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嗯。”江见许回神,收敛道:“小伤。”
韩舒樱视线落在他衣服上,干净的白制服蓝裤子,现在不但湿漉漉,白色制服上还有好多道黑色煤灰印,蓝裤子上也有,她还在他鞋上看到一点血。
以及鞋的旁边,一滴血掉在上面,她立即用手捂住嘴,“江见许……你,你流血了!”
江见许见她问,才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钻驾驶室时手被一块铁片划了下,就流了点血,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我看看。”刚气得江见许脑门疼的韩舒樱,小脑袋立即凑到他手上要看。
“不用,别吓到你……”他手躲开她视线,放到身后让给她看,转移话题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快去休息吧。”已经后半夜了。
可车上的人刚死里逃生,精神得很,现在谁睡得着啊,正在车厢里一人一句吵得耳朵疼。
江见许越不让她看,韩舒樱越反骨,趁他不注意,她一下子将他手抓住,打开,被抓手,江见许也不抗拒,不使力地任她拉着,韩舒樱打开他手心,看到好长一条口子,正滋滋往外渗血。
这还是小伤!韩舒樱都被吓住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伤口这么深!”她低头看着。
怔了一会儿,她抬头四处望,然后拉了他一下,这时候人都跑前面列车长那边七嘴八舌去了,车厢后面有空着的座位,江见许任她拉着坐下,她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白色手帕,用水沾湿,伤口周围都是黑色的煤渣,她给擦了擦,一会工夫白手帕上都是殷红的血,韩舒樱咧了下嘴,得多疼啊,她道:“你疼不疼啊?”任她怎么擦他都一声不吱。
“呵呵,不疼。”江见许低头望着她一会皱眉,一会抿嘴,一会呼地吹一下,见她关心自己,眼底露出一抹奇异的欢喜神色。
韩舒樱:不疼?
好!那她再使点劲儿!勒死他算了。
涂了药后,她系手帕时一用力,江见许当即“嘶”地一下皱下眉。
“你是想杀了我啊!”他反手一拉,不顾手疼,不顾周围有人,一下子把韩舒樱抱自己腿上了。
好在车厢后座的人少些,没人注意到他们,他搂住她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哄她道:“韩同志,早上在枫林你说要选第一个,我心里高兴,我错了,当时我不该说做朋友,说完就后悔了,我现在想重新回答这个问题,你选第一个,我答应你,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去,咱们就结婚,好不好?你三哥我也帮你救……”
一提早上的事,韩舒樱立马反骨上来了。
“我不!”
他语气一凝剑眉一扬,马上又低下声音小声哄她:“……不用那么急着回答,你再考虑一下。”先把人哄好再说。
韩舒樱一听他说这个,想到早上的事,眼圈一红,“不做对象。”她水汽上涌,要起身,“不做对象!”只当朋友,不结婚,他说的!
说着就要起来,可起不来,他手箍得紧紧的,她在他腿上扭了两下后无果,不放手是不是!她伸手狠狠地掐了下江见许的腿。
本来是想掐他腿的,结果情绪激动之下,没掐对地方,一不小心掐在他三角区,只听江见许突然闷哼了一声,弓了下腰。
“啊!”韩舒樱收回手,看到江见许脸疼得扭曲了下。
他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往哪儿掐……”
………这小东西,真狠啊,差点掐得他断子绝孙,还要不要以后的幸福了……
韩舒樱吓了一跳,自己掐错地方了,怪不得刚才入手那么绵软,见江见许痛得松开了手捂住头,嘴角抽搐半天缓不过来的样子,她心虚地推开他,飞快地跑走了。
一路跑到自己座位上,心还怦怦跳,她回头紧张看了眼,心想着坏了,不会把他掐坏了吧?她刚才用了点劲儿,不过那手感真好啊,软绵绵的,拎起来真好掐……哇,好解气。
她捂住嘴,害怕自己笑出声。
……
一夜晚兵荒马乱,终于熬到天亮,乘客纷纷透过车窗向外看,那情景让所有人吃惊,一夜大雨,洪水淹没了所有地面,如汪洋大海,不远处水面还飘荡着衣服,盆子,甚至还有活的牲畜在水里挣扎,远远望去,周围看不到房屋人烟,明明附近有人,但洪水茫茫,村子恐怕都被淹了。
这可怕的一幕映入眼帘,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列车被困在洪水之中了。
大家还未从可怕的景象中回神。
“你们看!”有人惊呼。
“远处有人!”有人手指着外面,顺着方向看去,果然水里面有人,而且还活着,正搂着木头拼命挣扎,车里的人顿时骚动起来,惊吓之后见到有落难者,大家顾不上害怕,作为公安江见许,还有民警陈兴文,两人一早就在组织人手,将车上乘务员和旅客组织起来。
让大家将腰带扯下来,加上被单系在一起,扔到水面上试图救人。
除了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收集物资,江见许昨晚情况特殊,他不得不那么做,但今早却很积极主动,找到陈兴文说了这个事儿,与副列车长陈兴文一拍即合。
昨晚车里的人虽然死里逃生,但这场灾难并没有结束,车上五百多号人仍被困在这里,灾害面积如此广,谁也不知道援救人员什么时候到来,这种四面汪洋的情况,恐怕一时半会不到营救。
那五百号人吃什么?用什么,火车上储备粮食不多,最多能支撑五百多人一两顿伙食,他们需要自救。
首先要收集物资,现在最重要就是粮食。
其次要聚集人手,组织救援队,遇到灾民加以援手。
最后需要组织一些人维持火车内部秩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内乱。
通过车上广播,陈兴文成功召集到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火车里来回走动,维持治安。
列车的旅客也纷纷加入其中,遇人救人,他们还自发地打开窗户,将系好的腰带扔进水里,一起往上拽人。
最后,还要分出一批人,从水里打捞物件,附近似乎有个粮库,粮库被冲开了,水面上时不时冲过来一些米袋面袋,他们要及时打捞,否则就被冲走了,其间还捞上来一些锅碗瓢盆用具。
雨还在下,这其间火车又挪动了三次,退到了另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在那里停下后,就不能再动了,铁轨淹之后,四面水茫茫,前后都没路了。
这一辆列车仅成为汪洋之中唯一的“孤岛”,车上几百号人被困其中,通讯中断,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这辆列车的情况。
在救上来不少灾民后,车上秩序一度混乱起来,活下来的灾民撕心裂肺地哭喊亲人,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旅客也慌乱一团,纷纷担心起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好在有列车长与乘务员及时安抚众人,车上还有几位回家探亲的军人,组织起来,无论维持秩序还是打捞物资,他们都是一把好手。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雨势才变小,洪水虽然未退,但也不再上涨,列车上的人才松口气,又再接再厉地从水流中捞上来一些幸存的灾民,但更多看到的是尸体,触目惊心。
火车内由五百人激增到八百多人,车道挤得满满的,已到达极限。
很多灾民受伤,车里缺少绷带,药物,为救人旅客的腰带和床单都用光了,全搓成绳子扔出去了,乘务员只好四处询问:“旅客们,谁手里有包扎伤口的绷带,干净的布也可以,药品……”
见乘务员询问干净的布,韩舒樱回身把自己包架上的包拿下来,将她攒的白布取出三块,跑去交给乘务员,她在车里也一直帮忙拽绳子,救上来的灾民,凄凄惨惨,有的额头被铁器戳破出血,有的腹部被撞击流血,脚受伤,眼睛受伤,有的在哭,有的在嚎喊。
乘务员来回在奔走不停安抚,在接到她的布后,激动地道:“太感谢你了,刚才救出几位出血量大没有绷带的农民,需要及时止血包扎,这些布能派上大用场……”
韩舒樱摆手,学江见许道:“没事没事,为人民服务!”
车里人多了,做饭也是个难题,愁坏了乘务员,八百多人!一顿饭做完,储备粮立马见底了。
这么多张嘴,吃不起啊。
这时候江见许与陈兴文组织起来的打捞队,就派上用场了。
一下午时间,打捞队打捞上来三个米袋子,五个面袋子,估计是粮库里的粮,晚上众人把湿米拿出来做了米饭,湿的米可以清洗干净,湿了的面清洗不了,只能把面湿的那部分扔掉,好在只湿了一层,里面全是干的面粉,大家齐心合力地将这些面烙成饼,做了一千多张饼,才够八百多人吃,不少妇人包括韩舒樱,都在力所能及的帮着乘务员忙活。
等到了晚上,她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她没地方休息,她望着其它三人,带小孩的妇人一直没挪地方,占着位置,估计就是怕位置没了,对面两个男同志,也一直在附近窗口救人,随时看着自己的位置。
只有她跑来跑去,一会去东头帮忙舀面,一会去西头帮忙洗米,等到她回来,位置早就一个救上来的灾民占着。
对面两个男同志目光闪躲,没出声,女同志抱着孩子也不作声,灾民是个年纪大的老头,更是缩在位置上,头破了捂着头,韩舒樱只好把自己包架上的包取下来,她抱着包去找别的地方。
可是到处都是人,地上躺满了人,找来找去,都没有适合的地方落脚,想躺地上都伸不开腿。
直到江见许冲她摆手,“过来!”他沉着脸招呼她道,看样子那天掐他是掐重了点,到现在他脸色还不好看。
见他唤自己,她立马颠颠跑过去,“干嘛?”
他没好气地拽了下她辫子:“没心没肺,让你不要到处乱跑,老实坐着,你是屁股上长针眼了是吧?一刻都坐不住,这下连座位都没有了?看你晚上睡哪儿?要不把你吊那边木板上吧?”
韩舒樱立即不服狡辩道:“我那是为人民服务!”
“呵呵。”江见许哧笑一声,心里好气又好笑,“过来。”
说着将她领到列车员休息室门口,从门里拿出个草垫子,估计是从床上现拆下来的。
江见许知道她东溜西窜,早晚座位被抢,他事先跟陈兴文说好,从他床铺上拆了草垫子下来,给他对象用,陈兴文对江见许有求必应,还让他把对象领到列车员休息室,那地方宽敞点。
“你晚上就在这里睡,睡醒了就把垫子放列车员屋里,晚上睡觉再拿出来,我都跟人说好了……”
江见许望着眼前这个女同志,脸色阴沉沉的,一边操心她睡觉的事,一边心头还有气,这女同志狠心得很啊,昨天小手一掐,差点把他干废了,他还得想着她,照顾她。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她手里:“快吃吧,别让人看干见,洗干净了。”
韩舒樱低头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小苹果,红通通的,估计打捞的时候从水里捞到了,江见许收起来没吃,留给她吃。
车里本来粮食不足,还能把捞的好吃的偷偷拿给她吃。
到了这个时候,韩舒樱心里明白,别人都是陌生人,不会平白对她好,只有江见许,他对她好。
晚上陈兴文与列车长等工作人员研究很久。
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雨停的话,水退下去后,得组织一批人下车去周边寻找粮食,八百多人,食物压力太大了,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救援人员,他们仿佛被困海中的孤岛,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们,就算发现他们,不知道是明天,后天,还是第几天。
最后经过列车长临时开会讨论决定,雨停后由江见许和陈兴文带人去周边搜集物资,维持治安的小队成员三十五个人守着列车,火车里不时就有人闹事,哭天抢地,需要人震慑。
第二天中午,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气温极其古怪,忽冷忽热,车里很多人吃不好喝不好病倒了,韩舒樱怕死,她甚至不敢乱吃东西,她怀疑是那些浸了水的米面出问题了。
所以她天天抱着自己的包,走哪带哪儿,她只吃剧本奖励的东西,晚上就从列车员屋子里取出草垫,找地方铺上睡觉,如果没有这张草垫,她只能睡在地上,火车地面又阴又凉,睡久了骨头都疼,幸好有垫子,很多躺在地上的人冻得受不了,看到她垫子睡都羡慕,还有问她哪弄的。
但没人敢抢,因为晚上江见许总睡在她不远处,有人骚扰她,他就会过去把人教训一顿,他长得高大挺拔还是公安,他脸一沉,没几个敢惹他。
但睡草垫子也冷,韩舒樱虽然穿着棉衣,半夜还是冷嗖嗖的,经常冻醒。
江见许当天晚上回来,腋下夹了个薄棉碎花小被子给了韩舒樱,是他从一个歪倒在路边的柜子里找到的,其它东西都湿了,这条新的被子压在最里面,只湿了一角,他带了回来。
然后从兜里取出手帕,里面包了十几个红通通的山枣和山楂果,“在一处村子树上摘的,没被水冲过。”避着人他又从怀里又掏出两个苹果放进她包里,“藏好了偷偷吃,别让人看到……”天天寻找物资的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列车上的粮已经弹尽粮绝了。
八百多人,八百多张嘴,一天找来的的粮食根本不够分,大家都在饿肚子。
谁也不知道饿急了的人会做什么。
“哦。”韩舒樱小手将东西往包里一塞,偷偷看向周围。
江见许是搜粮队的,每天都能带点吃的给她填肚子,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了。
看她这会乖乖的,他笑盈盈地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瞧瞧这脸蛋嫩得像蒸鸡蛋,让人想一捏再捏,这几天他累瘦了,她倒是一点没瘦,见她抿紧嘴,脸蛋拼命地躲他手,不让他捏,他咬牙切齿轻拽她耳朵,在她耳边道:“你这个狠心的女同志,怎么舍得捏?要是捏坏了,看你心不心疼。那天我让你考虑的事怎么样了?”
韩舒樱捏着包,抿着唇头一扭:“没考虑好!”
“呵呵。”
江见许这两天确实瘦了一大圈,不过他瘦了看起来竟然格外的帅,脸颊瘦削有型,更显五官立体,可惜一向爱干净的衣服脏的看不出原色,脸色也很疲惫,忙碌,休息不好,下巴青茬都冒出来,也没有刮,一双眼睛倒是与往常一样看起来很亮。
“没考虑好,那就再考虑考虑。”他笑得和煦,很是能忍。
到了第三天,车里的气氛格外紧张,不但通讯断开,搜粮队的人也搜不到多少粮食,关键是没有任何救援队来,他们就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不但列车长乘务员们心情沉重,就连江见许话也少了,他回到车上,偷偷找韩舒樱,给她塞了两把干花生,这还是一处被水冲半塌的房子里找到,篮子吊在房梁上,花生幸免于难,一篮子带皮干花生,当时几个人搜粮队的人自己分了,他把皮剥了,花生揣在兜里,饿也没舍得吃,带回来给她吃,他是搜粮队的人,怎么都能找到点吃的,韩舒樱在车里就不一定了,估计饿了一天肚子。
韩舒樱见江见许给了她花生后,疲惫地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她摸了摸兜里鼓鼓的花生,想了想屁颠屁颠地拿了自己搪瓷缸,把两块蜜露灵蜂糕和灵l芝油泡里面,然后又倒进去一些油面子,搅化成粥看不出原型,然后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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