叽喳喳。
走到大院子中间,赵文倩突然听见男方一脸赞叹说:“你爸说你们这大院出漂亮小姑娘,这话真不假!”
赵文倩瞥了眼站在东厢和周美凤说话的韩舒樱,眼中阴郁神色一闪而过。
她善解人意道:“这姑娘漂亮,早早就被人挑走了。”
男方回头又看了东厢一眼,可惜了。
他回头看向赵文倩,相比之下虽然差了一些,但长得比他前一个媳妇漂亮,凑合着吧,这县城想找个刚才小姑娘那样的,恐怕没几个,眼前这个,瞄一眼腰,也行。
韩舒樱跟周美凤说了几句,就回屋收拾了下,吃点东西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江见许风尘仆仆的从农村回来,宿舍都没去,直接来到大杂院,这次跑得远,除了工作,还收了点东西,一小袋农家自己种的小米,米色金黄,煮起来粘稠好吃。
还有一小口袋花生米,今年秋的新花生,饱满香甜,还有点绿豆和红枣,听说女孩多吃这些好,他就跟着同事买了些,以前一个人没操心过这些,天天吃食堂,没食堂就去国营饭店,现在有个对象,吃的穿都开始挂念。
他刚一进大杂院的门,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江同志。”
江见许回头,是院里的人,他看了赵文倩一眼,不知道这姑娘叫他什么事。
赵文倩也刚下班,从自行车上下来,把人堵在门口,“你来看对象啊,小韩同志可真有福气。”她目光看向江见许后车座绑的东西,一看就是吃的。
她笑盈盈道:“我早上看小韩同志去翠花嫂子那儿给你做鞋呢,又是买棉花又是买布,鞋样子都画好了。”她目光看了江见许的鞋,突然惊讶一声:“这鞋大小不对呀,小韩同志没给你量鞋码子吗?她做的鞋比你的脚小,难道不是给你做的啊?”
江见许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她,盯着她看了五秒,看得赵文倩的笑都僵在脸上,他才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管别人。”说完头也不回进了院里。
赵文倩在后面咬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韩舒樱门没关,江见许进去时,看井绳一样,警惕地看着她穿着,青色衬衫配了青色裤子,扣子都扣得好好的,脚上穿着一双青面小拖鞋,在屋子里拖拉着,刚洗完头,头发半干垂在身后,正撅着屁.股,身材前凸后翘地对着镜子拢头发,风情万种。
江见许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柜子上:“买了点东西……”
韩舒樱立刻围了过来,不是为了东西,纯为了逗他,在他身边搂着他胳膊就开始撩了,“江同志!你怎么才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江见许这时候还很“单纯”,见她问,他看了眼柜子上的小台钟,“四点?”
“不,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江见许:……
只怪当初懂得太少,随便一句土味情话就撩得他心里怦怦直跳。
“你累不累啊?”
江见许下意识回:“不累。”
“可你已经在我心里跑了一天了,怎么会不累呢……想你。”
江见许瞬间,耳朵红了。
但他已经有了一点抵抗力,他正色道:“我听人说,你给人做鞋?还是男鞋?送给谁的?”
一连三问,来者不善!
韩舒樱心头一突,笑容晾在脸上,曾祖的事绝不能让江见许知道,尤其她资本家的身份,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和自己处对象了,这个年代成分听说很重要!重要到……影响前途,一旦被发现……剧本可就完不成了呀。
至少让她拖到完成剧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江公安从家里把她带出来,借口是替她找亲生父母,可来到鹿城后,两人谁也没提找父母的事,韩舒樱是不敢提,江公安……估计是觉得麻烦吧,这样更好!
不过,到底是谁在江公安面前嚼舌根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做了男鞋,难道是翠花嫂子?
她挤出点笑容解释说:“是我商场的同事,她知道咱院里翠花嫂了手工便宜,两双棉鞋只要六毛钱,让我捎的,那鞋是老土布,土灰色的,可丑啦,不信我带你去翠英嫂子那儿看,真是老棉鞋……”
江见许听着脸色好看些,但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她,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她紧张什么?
韩舒樱知道江公安不好对付,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一张介绍信都能玩出花,韩舒樱至今还记得他一提介绍信,那种心脏怦怦跳的感觉。
这会儿她确实撒了慌,心里虚得很,生怕江见许再来个三连问:哪个同事要你帮忙?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说看!
那她就死定了!
韩舒樱心里一急,见到柜子上放着吃的东西,她随手一抓,抓来一颗……花生?
赶紧将花生放到他嘴边,哄着道:“这花生不错啊!你吃一颗,看看香不香?”
江见许目光更可疑地看着她,因为她一心虚就会这样笑。
不过花生已经怼到他嘴唇上了,温言细语的不好拒绝,他顿了下,还是张嘴吃了,吃着花生还不忘盯她。
江见许平时还好,一旦生了疑心,眼神瞬间就变了,会特别亮,盯着人看时,让人胆颤心惊,谁见了不心虚啊。
韩舒樱怕了是真的,她也不敢看啊,紧张地低头,怎么办?她伸手又抓了一颗,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胡乱地往嘴边放,结果没拿好,花生一下子掉了。
好死不死掉到了半敞的领口里。
那一瞬,她望着自己领口,眼睛一转,反应特别快。
“啊,花生掉进去了!”她开始飞快地解衣服扣子。
“你帮我找找!”
“找……”找什么?看到她解了衬衫,解了小衣的扣子,江见许一下子愣在那儿。
望着面前这一幕……
大脑一片空白。
“它掉衣服里了!你帮我找找,是不是在这里?”
“还是这里呢……”
……
“你看看嘛……”妖精又妖娆的开始了。
“不好看吗?”
“江同志,你不想吃花生吗……”
门外,如果有人站在小窗户处,就能清楚地听见,江见许在听到不想吃花生吗这几个字时,脑中那根理智的线,咔嚓崩断的声音。
不久一道咬牙切齿的含糊声,恶狠狠道:“……你就想让我吃的你的花生,是不是?”
“好,今天我就给你吃个够!”
第29章 师母
牛老太正趴在窗户擦栏杆,打开窗,胡同还是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呜咽呜咽摇头摆尾的哼叫,像山上下来找伴子的野猫子,她寻思着现在也不是春天,哪来的野猫子?
最后甩了甩抹布,将窗户给关上了。
晚上江见许从小屋里走出来,红光满面地虚心跟牛老太请教做饭的事,磕磕绊绊用炉子学着熬了锅浓稠的红枣小米粥,炒了花生米,还送了牛老太一小碟,最后殷勤地弯腰端进了小屋里。
牛老太瞧着他欲言又止。
她也是关了窗户后,才醒过味儿了,那哪儿是野猫子叫,那是男女那事儿时,女方受不了叫花声的动静,叫得还怪好听,一开始还没听出来,本来想让俩人收敛收敛,但一低头,看着油滋滋喷香的炒花生,最后端着盘子,回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唉,啥也不说了,五旬老太替他们守着门就是了。
老太太吃上香花生,大杂院里的人可苦了。
油炸香味儿飘到院儿里,馋得人直咽口水,在大家都在干啃饼子喝凉水混肚饱的年代,人家又炒又煎的,可不把肚子里一点油星没有的人馋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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