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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餐,两人回到二楼起居室,钟姨给方韵端上来一杯冰镇梨汤,讲说喝了嗓子会舒服一些,方韵谢过钟姨,坐到沙发一边喝梨汤,一边等。
等朗逸先开口。
“好喝吗?”朗逸倒是没让方韵久等,可讲的却是偏离主题的废话。
方韵点点头,“好喝,”又问朗逸,“你想喝?”
朗逸笑笑,轻轻扶住方韵的手,凑到方韵跟前,就着方韵的杯子小小喝了一口,“确实好喝,我都想生病了。”
“嘘……”方韵伸手轻轻捂住朗逸的嘴,“不要胡说。”
朗逸先是一怔,忽而心上炸开了花,方韵意识到此举不妥,连忙就想抽回手,谁知刚抽到一般,手腕就被朗逸牢牢抓住。
他拉着她手,沉沉的看着她脸,久久也不讲话,方韵与他对视了几秒,忽而有些尴尬,便若无其事将脸别了过去,尽管如此,他仍然盯着她不放,他的眼神炙热,刺得她脸颊发烫,她只好饮一口梨汤,这才稍稍自在了一些。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方韵,对不起。”
方韵转头看他,“什么……什么对不起啊?”她明知故问。
“令媛的事。”
“哦哦,这个啊……”方韵视线闪躲,语调轻盈,“没关系的。”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很漂亮,像她是我的……我的福气。”
“方韵……”朗逸终于发现气氛不太对,他希望她对他坦诚,希望她对他发脾气,哪怕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但不要像现在这样假装不在意。
方韵却不打算按照朗逸期待的方向走,“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来就……本来就配不上你,我之前还一直在琢磨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如果是因为我长得像她,那一切就……”
“方韵!”他厉声打断了她,“我承认,那晚在酒馆,我之所以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像令媛,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你,是方韵,不是别人。”
“那结婚呢?”方韵怔怔看着朗逸,“你当时,上赶着的要跟我结婚,真的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我像她?”
一秒,两秒,三秒……朗逸只是看着方韵,却并未作答,是啊,他那般诚意十足的求娶她,到底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爱得无法自拔,还是仅仅因为她像她……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此刻,没人敢将答案宣之于口。
一杯梨汤已然见底,方韵轻轻抽回被朗逸握着的手,“这个事情……我不介意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因为喜欢你爱你才嫁给你,其实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俩还挺般配的,都没多少真心,各取所需嘛,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你昨晚……”你昨晚明明那么伤心,你昨晚明明说你爱我……
“昨晚只是一时间有点……“方韵想了想,“有点伤自尊,但我现在已经好了,这个事过去了,好吗?”
“方韵……”
“朗逸……”她望着他,“我该吃药了。”
她起身,不顾他眼神挽留,径直下了楼。
她要把杯子给钟姨拿下去,要接杯清水把药吃了……
当下,再细致末微的小事,只要能帮助她逃避与朗逸的沟通,就都是大事。
第34章 你要怎么报答我?
他知道她在赌气,但他无计可施,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是他理亏,受些苦是应当的,但到底该如何破局?一种久违的狼狈感袭来,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牢牢困住。
他从沙发上起身,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追上去。
谁知刚走到楼梯口,电话响了,是爸爸的电话,朗逸连忙接起,朗季伦质问朗逸为什么不在办公室,朗逸答家里有点事,朗季伦叹口气,讲说今天上午有媒体过来,让朗逸代替他去接受采访,朗逸本想拒绝,他并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但此刻,他也有亟需逃避的现实,所以他应下了朗季伦的要求。
折回衣帽间,换好西服,吩咐张叔叫来司机,朗逸火急火燎出门去了。出门前不忘嘱咐方韵,“庄园有点急事,我先去一趟,在家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方韵点头,脸上表情平静又缓和,再看不出任何赌气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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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感冒折磨了方韵五六天,这会儿好了,也还微微有些咳嗽,但她也只休了那一天,次日一早就又拖着病体正常上岗了。
到了公司,又怕传染给同事,只好戴着口罩窝在办公室里忙,连客户也都差夏存去见。
朗逸自那日被朗季伦叫走,一连几日就都早出晚归。
也不知是真的忙得无暇顾他,还是在方韵这里吃了瘪不好再跟方韵黏糊,之后几天,朗逸白天几乎未有再给方韵发过消息。
他不联系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这些时日,两人基本上只是晚上见面,然而许多个夜晚,他们也并未真正见面。他回得很晚,每晚到家时,她已经睡着,次日一早,方韵醒来,另一侧床往往又已空空如也。
两人关系倏尔进入一种微妙疏离的尴尬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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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韵感冒彻底好起来之前,周朗延约了她两次,都被方韵推掉,因而今天周朗延再约,她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推脱,只得答应。
但今次约见周朗延,她已经不觉勉强,自从得知自己的替身身份后,她忽然对周朗延的存在感到庆幸。
幸好,她想,幸好她也是个坏蛋,若她是一个纯良完美的人,再这样傻乎乎被人骗了身体骗了心——就像她从前经历的那样,那该多委屈。
两人约在美院门口碰面,这是周朗延的提议,方韵没有拒绝。
美院附近不好停车,下班后,方韵将车子开到春江阁,报了周朗延的名字和房号,把车子停进小区,才步行着去校门口找周朗延。
春江阁……周朗延刚出国那阵子,方韵来过他的房子,许多次,她知道那个房子的密码,但每次到了门口,却都不敢伸手去碰门锁,她怕周朗延已经把密码改了。
如此,过了一年,她临近毕业,备战考研,考研失利……她便再没来过春江阁。
而后,方韵再次回到春江阁,已经是毕业后的第四年,那也是方夏软装成立的第二年,那时,公司接到一个春江阁的单子,业主也是美院的毕业生,是比方韵大了六届的一位学姐,方韵跟着工人来量房、考察,那个房子很大,和周朗延的房子一样,在顶楼,方韵很重视这一单,亲自抄刀为客户做方案,然而每当她静下心来,脑子里却总闪现周朗延那个房子的种种细节,暖白色的背景墙、干净的空间、平缓松弛的抛物线吊顶、素雅宁静的底色、返璞归真的装饰、优雅浪漫的艺术点缀……
关于那个房子的一切,久久盘旋在脑际挥之不去,无可奈何,她将周朗延房子里的元素加进客户房子的设计中,意外的,客户非常喜欢,那单做得很顺利,方韵这才恢复了丝许对春江阁的好感。
但……如今,再次漫步在春江阁的临江步道上,她心中已然了无情绪,对于这个地方,她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不过就是个高档些的河景小区,谁管那些个格子房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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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延给方韵准备了一束小小的花,方韵接过,将花随意插进手提包,才对周朗延说谢谢。两人沿着清溪东路散步。
“吃点什么?”周朗延问方韵。
“前面就是小吃街,”方韵侧目看一眼周朗延,“吃什么都行。”
“那你想吃什么?”
“我啊……”方韵想了想,“想吃李记的板栗饼。”
“我给你买!”
方韵笑,“好啊,今天周朗延请客。”
两人继续漫步,周朗延忽然牵起方韵的手,方韵愣了愣,没有拒绝。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漫步在烟火弥漫的小吃街,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都市恋人——下了班,一起来母校附近打个不痛不痒的牙祭。
他不住的看她,眼中带笑,她也看他,眼中意味不明。
他们似乎爱惨了彼此。
至少,周朗延是爱惨了方韵。
时光变迁,美食街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杂乱无章,许多店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转而被从没见过的店铺替代,好在,李记还在。
吃过板栗饼,又吃了章鱼小丸子和冰沙,方韵直呼饱得吃不下了,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拐角的小酒馆,一人要了杯鸡尾酒,喝酒时,两人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比如周朗延最近在忙什么,周朗延讲在忙7月的画展,方韵点点头,没再细问。
杯中酒喝到一半,方韵已经有些微醺,“去河边走走吧……”她想吹吹风醒醒酒,再这么醉下去,她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好。”周朗延答,两人于是起身来到河边。
在朗市,沿河漫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是以这会儿,滨河路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有遛狗的老人,有带着小孩的年轻父母,还有,当然还有亲吻的学生情侣……
亲,吻……这种事,周朗延再上瘾不过。
他将方韵抵在半高的河堤上,不由分说,俯下身就想亲她。
“噗……”望着周朗延这副痴情模样,方韵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笑了。
“笑什么?”周朗延停下来问她。
方韵继续笑,乐不可支。
“笑什么啊?”周朗延继续追问,尾音拖得老长。
方韵收了收笑,答:“笑你啊……”
“笑我?”
“嗯……”
“为什么笑我?”
“笑你……”方韵顿了顿,“你知道吗,前两年我听了个八卦。”
周朗延好奇,“什么八卦?”
“我有个朋友的同学,几年前也在英国留学,她认识你,有一阵,那个同学到处说你……”
“说我?”
方韵点点头。
“说我什么?”
方韵笑笑,搂过周朗延的脖颈,沉下声在他耳边说:“人家说你不行……”
周朗延略微惊讶,“不行?什么不行?”
方韵又笑,“当然是……那方面不行!”
周朗延似乎想起什么,忽而也笑了。
方韵又讲:“然后我朋友就来问我,你到底行还是不行。”
“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还可以。”
“还可以?”周朗延佯装愠怒。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我说的是,你很行!”
周朗延笑,忍不住在方韵笑脸上啄了一下。
方韵终于停住了笑意,搂着周朗延脖颈认真发问,“我这也算帮你挽回了名声,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周朗延深笑,“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嗯……”方韵想了想,“我们公司马上要开始赶工良月庄园的展馆摆场,接下来,我会很忙,要忙到7月初,这期间,我可能没办法见你……你不要闹脾气,就算报答我,好吗?”
周朗延看着方韵,良久,才答:“好,好吧,但7月2号,你一定要来,那天……多晚我都等你,好吗?”
方韵点点头,“好。”
拿捏周朗延这件事,方韵想,她也算是宝刀未老。
但他还是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吻了她……
第35章 别再折磨我了!
快9点时,方韵结束了与周朗延的怀旧主题约会,叫了代驾,回了晴朗居。
走之前,周朗延非缠着方韵,说要送她回家,方韵耐着性子和他磨了好一会儿,才说服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程的路上,方韵坐在后座,打着车窗透气,今天的代驾师傅是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叔,问完目的地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恭维方韵,但他并不夸方韵漂亮,而是讲:“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嘿……”
方韵忽地来了恶趣味,“是吗?有多帅?”
“很帅啊,长得跟明星似的!”
方韵笑,又幽幽地说:“他这算什么,我老公更帅……”
“老公?”师傅有些不明就里,“怎么这俩不是同一个人?”
“对啊,男朋友和老公当然不能是同一个人。”
“哈哈……”司机尴尬的笑笑,“你们这年轻人……嗨,我们老了,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咯!”
“这有什么跟不上的,好多男人不也家里一个,外面一个吗?”
“嗯,那倒也是……”师傅掩盖不住一颗八卦的心,“那你老公知道你男朋友的事儿吗?”
“不知道啊,我怎么会让他知道呢。”方韵答得漫不经心。
“嗯,这种🌹事情,是得悄咪着来……”
“噗……”方韵失笑,师傅也跟着笑。
短暂的笑场过后,方韵又讲:“但他俩认识……”
“认识!?”师傅八卦神经再次被挑起。
“是啊,我男朋友和老公是兄弟,亲兄弟。”
“亲兄弟?姑娘你可真敢呐!”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嘛。”
“那这……你老公要是发现了你咋整啊?”
“发现就发现呗,迟早也会发现的,大不了离婚……”
车子已经上了南河大桥,过了桥就是南山山脚,再有10来分钟,就能抵达目的地,师傅长吁一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正在垂眸沉思的方韵,没再说话。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的工夫,方韵心上忽地闪过一丝报复意味:她巴不得朗逸发现她和周朗延偷偷约会的事,她想看他难受,想叫他也尝尝被欺骗被耍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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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桥时堵了一会儿,方韵到家时已经9点40,但这个时间点对她和朗逸而言,已经算早,毕竟两人真忙起来时,夜里12点才到家也是常事。
出了车库,方韵忽地发现手提包里还插着周朗延送她的那束小花,她将花束从包里取出,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五颜六色的康乃馨,周朗延送她康乃馨干嘛,但……真好看。
可是,她总不好把花带回家里去,这毕竟是周朗延送的花,于是方韵叫住了代驾师傅,“师傅……”
师傅刚骑上电动自行车准备离开,“咋了姑娘?”
方韵快步上前,将手中花束递了过去,“这束花送你,好吗?”
“多好看啊,姑娘你留着呗……”
“我不想把它带回家,这是……别人送的。”
师傅明了,意味深长的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即接过花束,“那我就收下吧。”他将花束放进斜挎包中,又说:“对了姑娘,麻烦给个好评。”
“一会儿就评,师傅慢走。”
“姑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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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进院,方韵看了眼时间,9点47分,这个点朗逸应该还没回来,她必须尽快上楼,洗澡睡觉,最好像前几天一样,在朗逸回家之前就睡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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