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清圆这会儿又把刚才那阵子吵嘴忘了似的,她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多大的观赏鱼池?”
“刚才我们站那吵架的院子差不多大。”
栗清圆虚心请教的样子,最后听到这样的参照比例,不禁翻翻白眼。
冯镜衡即刻解气地笑了,“怎么,我说得不对?”
“对不对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个鱼池。”
“谁问你鱼池了,我问你是不是吵架的院子?”某人咬重那两个字。
栗清圆一时不想理他。
岂料,冯镜衡忽而拨她的脸颊来看他,依旧气性没消的样子呢,“还说不说那什么不同意的话了?”
栗清圆顾忌着有外人在,她轻声冷淡提醒他,“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别忘了。”
冯镜衡吞一口气,头枕回座椅去。
车再行进了一阵后,抵达了冯镜衡个人的住处。
跟他父母养老的“小庄园”比起来,他落脚的地方就显得袖珍口袋多了。
车子在一片联排别墅前停了下来。
老宋只以为冯镜衡带女友回家,什么都没问。冯镜衡更是从后备箱里取下东西,然后拍拍车屁股,示意老宋可以走了。他一向这样,今天开什么车子出去,老宋给他送回来,便开什么车子回头。
别墅的大门潦草地从里头别着插销,主人伸手进去松开了,然后请客人进来。
栗清圆觉得荒谬极了,“就,这样都没锁的啊?”
“锁什么,这院子里有什么值得偷的。”
没错了,院子里,荒得一根草都没有。
然而,隔壁人家好漂亮的。院子里全是花,还带着流水的循环系统,花架子上趴着只狸花猫。
也不怕生人。栗清圆凑近了些,它丝毫不动。
还是廊下的人喊她,“喂,嘛呢!”
这才把猫吓跑了。
栗清圆怪他,也顺着他的身影走上台阶。
与院子里的荒而凉相比,楼里霍然通明开来的陈设,好歹还对得起他二世祖的身份。
极简主义的风格,但样样事无巨细地到位了。
与里仁路那边的繁琐复古相比,他自己住的地方是豁达,通明。
冯镜衡说这里是他们集团开发的产业,他回国那年着急搬出来,正好就置办在这里了。住了也五六年了,当初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他去拿水给她喝,栗清圆正好站在一楼的会客厅中央,朝南的一整面青色玻璃墙上,被他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连串数字和专业的术语词。
冯镜衡过来的时候,给她解释,他这一阵子好久没回来了,那还是他上次同客户通电话时记的。
栗清圆接过他抛过来的水,他正好要打几通电话,冯镜衡示意她,随便参观。楼上还有几层。
栗清圆只当他通机密电话呢,她也没兴趣听,便走开了。
她也没有多感兴趣他房子的全貌,而是上了二楼的偏厅里坐了坐,二楼东面的一处阳台是步外式的。栗清圆自幼就喜欢这样的阳台,从前舅舅分配的那套公寓,阳台也是这样式的。
她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吹凉歇下来的夜风,星星也好像醉了,随时随时地掉下来那种。静谧到每一个毛孔都快要睡着了。
身后人过来时便看到这样静好的栗清圆,她一袭白衣黑裙,瘦削单薄地手肘撑在栏杆上,风吹得她头发丝都是乖顺的。
有人想,这大概就是他心心念念想哄她过来的真实意义。
冯镜衡走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信守承诺,“你几点回去?”
夜风下的人回头,发丝弥漫,她撩到耳后,“你喝了酒。”
“放心,我叫车子。”
栗清圆只喝了一杯红酒,她好奇问身后人,“我再过半个小时,自己开车的话,算酒驾吗,还能测得出吗?”
冯镜衡当她醉话。只认真跟她交代,“叫车子,别废话,我跟你一起回去。”
栗清圆笑,“那你回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证明你能活着出去!”
阳台边的人笑得更浓烈了。她越笑,他反而是越难熬的。甚至想警告她,笑屁。
他再问她,“我这里有鬼吗?还怕吗?”
栗清圆静静地吸了口夜风对岸里的青草意,镇静的口吻,“暂时还没发现,或者他还没有出来。”
冯镜衡想骂人,说过,少招惹他。别回回他做点什么,她总是无辜的,清白的,不同意的。
“你闭嘴,他就不会出来。”
说话人,朝风里的人近一步。
栗清圆手机响了,是向女士。握手机的人,即刻脸色都端正了起来,样子活像高中班主任来家访了。栗清圆朝冯镜衡噤声,甚至手势示意他离开。
随即接起电话来,乖乖地喊对方,妈妈。
嗲成精了。
栗清圆背着身,在认真听向女士说着,她一时没设防,整个人被一道影子圈抱住,他再一次扶住她颈项时,栗清圆接电话的手一抖,差点叫出声来,冯镜衡捂住她的嘴,却在她另一侧耳边笑出声,他轻声学她妈妈的口吻,“圆圆……”
然而,冯镜衡不经意听到个意外的名字,季成蹊。
向女士今天跟老姐妹一起去做体检的。姐妹宫颈上查出个息肉,不大,当即就活检摘掉了,等报告时,碰上了季成蹊。
于是,他来跟向女士打招呼,由着向女士骂了他好一阵子。
最后还给向女士做肝胆B超的师兄打了个招呼,有任何问题跟他联系一下。向女士是最怕去医院的人,那会儿她是真没人陪,季成蹊又坚持要陪她进去再打个招呼……
栗清圆没有听向女士说完,径直质问她,“你查这几个项目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呀?”
“我不是想着你上班么?”
“那你……”她才要质问妈妈,那你去查就查咯,你非得要那谁陪了干嘛……,她话都没说全,身上的“鬼”已经开始现身了,一只手臂已经箍得她快要断气了,“你要他陪什么啊!妈妈!”
“是我要的嘛,你真是的,他粘着我呀。”
栗清圆才要怪妈妈,向项拒不承认的样子,掉头又说明天去看房子的事,“我可跟季成蹊说了啊,我们圆圆没了你没什么损失,你们从前相中的房子,我一个人照样给她拿下,我从前是给着季家面子呢,他们不稀得。我跟你说,这口气我一定要给你挣回来,我一定要把那套房子买下来给你当婚前财产,我要看着他们季家肠子都悔青。他们别以为我的钱只是嘴上敷衍他们的呢。”
栗清圆听到这,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谁能有向女士勇,一口气引爆两个雷。
身边这只大鬼,听着,一直阴恻恻地没言声,栗清圆甚至禁不住地侧目瞥了他一眼,岂料冯镜衡扶她颈项的那只手松落下来,从她束着的衣摆里钻进去,栗清圆一时间,只觉得气息都被蒙住了,她断断续续出了口气,向项听着不对,问她怎么了,栗清圆推脱说,他们今晚公司聚餐,她……她还没回去。
“房子,我上回……”努力喘匀的气,经不住笼络人的伎俩和愠怒,他拨了栗清圆的脸,径直来要她闭嘴,死死咬住她。
“我约好中介了,去看看呀,你赵阿姨也去的,啊。”
咬人的人,忽而薄薄的酒气,松开栗清圆的唇舌,他伸手要来接栗清圆的手机,一副要帮她通话的样子。栗清圆吓坏了,连忙急急打发向女士,“我同事喊我呢,我先不跟你说了,明天再说吧。手机没电,随时关机呢。”
说着,挂了亲妈的电话,也把手机切到了飞行模式。
冯镜衡抱着怀里的人,也跟着傻眼了。目睹有人这一套利索的花招,“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经常这样骗你妈,啊!”
栗清圆没来得及叫他松开,身后的人愈发地得寸进尺,她已经难逃开他变成鬼的剧烈证据了。
冯镜衡问她明天去看的房子是不是在贞嘉路,栗清圆更是不解,再听耳边的人狠狠不快的样子,“别想了,那里的房子,你一辈子都买不到。”
有人生气向女士回头还能接受那季某人的便宜恩,“所以,那个小区的房子,你妈怎么叫价都买不到的。”
“冯镜衡,你的病又犯了。”
“嗯。”
她再问他怎么知道那个小区的。
“你管我。总之,除非我买给你,你的那套风雨花园的dream house别想了。”
栗清圆即刻来挣脱他的手。
冯镜衡的强硬即刻陡转直下,变成了她最吃的,示弱,甚至陈情,“我买给你好不好,哦,不,我赠与你。总之,你可以现在不要,但只能我给你,也只能我和你一起住。”
“……”
“你想象中的风雨花园,我一定给你重建出来,好不好,圆圆。”他烫贴的脸颊,说些乞求的话,全然没了他应酬场上的样子,委曲求全的样子更像狗。
栗清圆喊他的名字,“冯镜衡!”她是想喊他回神,喊他清醒。
然而这个家伙,他拨她的脸过来,密不可分的渡吻,也再殷勤不过的回应她,“我在。”
“你答应送我回去的。”
“嗯,可你也答应在跟我交往,要跟我试着名正言顺。你没有告诉我,你妈还能回去吆喝你前男友,你没告诉我,你还要买你和你前男友相中的房子来重温旧梦!”
栗清圆觉得这简直就是诽谤。她没有,可她得有自由的声音来解释。
有人就是故意的,他是天生的现挂者。任何随时随地随机的事故,他总能就地救场起来,发难起来,逮住你莫须有的罪名,把你死死摁住。
“房子还买么?”他松开她自由的唇舌。
清醒的人原本的意思就是不买了,她只是摇摇头。
沉沦的人满意极了,毫不掩饰地喟叹,“好乖。”为了奖励她,“我们明天就去看,我买给你。”
“不要!”
“那就先买了放着,等到我把那那风雨花园复刻出来再说。”
栗清圆骂他扯,“那在我脑海里,你上哪里复刻到。”
“我住你里头去。”
原本话赶话,毫无歧义。不知道谁先想歪的,总归暖烘烘一阵对视,栗清圆才要先破阵出来,她口里喊着要回去。
冯镜衡却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栏杆上的一瓶水掉到楼下院子里去。
栗清圆心一阵失重般地跳,“冯镜衡,你说话不算话。”
“嗯,刚才,我说在里头时,你在想什么?”
“你下流!”
“哦,在想我下……”
栗清圆再一次来捂他的嘴。她也懒得解释了,解释不清……
三楼的主卧间里,有人闭着眼也能知道面板开关在哪里,然而,冯镜衡除了碰开了冷气的开关,其余一应没有开。
他怕吓退一直没出声的人。
黑暗里,他摸索到咬着牙关人的脸,手指去松她的牙关,也由着她来咬他。
很混乱,他必须闻着她的香气,必须把她扪在手心里,放进身体里去,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证明她属于他。
栗清圆头枕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摸起来像是西服上的一块胸针,冯镜衡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床上会有一套西服和胸针了。他听她喊疼,只能去开了台灯,再把那套碍事的西服和胸针扔到地上去了。
身下的人不无警醒的口吻,“女人的胸针?”
冯镜衡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了,但是笃定的东西毋庸置疑,“我的。待会儿拾起来可以给你戴,这里不存在是别的女人。”
他欺身来。全身心躺在床上的人,被他蒙了几次眼,促狭且幼稚。最后一次,她还以为是朝她眼睛,顽劣的人却径直去向了牙关后头。
要她的答案。
她那些窸窣的声音仿佛还不够,他非要她坚定地把那个不字去掉。
手指去到唇舌上,真丝衬衫下头。
再去找雪白上殷红的证据,牙印自然没有,他唬她的。
然而可以现在补上。
栗清圆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这样的吃衔折腾出这么多花样,他一阵像与她们亲吻一样,专注且流连。
一阵又全吃进去,逗引着,栗清圆只觉得她的魂灵也被这么叼衔了出来。
昏昏惨惨的,像一记圆润的烟圈,撞散到天花板上。
冯镜衡再喊魂灵人的名字,栗清圆是怎么也不应声的。她觉得与他们无关了。
他喊的是圆圆,她是栗清圆。
冯镜衡见她这样刁蛮任性的一面,笑惨了,来抹她唇上的水光,揉了揉,再去揉那一处时,成为尸体的人,瞬时还魂了。
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卑劣的人,他之前揉她唇上时,脑海里是多么的卑劣!
然而,他的指尖碰到那处润湿时,栗清圆觉得她所有的自尊全被攫取住了,她恨透这个人了,一辈子不要原谅他。
她也没明白,为什么要让他发现她的自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自尊和他的卑劣待在一块!
“冯镜衡,我讨厌你!”
他一面抱起她来膝上吻,来仰首吞咽她所有的情绪,起起伏伏,口口声声的讨厌;
也一面来攫取那些濡湿的自尊,拈探进去,一时鸵鸟想逃的人这才彻底怔住了,她的声音发酸发胀,甚至是哭腔的,总之,她勒令的眉眼,“不要!”
“再说一遍!”
才要坚持的人,只觉得那泥泞的力道里又钻进一股,这才瓦解到自己的意志,摇头来否定一切,她的不要,她自己。
仅存的意志,期期艾艾来最后审判带给她这一切深陷的人,
“冯镜衡,”
“嗯。”他来嗅吻叫唤的人。
“你不要买点什么吗,还是你家里原本就有。”
这一刻才真正唱取民选意愿票的人,来拨微微出汗人的额发,一本正经地问她,“你这是亲口同意了,是不是?”
“圆圆,别再事后诸葛发难我,来一句你不同意的事。”
栗清圆不管,只审问他,“那你家里原本有没有?”
“你说呢,我有我和你折腾到现在干嘛?你这样谁受得了!”他说着,要她低头看他的衬衫。
栗清圆不肯,她呜咽了半声,冯镜衡撤开的左手,去拣地上的西服,胡乱地擦了下。才来细细端详她。用商量的口吻,征询他的女主人,“我现在买,好不好?”
“……”
话音刚落,刚被冯镜衡扔在地上的手机唱起来,是他约的专车……
“先抱你去洗洗?”
“……”
“圆圆,别不理我。”
看清地上那套奢牌西服和上头一枚盾型夹扣的蓝宝石胸针,被冯镜衡擦拭得皱巴巴的团在那里,栗清圆更是下定决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被惨遭众生审判的人,忽而松快地笑了,笑着抱她进里间收拾下,他依旧信奉各退一步的原则。她答应过来了,这一刻恹恹地叫人怎么能不懊悔,也正是这样切实的恹恹,才叫小别回归的人心里那股子不踏实的邪火暂时消停了。冯镜衡自认为没有违背他今晚的原则,“行了,不买了。收拾一下,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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