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归这般想,谷秀娘跟身边的丫鬟莲香吩咐一句。让莲香差人包了茶。
既然未来的大姑姐喜欢,谷秀娘当然不会吝啬。
二人吃吃茶,聊聊天。
丁芍药提一话,笑道:“妹妹,你是不知道,我这几日添了好几回嫁妆。瞧着今年是一个好年份。指定亲朋旧友要成了许多桩的姻缘事。”
“那一定是良缘,要不然哪能让姐姐感慨一番。”谷秀娘顺嘴回一话。尔后,谷秀娘就从未来大姑姐丁芍药的嘴里听着几桩姻缘事。
旁的谷秀娘不在意,在听着袁三姑娘的名讳时。谷秀娘愣神片刻。
“姐姐,袁家妹妹的年岁跟刘大司空会不会差的太远了?”谷秀娘提问一句。
“是差了些。”丁芍药实话实说。
谷秀娘想说,岂止是差了些。依着二人的年纪,刘大司空跟袁三姑娘的爹是一辈人。
袁三姑娘嫁给一个跟她爹一样老的中年人,还是去当继室。给别人家的嫡子嫡女当继母。
这能是好姻缘?
这好姻缘的标准也太低了一些。
自古以来后娘难当。照顾好继子继女是本份,小辈学好了,也容易被人闲话是小辈亲生爹娘的血缘好,根子好,跟后娘哪有多少关系。
一旦对方有一点差迟。怎么看,那都会是后娘的黑锅。
“这一桩婚事两头都满意,哪哪瞧着,也是良缘。”丁芍药给出自己的答案。
“……”听着这话,谷秀娘不想说话。毕竟这是当事人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没有立场多舌。
承平十三年,吉庆日的前一天。神京城,内城,谷氏宅第。
“姑娘,大人请您去一趟书房。”丫鬟莲花禀话道。
“知了。”谷秀娘应一声。
简单整理一番仪容,谷秀娘领着丫鬟去了前院的书房。
待谷秀娘一来就瞧见她爹谷大顺正在看着两囗大箱子。
“爹。”谷秀娘走上前福一礼。
“闺女来了。”谷大顺招招手,指着两口大箱子说道:“来,瞧瞧,你四伯四婶给你添的嫁妆。”
“送嫁妆的行商致歉一番,说路途上遇着麻烦耽搁了。要不然,早上半月就应该送达神京城。”谷大顺还给谷秀娘解释一回,为何她生父生母的添妆会晚了时日。
“……”谷秀娘听着这一番话,她微微沉默。
想一想后,她走上前。她仔细的瞧过两口大箱子。里面摆着衣裳布料、金银首饰、帛书帛画等等。
看得出来全用功夫。至少是往谷秀娘喜欢的方向送礼。
“四伯四婶用心了。”谷秀娘当着她爹谷大顺的面,她只能这般讲一句。
“是啊,你四伯四婶用心了。”谷大顺赞同一回。
“给。”谷大顺又递一封书信给谷秀娘。
谷秀娘接过来,瞧着没有拆过的封口。她又沉默片刻。
这世道里有纸张,只是工艺不太成熟。制纸的成本很高。又或者说,在神京城生活好些年月。谷秀娘看懂一些东西。
对于士族门阀而言,土地是命根子,对知识的垄断一样是命根子。
利于传播知识的纸张出现了,当然也要利用。不过嘛,不会大面积出现。多半是一些大族私下用一用。
真正的知识,还是会记录于竹简与帛书。
有些事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谋其政。就得看拳头大小。
谷秀娘就是一凡人,她没资格没力量去改变世道。于是就只能在一些事情上装聋作哑。
“……”拆开信,谷秀娘阅读一回。看罢,她递给她爹谷大顺。
谷大顺没有拒绝。待看过一番后,谷大顺感慨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闺女,你四伯四婶还是心疼你的。”谷大顺说道。
“嗯。”谷秀娘轻轻应一声。
这一封信是谷秀娘生父写的。对于识几字的生父,谷秀娘了解。
当初让亲人识字就跟要老命一样。事实呢?
如今生父能写信。虽然写的字不是什么名家名迹,不怎么优美动人。一笔一划却是用心了。
一个中年人上进,他学会写信。他的动力是什么?
不为旁的,就为着给女儿写一封家书。要说不感动,那就太假。
可是这一份感动又让谷秀娘觉得太晚一点。
生父生母过继了她。
他们在礼法之下,不再是父女、母女。而是伯父与侄女、伯母与侄女。
承平十三年,春,吉日。谷氏宅第,东院之中。
谷大顺专门请来全福娘子替谷秀娘这一个将要出嫁的闺女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长久。”
“二梳梳到头,健康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多寿。”
“一梳梳到尾,金玉满堂。”
“二梳梳到尾,比翼双飞。”
“三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金福娘子唱着祝词。
坐于梳妆镜前,谷秀娘瞧着镜中的自个。新婚之日,盛妆于身。
谷秀娘瞧着那一个很美的自个,有一点陌生,又带着一点希冀。对未来,对夫君,她带着一份期待的。
可能原来以为不在意。这会儿她发现,她在意。
“吉时将至。”喜娘来迎新娘子,她一来,便给全福娘子福一福礼。
全福娘子回一礼。二人一起唱着祝词,一道搀扶着妆扮隆重的新娘子去前院正堂。
明明她是新嫁娘,谷秀娘却又觉得她在这等喜庆日子里。她就像是木偶一样任人摆弄。一切全为着一份祈福,一份礼仪。
累吗?
不累。
谷秀娘觉得心里还有一份甜蜜,一份伤心。
甜蜜着前程漫漫,奔向欢喜。伤心着要离开谷宅,离开一直无条件宠着她的爹。
谷氏正院。迎四方宾客。
这等日子很喜庆,爆竹声响,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谷大顺在迎客。各方的祝词他听着太多,已经听得快要迷糊。
“新郎官来了。”
谷宅外面,有人在欢呼。新郎官来了,一路撒着铜钱,一路播着喜庆。
这等的热闹聚来许多看客。很多人是乐意抢了喜钱,沾一份喜庆。
喜乐声凑响。谷氏大宅的大门口更热闹了。
就是这等热闹之时。有马蹄声响起。哪怕有爆竹声响,有喜乐声响。还是掩不住马蹄声响。
“哒哒哒。”宫里来人,有穿着朝服的天使前来。
谷氏大开中门,恭迎天使。
“圣旨到。”天使双手捧着,朗声说道。
在场的宾客也罢,主家也罢,人人都要到场。哪怕是刚来的新郎官,已经被喜娘和全福娘子搀扶着的新娘子一样得到场。
请香宴,请圣旨。待一切妥当后,一大群人跪了一地,此时此刻,恭听圣意。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今朕肱骨,喜绕门庭,朕闻,甚喜。特赐金如意一柄,银如意一柄,玉如意一柄。再赐美玉一对,玉环一对,龙凤佩一对。嘉尔良缘。钦哉。”
天使念完圣旨,有小黄门一一呈上贺礼。礼不贵,倒是天子赐礼的用意很好。这是在彰显了谷家与东方家在天子跟前的体面。
“谢陛下隆恩。”谷大顺领头谢恩,其余之人一道叩谢天子降恩。
天使来一趟,传过圣旨,得着谷大顺这一位天子近臣的喜封。当然小黄门等人一样,人人有份,同沾喜庆。
待天使离开后,婚庆继续。于是,应该让东方暻念的催妆赋同样不能省。
好在东方暻早有准备,提前写了催妆赋,再请文采斐然的士子修饰一番。提前背诵,等到这等时刻就是到用武之地。
催妆赋,催喜封。
一路可谓是过三关,斩六将。尔后,东方暻踏入谷氏宅第的正堂里。
他与谷秀娘遥遥相见,相互福一礼。
此时此刻,东方暻和谷秀娘一道给谷大顺拜礼。
谷大顺瞧着跟前的一对新人,他笑道:“佳儿佳妇,天作之合。”
“为父望你二人往后和和睦睦,永盟同好。”谷大顺对于女儿女婿的期待就如此。
“爹。”谷秀娘唤一声。
唤罢,谷秀娘在这等时候有一点伤感。眼中蕴了泪。只是眨巴眨巴眼睛,谷秀娘把泪水留在眼框子里。
“还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听您良言,不敢忘尔。”东方暻态度装正的回道。
“去吧,去吧。”谷大顺摆摆手。
得此话,东方暻和谷秀娘再度叩礼,尔后,谷秀娘在喜娘的搀扶下起身。
不敢回头,只能踩着红色的毛毯子,一路的出了正屋。
本来这等喜庆的时候,若有亲兄弟,当由兄弟背了新娘子上喜轿。
奈何谷秀娘过继后,谷大顺膝下就她一女。于是这背了新娘子的活计,在这一日就是略略宽泛一些。由着谷大顺请来的一位喜娘背了新娘子。这一位喜娘一样是全福娘子。
全福娘子,在这一个世道里就是好喻意的兆头。其嫡亲长辈同辈小辈,一一健康,四角俱全。
第22章
坐于喜轿内,谷秀娘双手抱着一只小金瓶。这是上喜轿时,喜娘塞进谷秀娘怀中的好兆头。
抱金瓶,求吉兆,盼着富贵长久与平平安安。
喜轿之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哪怕瞧不见,听爆竹声响,听到洒铜钱时的祝词,还有旁人的贺彩声。谷秀娘亦能猜测一二的热闹喧嚣。
“……”谷秀娘这会儿眨巴眨巴一双眼眸子,刚才离开谷宅时,她眼中蕴含的泪水已经咽回去。
谷秀娘抱紧一只小金瓶,她在想,她一定要像这好喻意好兆头一样的过好生活。
可不能辜负了亲人们的祝福。待他年,也当孝敬长辈,抚育小辈。
想到这些时,谷秀娘又想到未来的枕边人。听一听耳边的喜乐声。
谷秀娘的唇畔轻轻扬起一抹弧度。她想着,好韶华,不辜负,便如此,已足矣。
费邑侯府。
费邑侯东方相安今天是真的高兴,大开府门,广迎宾客。他一想到儿子玄高娶新妇,家门要添丁进口。
想到这些时,费邑侯东方相安就有一种满足又惬意的感觉。
“恭喜侯爷。”
“娶新妇,贺吉祥,世子迎亲,恭贺侯爷来年抱上好世孙。”
“……”各路宾客,熟悉旧友,点头之交,各色人,各祝福。这把费邑侯东方相安听得高兴。
此等喜庆时节,没谁说坏话,人人都是捡着好听的讲。这些好听话,当然是既悦耳又动听。
东方相安乐得多听一些,他听着舒坦,眉眼弯起来,笑得像月牙一样的开开心心。
“侯爷,吉时将至。”侯府管家凑上前,小声禀话道。
“好,好。”连道两声好,东方相安跟宾客们一拱手,告辞一番,方才离开。
这会儿的东方相安不跟宾客们唠叨,他要去高堂安坐。就等着新郎官和新娘子进堂屋,然后,给他这一位高堂上的父亲叩首问安。
费邑侯府的大门外。
门户点燃爆竹,霹雳声,声声响。一时间喜庆的气氛更浓。大门处,迎亲队伍前面是喜乐声阵阵,吹的叫一个快快活活。
“迎新妇,贺吉祥。开中门,纳福禄。”
“迎新妇,添丁口。良缘到,子嗣旺。”
“爆竹响,喜乐响,吉时到,进门喽……”唱祝词的喜娘一声一声的唱。
从喜轿出来的谷秀娘抱紧小金瓶。这会儿的她还拿着一面锦缎做的小扇子。轻轻的掩住下脸颊。
“新郎官,新娘子,正屋请,登门廊。”喜娘笑着唱道。
从正门而入,过廊道,走花园。过垂花门,再过花园美景,尔后,再过廊道,便入正堂。
谷秀娘的手中,一手握着小金瓶。一手拿着一面小锦扇。这些各有好喻意,各求好兆头。
“新人到。”
一声唱贺,满堂宾客瞧着一对新人踏进正堂。
坐于主位的东方相安瞧着一对新人进屋,他的眼中也是高兴。
“一拜天地。”
“拜。”
这会儿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是按着礼仪,一一拜礼。
“二拜高堂。”
“拜。”
东方相安是安坐高堂的父亲,他对于小辈的礼,坦然受之,满眼欢喜。
儿子长大了,娶新妇进门。东方相安倍感安慰。如今他就盼着新妇早些有喜,他念着抱上世孙,抱了孙孙辈的胖娃娃。
东方相安可谓是日思夜想,他就念着东方家要开枝散叶。
“夫妻对拜。”
“拜。”
“……”待着夫妻对拜后,谷秀娘轻轻挪开遮着自己下脸颊的小锦扇。尔后,小锦扇被喜娘接过,又是小心的搁到旁边丫鬟双手捧着的小托盘之上。
此时此刻,小锦扇完成它的用处。
“新郎官、新娘子,天作之合,璧人佳偶。”
“彩。”
“……”旁边的宾客里也有人喊了话,这给场中的气氛添上几分喜庆。
东方暻这会儿能仔细的打量自个娇妻。他想,真美。
哪怕东方暻一直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可是嘛,他不会承认,当初念着这一桩婚事时,他脑海里浮现着的还是谷家妹妹一张清丽脸庞。
不多不少,就是正巧合的美到他心坎儿上。
如水眸子,似水柔情。谷家妹妹一低头,一抬头,浅浅一笑之间,就让东方暻看傻了眼,他愣那儿。
“……”谷秀娘瞧着对面的良人。他很美,美的有三分阳刚气。英俊的像是画中谪仙。
或者说,东方玄高的俊美正中谷秀娘的心窝窝。
他就是她中意的那一颗大白菜。越是想,谷秀娘的唇畔忍不住浮起一抹笑容。
谷秀娘心中啐自个一口,这是什么破比喻,这不是把自个比喻成一只贪吃大白菜的小香猪。
“礼成。”喜娘轻轻唱一声。
这话如在耳边的惊雷。东方暻菀儿一笑。谷秀娘微微一低头,也是害羞了。
东方暻亲自送了谷秀娘,二位新人一道去喜房。
喜房之内,一对龙凤烛在燃着光亮。满屋之中,贴着好些的双喜字样。红通通,很吉庆。
“请新郎官、新娘子,二位新人安坐喜榻。”喜娘说道。
东方暻伸出手,轻放于谷秀娘的身前。谷秀娘想一想,搭上去,二人牵手落坐于喜榻上。
喜娘走上前,接过谷秀娘另一只手中的小金瓶,小金瓶被喜娘搁在床榻旁的柜上。
“请金瓶,护家门,旺富贵,保平安。”喜娘唱着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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