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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翻烤，甘草桂皮的香味侵入了烤肉之中，流溢着点点油光的黄褐色表面让人看起来食指大动。
温成云倚靠在厨房的门框处淡淡地看着程蔚瑶的忙活，为了降低外祖父的戒心，自从第一次登门后，清平王府便消停了下来，不再拜访，夜里也只是让自己暗中将药膳送达。
“怎么了？今天做的的烤肉，确实稍微慢了一点，你要不要尝尝？”
程蔚瑶察觉到了温成云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递出了一块刚刚取出准备晾凉的烤肉。
“多谢夫人。”
温成云轻轻地咬上了筷子上的烤肉，垂下的眼眸有些复杂，味道很好。
确切来说，夫人每一次做的药膳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他也曾用银针试过，无毒无害，甚至口味极佳，但偏偏这四天姨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急转直下。
毫不夸张的说，夫人若是想动手，可谓杀人于无形。
“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程蔚瑶从温成云有些沉默的神色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随即笑了笑，她刚入行的时候学药膳理论也吓了一跳。
药膳作为厨师的必修课，主要还是为了辅助治疗，增强体质，延年益寿。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体质都可以使用药膳进行调养，但凡滥用药膳，非但对身体无益，反而千危万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温成云似有感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多亏了夫人是友非敌，不然还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目。
“没有你想的那么玄乎，以姨娘为例子，姨娘的体表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阴虚体质者，颧红盛汗，口干咽燥，手足心热，形体消瘦。”
程蔚瑶一面将烤肉切成薄片，一面慢悠悠地解释着原理。
“本来按照这种体质应该忌用温热性质的药膳，甘草和中缓急，桂皮温中补阳，本都是极好的，但是都是温性类药膳，不合适姨娘而已。”
旁人都是避开相克药膳，以免更伤身，但为了脱离苦海，程蔚瑶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采用的全是清一色的温补性质药膳。
“夫人博学，快赶上半个大夫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温成云眼看着小食盒已经装好了烤肉，当即就准备拎着食盒出发，然而没等挪步子，程蔚瑶便一把拉住了温成云的袖子。
虽然说可以利用药膳模仿出例如为寒战、高热、剧烈头痛等体外表现出的症状，但鼠疫自然也少不了重头戏，鼠啊！
程蔚瑶献宝似的掏出了一串田鼠干塞到了温成云的手里。
做戏要做全套，正好最近QQ农场内的季节已经轮换到了秋季，打田鼠的游戏如约上线。
秋收之后，田鼠开始冒头，吃的都是程蔚瑶种植的稻谷，算是田里的野味，内脏也比较干净。
“这是田鼠？”
温成云的手微微一僵，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田鼠干后，语气肯定。
之前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难免遇到补给跟不上的时候，为了存活下来，军队自发地拓宽了食材范围。
其中就有根据当地人饮食习惯而拓展出的新食材，田鼠，田鼠的毛细，头也小，体型不会很胖，和毛粗个大不挑食的家鼠可谓是大相径庭。
“夫君睿智，让姨娘别有心理负担，吃的时候不能太背着人，多少还是露点马脚……”
程蔚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赏，她倒是没想到温成云还是懂吃的行家。
温成云点了点头，带着食盒和田鼠干消失在了原地，再现身的时候已经是在外祖家的柴房外了。
月光透过小窗的缝隙洒落在打地铺休息的姨娘脸色，一片苍白，可以说哪怕她再也睁不开眼也不足为奇。
“姨娘。”
温成云轻轻地唤了一声，地铺上的原本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看向了窗外，确认来人身份后这才收起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老夫人和主母已经开始嫌弃我了，现在就等着老爷放话将我逐出府去，但我担心……”
姨娘走到了窗边，接过温成云递来的烤肉一面吃着一面小声地汇报着近况。
虽然说目前进展良好，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忧虑重重，哪怕自己故意加重了身体不适的各种表现，开头两日但依然免不了被使唤着做活。
只是这两天因为自己动作越来越迟缓，老夫人嫌弃自己这一副病气的模样，让主母开始使唤起了三房。
对于自己的病情则是不管不顾，似乎打算等耗死也不愿意放人。
“我们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个姨娘收好，见机行事。”
温成云收回了小食盒，递出了田鼠干，为了怕给姨娘造成恐慌，还贴心的补了一句。
“姨娘，放心，这不是真的家鼠，无毒无害，只是形似而已。”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姨娘这才借着月光端详起手上的老鼠干，手一哆嗦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去。
虽然不是真的家鼠，但形似至少也是真的鼠类吧，尤其还是这种风干的造型，看上去很是吓人……
姨娘不比温成云见多识广，她一辈子不是在娘家操劳就是在夫家做事，寻常女子对于这些都是十分难以接受的。
“夫人手艺上佳，味道挺好的，姨娘，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事情已经坐到这一步了，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温成云轻声打气。
姨娘则是狠狠心点了点头，收在了袖子里，催促着温成云回去，食用鼠干只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但是对于整个家却是一个慌慌不安的信号。
这只会加重自己顺利离开的砝码，值得一试！抱定了决心后，姨娘闭上眼睛，一口就咬在了田鼠干上。
姨娘的双眼微微一亮，没有那么难接受，一种吃的是烟熏腊肉的感觉？吃起来还挺有嚼劲的……
第124章 登门
翌日，程蔚瑶起来一个大早在和面，昨晚卤好的茶叶蛋已经全部收拾好放上了推车。
肉夹馍的馍要先烙才好吃，但是实在是供不应求，所以她也只能早一点起床，毕竟谁会和赚银子这种好事儿过不去呢？
正忙活着的时候，小院的门被来人急促地敲响了，程蔚瑶洗了洗手，准备出厨房去开门，却被温荔玉给捷足先登了。
“嫂嫂，你忙你的，这些小事我来就好。”
现在家中就指望着哥哥嫂嫂养家，自己除了会给茶叶蛋剪个花样，别的忙似乎也帮不上。所以温荔玉对于家中的其他琐事格外上心，主动包揽了下来。
程蔚瑶看她积极也就随着去了，心里却已经有了点数，多半是姨娘那边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外祖父府上改了主意吧……
“这是温家吧，您家老夫人可在府上？妾身是受家中主母所托，过来请你们去接姨娘回来小住的……”
开门后，入目的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盘发女人，面容姣好，身材瘦弱。
程蔚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满。
因为流放，原本使唤的丫鬟仆人都得遣散，外祖父家压根没有可以使唤的奴仆，眼看着使唤不了姨娘，主母就开始使唤三房了是吧？
这三房虽说也不年轻了，但和外祖父的年纪差距大了不只一轮，听说还是老牛吃嫩草，酒后误事的……
原本在房中休息的皇贵妃被这急促的敲门声所吵醒，披着外衣站在门边打算看看情况，没想到一大早就有喜讯，登时就喜笑眉开地打算点头同意。
“此话当真？姨娘可安好，我这就……”
“母亲且慢，外祖父家哪有那么好心？”
程蔚瑶立刻上前打断了皇贵妃的话语，这一出戏要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好看，恶人这种角色当然要自己这个外面嫁进来的儿媳唱才合理。
“要我们去府上接人也可以，你倒是好好给我说道说道小住是个什么意思，住多久，为什么住我们府上？”
“主母也是考虑到姨娘和您家老夫人许久未见了……再说了，上一次不是您主动上门想请姨娘回来说说小话吗？”
三房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程蔚瑶这么咄咄逼人，上来就是一通询问，上一次温成云和程蔚瑶登门拜访的时候，自己在房中不曾外出。
当时只觉得这个女人怼主母怼的挺爽，没想到这会刁难到自己头上感觉也不好受……
“说说话，在哪不能说？我带母亲上外祖家不是也能说嘛？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我们这可不是姨娘的娘家！”
程蔚瑶一声冷笑，俨然一个刁蛮妇人的模样，她本就身的个子高挑，加上流放的路上吃的不赖，往瘦弱的三房的面前一站，更是气势十足。
“上次我上门要放妾书可是被你们主母结结实实羞辱了一顿，瞧瞧姨娘上次被你们折腾的那个样子，万一病了，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们是吧？败坏我们的名声是吧！”
三房的脸色微变，事发当时，她也在现场的院子里干活。
主母今早开柴房的门主要还是为了使唤姨娘起床帮忙做些简单的活儿，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姨娘蜷缩在角落里，对着墙角不知道在啃食什么东西。
悉悉索索的吞咽声在安静中格外醒目，像是听见了开门声，姨娘把手中的东西往袖子里一藏，恢复了病恹恹的样子。
主母怀疑姨娘偷吃了府上的食物，将人强行拖拽到了院子里打算搜身，证据确凿后按照家规处置，没想到食物没有搜出来，反而搜出了被啃的面部全非的东西。
从残留的头部来看似乎是风干的老鼠？当时院子里就爆发出了主母的一声尖叫，甚至把礼佛的老夫人都给惊动了出来。
结合了姨娘近日表现出的种种不适，老夫人推断姨娘应该是饿得狠了，连家中老鼠都吃了，大概率是染了疾病……
三房听见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大夫，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就被老夫人给呵斥住了：“三房站住，你想让我们这一家子被逐出青石镇吗？二房吃的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鼠疫可是会传染的！真要是走漏了风声，这青石镇怕是没发呆了……”
老夫人看着地上一动不动宛如死驴一般的姨娘，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
主母倒是个会动脑筋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几日前来拜访的清平王府这一家子，不是稀罕这个病秧子吗？那就抓紧上门接走，省的死在自己府上……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我料中了吧？想要我们接人也简单，放妾书。”
程蔚瑶欣赏着三房变化的脸色，磕磕巴巴的模样一看就做贼心虚，也是，毕竟要是说出得了传染病，正常人家肯定是不会收的。
“老夫人，你的意思呢？这个家只要还是您说话不是……”
三房一看程蔚瑶是个强势的，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皇贵妃身上，她也担心清平王府不肯要，姨娘就会留在府上。
鼠疫可是要死人的，自己来之前，主母还在里里外外地给院子房间做打扫，要不是家里不富裕，恨不得把姨娘碰过的去过的全都毁干净。
“我……我听蔚瑶的。”
皇贵妃一听程蔚瑶的话都提在了点上，随即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计划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步步都在蔚瑶的推算之内，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地跟着演戏就好。
三房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看皇贵妃这一脸柔弱温吞的样子就知道清平王府和自己府上不一样，这一趟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都听见了？传话也传到了，请回吧。”
程蔚瑶伸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这口吻这手势十足十地还原了一把外祖父当时的神态动作。
三房是个心思透彻的，当即看出了其中浓浓的嘲讽成分，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甚至帮忙带上了大院的门。
第125章 流言发酵
三房离开后，清平王府的女眷们便笑成了一团儿，尤其是皇贵妃简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喜极而泣。
“好了母亲不哭不哭，快把眼泪收一收，按照嫂嫂这个计划进行下去，姨娘很快就能回到我们身边了……”
温成明不愧是贴心的小团子，当即就摸了小手帕给皇贵妃轻轻地擦眼泪，他对这位外祖母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听母亲说，小时候曾经还抱过自己，想来也是和母亲一样很温柔的人吧……
“成明说的对，蔚瑶，现在那边已经上钩了，我们贸然回绝，万一她们打算任由姨娘自生自灭……”
皇贵妃被温成明给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后便看着程蔚瑶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欢喜过后紧跟的就是忧虑，如今是流放，本身日子就过的拮据，外祖父的后院又是大房当家做主，按照主母大房的做事风格，十有八九不会请人救治。
至于整日吃斋念佛的老夫人也只是一个口慈心恶之辈，一家子冷漠无情，自己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母亲放心，我自然有法子逼迫她们乖乖将放妾书拿来。”
程蔚瑶收拾着小推车准备出摊，听见皇贵妃询问的话语，笑得胸有成竹。
外祖父的大男子主义是一个可利用的点，这样的男人好面子，自己得提前把局势给造好了。
“夫人有需要为夫相助的地方吗？”
温成云已经收拾妥帖帮着程蔚瑶推着车出了门，夫人布局多日，眼看着鱼儿已经有咬钩的意思，收网指日可待，可不能功亏一篑。
“自然是需要夫君鼎力相助了。”
程蔚瑶咧嘴一笑，弯弯的月牙眼中透着狐狸似的狡黠……
午膳过后，阳光惬意。
程蔚瑶摆摊的地方是闹市区，本身人口就密集，茶余饭后不少流言蜚语就是从中滋生出来的。
酒楼茶馆中正是热闹的时候。拍案叫绝的说书声混着唱戏声隐隐约约飘了出来，勾的人心痒痒。
进茶馆酒楼听说书或唱戏那都是要钱的，兜里没有三瓜两枣的人们就搬着小凳子或盘着腿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唠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城里怕是要出大事了，东大街那个人家的姨娘好像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会传染人的！”
“你从哪听来的，可不敢乱讲话，有病请医，要是会传染拿可得好好关起来调养……”
“又不是空穴来风，听说那家主母是个厉害的，卖菜的说好几日都没瞧见那姨娘了，上次见便觉着病恹恹的，时日无多的模样……”
“那你也别胡扯，那主母再怎么狠辣，总归也是府上的姨娘，岂能不管不问。“
程蔚瑶这会儿正烙着馍，耳边就飘进了这么一句，她准备翻馍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年头的人们还挺会捕风捉影的。
本来只是让温成云把姨娘生病的事情散出去，没想到还给大房主母的名声给抹黑了……
不过按照这个传播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到外祖父家众人的耳朵里吧，到时候可就是骑虎难下了。
程蔚瑶的算盘打得不错，但是最先得到消息倒不是外祖父的后院，而是外祖父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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