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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将叶盈的衣服整理好，叮嘱道。
“嗯。”
男人从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床上昏睡的女人。
这一夜，她的高烧反复，他片刻都没有合眼。只要体温异常便按铃找护士，到后来他也开始自己动手。严沉舟做什么都很拿手，唯独在照顾人这方面有些生疏。
他将袖子卷起，拧干细软的毛巾。毛巾挤出的水滴顺着他的小臂隐入了衬衣中，他轻轻地擦拭着女人的脸颊。叶盈下意识地侧头靠近这冰冷的源头，她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
试图降温。
严沉舟就这么陪坐着，一夜。
外面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干净的地板上都是光斑。叶盈昏昏沉沉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她睁开双眼便看到了床侧坐着小憩的男人。
他闭着双眼，眼底一片青黑。那卷长的睫毛落下了一圈的阴影，暖黄的日光照到他的身上，打下了错落的光影衬托出他立体的五官。
造物主的偏心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盈正想要说话，喉咙就像是被干草擦过一般疼痛干涩。一夜高烧，她连说话都有点艰难。
“严……咳咳。”
喉间那股腥甜太过明显，让她忍不住咳嗽出声。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眼底都是红血丝。他的形容有点狼狈，可却格外吸引人。
“醒了？”
严沉舟说道，他的声音沙哑。
叶盈咳得脸颊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就这那杯水便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喉管，她的疼痛都缓和了。
“严沉舟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他十分自然地用脸颊贴近了她的额头，肌肤相触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记不起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了。
“不烫了。”
叶盈听到这话，心里的那团火瞬间被浇熄了。她有点别扭，不太适应这样的严沉舟。
病房门被推开，沈霖带来的早餐摆满了茶几。
“叶小姐您可算醒了，我们严总照顾了您一整夜。您高烧反复，他也一晚都没有睡。还好您没事，不然他可要担心死了。”沈霖很懂得怎么讨好上司。
他说的这些话，也解开了叶盈的疑惑。
他昨晚真的照顾了她一整晚吗？梦里被火烧煎熬的时候，出现的那一抹冰冷原来是属于严沉舟吗？
“我……我去洗澡。”
叶盈掀开被子，颇有些落荒而逃。她浑身粘腻难以忍受，只是脚沾地的时候腿软差点摔倒。严沉舟的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我陪你去。”
第349章 你要将自己憋死吗
叶盈一听几乎要跳脚。
“不用！”
男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洗澡？”
叶盈的脸颊绯红，不想当着沈霖的面讨论是否洗澡的问题。她将严沉舟的手推开，一意孤行进了浴室。严沉舟的视线扫向坐在沙发边喝蔬菜粥的沈霖身上，沈霖连忙擦干嘴角说道。
“我现在就走！”
他端着那碗蔬菜粥很快离开了病房，并且还在外面扣上了锁扣。
浴室里。
叶盈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发近，便将浴室门给反锁了。花洒落下温热的水流，将她身上的那股粘腻感全都冲了出去，她只觉得浑身轻松。浴室玻璃门上一直倒映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严沉舟侧身站着。
他没有半点偷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这个逞强的女人到底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叶盈避开右手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冲洗。
回头想要拿睡衣的时候，环顾四周只有浴巾。她瞬间苦下脸，看向外面那个身影左右为难。封闭的浴室里面热气翻腾，她的脸颊晕红有点喘不上气。
叶盈当机立断，裹上了浴巾。
她扭开了门锁，轻轻打开了浴室门，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让她的呼吸都顺畅了。
“你是要将自己憋死在里面吗？”严沉舟身量高大，微微低头看着她说道。高烧后还敢自己去洗澡，他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她。
“我是那么蠢的人吗？”叶盈反驳道，“还是麻烦你让一让，我要换衣服了。”
她敞开了浴室门走了出来。
严沉舟的手禁锢住了她的肩膀，指腹的滑腻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眼眸深邃淡淡地说道：“我伺候你一晚上，不是让你重新将自己弄生病的。”
伺候。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别样性感的意味。
她被迫直视他的双眸，发现他眼底都是认真。
“我也没病。”她气弱道。
严沉舟拿过了干燥的白毛巾，抖落开披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手环过她的脖颈，轻轻擦着她沾湿的发尾。叶盈抬眸只看到了他下颌完美的线条，和紧绷的嘴角。
他擦干了发尾，手掌隔着一层毛巾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游移。
毛巾吸了所有的水珠，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一只蚂蚁给爬过一般，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浑身都痒痒的。那毛巾软和接触到皮肤，让她忍不住蜷缩起了脚趾。
“医生没允许你今天就洗澡。”他说道，“我也没有允许。”
叶盈低头嘟着嘴唇，心想他能有什么权力管着她。视线落在了他的小臂上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指甲给划出来的。他昨晚去夜会小妖精了？
还说什么照顾了她一整夜这种鬼话。严沉舟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照顾一个女人呢！
这黑眼圈估计也是被人家磨出来的吧。
“严总真是风流，住院的时候都不忘潇洒。这次是苏意如还是沈意如又或者是别个小妖精？”她的目光太过明显，严沉舟很难不注意，“这也是你治疗的手段吗？”
她想起在南城的时候，穆昭说过的话。他可以多接触别的女人，以此来摆脱源头的影响。这也许是脱敏治疗唯一的选择了，也许安博士也是这样的方案吧。
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允许他的人生被掌控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呢，恐怕也会照办吧。
第350章 如果谢轲要，我给
严沉舟抬起手，将她的左手抓住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指痕正好就契合上了，他平静地说道：“你觉得是哪个小妖精？”
叶盈像是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来，“你不会要赖在我的身上吧？女人的手指都是这样，大差不离的。”
“要不要做个鉴定，看看你指甲缝里是不是我的皮肤组织？”他淡淡地说道，“毕竟，我也不想冤枉你。”
叶盈舔了舔干燥的唇，“我不和你计较。”
她知道自己冲动之下误会了严沉舟。
披着浴巾站在他面前实在是没有安全感，她打算换个衣服。可是严沉舟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可我要和你计较。”
他的眼眸深深，像是一潭古井无波的水，细看却能感受到底下的波澜。
“你损害我名声的事，怎么算？”他的手上用了寸劲儿，没有让她逃脱，也不会让她觉得疼痛。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知道。既然你已经洗清了嫌疑，那就不算是损害你名声了。如果你非要计较，那么我和你道歉。”叶盈敷衍地说道。
道歉都不是那么诚心。
“道歉就足够了吗？我照顾了你一整夜又怎么算？”
叶盈仰起头看向他：“你说怎么算？”
“离谢轲远一点。”
他此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难缠的对手，唯有谢轲宛若肉中刺，眼中钉。只要一见她对旁人笑，他心里就十分不喜。
能不能……别把目光落在其他男人的身上？
“你没有权利干涉我交友，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叶盈冷嘲道，“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限制我的自由了。”
她最烦他的管束。
霸道。
不讲理。
“男人想什么，我最清楚。他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我也懂。”他的语气很平静，克制又隐忍。那股深情和嫉妒几乎在他心底酿成了苦酒。
他再怎么沉稳内敛都忍不住想要说些失态的话。
她反问道：“那他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话，冷淡绝情。
她将那个柔软的自己包裹在厚厚的伪装下，再也没有初见的那份羞涩了。
“他是想得到我的人，还是想要得到苏家的家产？”她淡笑着，用那些话刺痛严沉舟，“我这个人，配不上他。苏家的家产也不会全都落到我的身上，当然如果他要，我就会给。”
如果没有谢轲，她早就在监狱里了。或许还会被打招呼，遭受一些非人的折磨，叶家那些人得意地看着她的惨状，而严家人也会高呼一声活该。
也许也许。
很久以后，他们查明了真相，只是唏嘘一句当初冤枉了人。
她的坟头草都已经长满了。
人死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而她几次三番，都在濒死的边缘。
“你当真，这么信任他？”严沉舟的眼角干涩，那红血丝满布的眼白显得格外狼狈。
太难看了，严沉舟。
他如果还有一些尊严，就不该问出这样的话。回答还是不回答，都是对他的侮辱。
“我有什么理由要怀疑他呢？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他对我来说就是救赎。没有谢轲，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在法庭公审的时候就会被你们送进监狱，失去自由。我始终记得你对我说的话，你要我认罪。”
“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认罪？你知道故意杀害一个人，要判什么罪名吗？”
他全都知道。
可他还是做了。
第351章 她只信，她看到的
“在你逼着我认罪的时候，是他在给我找证据！那个录音黑匣子是他的人送来的。”叶盈的眼圈发红，她的心再冷还是会疼的。面前是爱过的男人，和别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做不到将他彻彻底底当成一个陌生人对待。
曾经有多偏爱，如今就有多憎恶。
爱越深，恨就会多。
“我很感激他。”
感激到以身相许吗？
严沉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面满是认真和复杂。他缓缓松开了手，迈着长腿转身便离开了病房里。衣角带起的风从叶盈身侧吹过，将她手腕上的余温散尽。
砰。
轻轻的关门声，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她是冲动说出了那些话，不后悔。但再当着严沉舟的面再说一遍，她是怎么都开不了口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冷，闷闷的，喘不过气。
叶盈转头看向那道门，不知为什么她总有预感，他还没有走。
门外。
严沉舟站在长廊中，那格外惨白刺目的灯光就照在他的身上。沈霖咽了咽口水站在他身边，想要劝几句。他方才想推门进去，结果不曾想将这些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走吧。”
严沉舟说道。
“好。”他跟上男人的脚步，多嘴地说道，“您怎么不和叶小姐解释呢。当初法庭公审是为了拖延时间才让她认罪的，后续找到证据再给她翻案，那是权宜之计。”
严总做的那些事，总是让人误会。
他白长了这张嘴。
“她看到的，是我劝她认罪。我的解释，也会被她当成是狡辩。”严沉舟的语气很冷，他很清楚自己在叶盈那里已经没有可信度了。他说的任何话，她都不会相信的。
尤其是，动摇了她原本认知的那些话。
沈霖看着他，心里不免感叹道。有些男人渣是很渣，但闷骚也是真的闷骚。背后默默做了那么多的事，最终的结果还是伤害到了她。
“诺兰家族的那个私生子还没有露面，我们的人查不到他的身份。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背景全都查不到。”一个人存在这世上，必然会留下痕迹。
沈霖想，这人要不就是很厉害，要不就是被诺兰家族当成秘密武器培养出来的。
“严家呢？”
他待在宛城，严家人回了南城。
“老爷子真绝食了，他说不是做给您看的。”
“飞机安排好了？”
“嗯，就在楼顶的停机坪。随时都可以出发，您的治疗怎么办？安博士要是知道了您半途离开，恐怕会暴怒。”
严沉舟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说道：“走吧。”
他继续在那个病房待下去，每一分每一秒，她就会觉得他更可恶一些。谢轲说的那些话，她全都相信。沈霖心里不得劲，但还是跟着严沉舟上到了顶楼。
他们必须要回去一趟，将南城的事务处理好。可那位谢总却一直待在宛城，深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谢总的进度很快，也算是变相亲到了叶小姐。
等下次回宛城，不会听到他们订婚的消息吧？
第352章 我活着碍你眼了
安静的私人医院里。
飞机的轰鸣声很明显，叶盈只听到一声响动，窗边能够看到在碧蓝空中划过的一道痕迹。她走出病房，左右环顾。
护士问道：“苏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
叶盈只是突然从心所想，想要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我……我同病房的那个病人呢？”她忸怩地连严沉舟的姓名都不提，怕说出口的那个名字带着格外意味，被人察觉了心事。
“严先生已经离开医院了，安博士这会儿很生气呢。”护士轻声说道，“安博士到宛城也是因为研究他的病例，这样特殊的病症可以作为研究课题，还有就是那位严先生的人脉。现在人走了，安博士的心情很糟糕。”
他那么骄傲的人，也可以当成是研究课题吗？
叶盈的嘴唇有些干涩，“那研究课题是要做什么？”
“最基础的问卷吧，还有各项数据的检测。有些项目……比较私密，试验品和病人还是不同的。”护士小声嘀咕道，“可别说是我透露的，我猜那位严先生可能是受不了这些项目才走的。”
不是的。
他是被她赶走的。
叶盈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那股无力感。
“苏小姐，没事我就去忙了。”
“嗯。”
叶盈看着她推着小推车就走了，空荡荡的病房里突然空了一块。说不出是怅惘还是失望，严沉舟就这么突然离开了宛城。他们此生，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她前半生里面那么浓墨重彩的一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哪怕不爱了，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他们，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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