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大草原上的狮子大象秃鹫,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可不比人有趣多了。
*
“你有想过自己的父母离婚吗?”汤之念问。
靳于砷默了默:“牵一发动全身,离婚不容易。”
这是一个很客观的问题,相信狡猾如靳宏峻也不会愿意叶如之分走自己的财产。
所谓豪门深似海,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事实上,靳于砷到最后也没告诉叶如之有关靳宏峻的事情。
因为他悟了,以叶如之的能力,想要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难。就算知道了,结果无非两个:要么离婚,要么瞎几把过。但这都与他无关。那是成年人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未满十八岁的祖国花朵忧心忡忡。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爸爸出轨?你妈妈被蒙在鼓里?”汤之念有些义愤填膺。
靳于砷反倒安抚她:“你傻了吧,我爸在外面养小三,我妈也可以在外面找小鲜肉啊。”
汤之念都惊呆了,还能这样操作吗?
这就是所谓上流社会的价值观吗?
简直毁三观。
汤之念不由深看了一眼靳于砷。
她不清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靳于砷到底带着怎样的三观。的确,她是听过很多中年夫妻没了感情但为了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各自在外找人。
可是在汤之念的价值观里,不喜欢不爱了就应该放手,而不是用这种方式膈应彼此。
“那你妈会这么做吗?”汤之念问。
“她不会。她不是这种人。”
手上的蛋糕不知不觉吃了个底,靳于砷咂咂舌,还是觉得有些饿,朝汤之念使了个眼色。
汤之念机敏地察觉到什么阴谋,作防备姿态。
“干嘛?”
“给我弄点吃的。”
汤之念注意到靳于砷唇边未来得及擦拭的奶油,抿唇噗嗤一笑。
挺有意思,他这么一个注意自己外形的男生,被唇边这抹白色奶油损了形象。倒不算丑陋,多了分滑稽感罢了。
靳于砷不明所以,蹙眉问:“你笑什么?”
汤之念故意不说。
故意让他抓心挠肝。
“你不是刚吃完蛋糕吗?”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靳于砷将吃干净的蛋糕盒扔进垃圾桶,拽汤之念的手腕下楼。
汤之念倒也没有推三阻四,乖乖由靳于砷拽着,一直到了厨房。反倒叫靳于砷觉得意外了,停下脚步质问:“你在憋什么坏?”
“没有啊。”汤之念笑嘻嘻地佯装天真,再次看到靳于砷嘴角那抹白色奶油,更是忍不住想要捧腹。
靳于砷眯了眯眼,拽着汤之念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提。彼此间距离拉近,她像只羸弱的小动物似的,被他玩弄于股掌。
这几个月,汤之念跟在靳于砷的身边,虽然算不上山珍海味,倒也不算苦了她,愣是半点没长肉。
“我给你一次机会。”某人冷下脸来,躬身朝她逼近。
汤之念退无可退,腕上酸疼,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夹杂奶油的橙花香,恰恰削弱他身上的凌厉感。
“奶油!”她妥协,另一只手指了指他唇角。
靳于砷侧头往一旁的玻璃上看了眼,啧一声:“汤之念,你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吧?”
“哪有。”
“给我擦干净。”
“你自己不会擦吗?”
“我偏要让你擦呢。”
“你能别这么无赖吗?”
“你见过无赖长我这么帅吗?”
“?”服了这个自恋狂。
汤之念气笑了,懒得和这种无赖计较,伸手到旁边扯了张纸巾。
这人好高啊。
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生得这样高大,脖子长,个头高。一身大少爷的脾气,是不可能委屈自己低头的。和汤之念相处,多数时候都是漫不经心地靠坐在教室的位置上,视线倒能和她平视。要是站起来,总是得汤之念仰起头来。他则垂下眼皮,深邃的眉弓稍显柔和,淡淡地看她。
“这位帅哥,你能低头吗?”
“不能低头,皇冠会掉。”靳于砷双手抱臂,居高临下。
好令人无语的中二发言。
简直就是无赖中的极品无赖,配上他唇角沾的那点奶油,滑稽又可笑。
汤之念不和他计较,踮起脚,抬起手,拿着纸巾擦拭他唇角的奶油。手指无意间略过靳于砷的皮肤,他唇畔柔软的触感似隔着薄薄的纸巾,刺了她的指尖,让她心头一凛,继而没由来地心跳加快。
离得那么近,他唇角带顽劣的笑意,勾人的眉眼,作恶多端的坏男人。
汤之念飞快擦拭完毕,转过身,将手上的纸巾裹成一个小圆球,扔进垃圾桶。心跳速度虽然有缓解的趋势,可脸颊却开始发烫。
“你想吃什么啊?”她背对着他打开冰箱,保鲜层透出的凉意迎面拂到脸上,稍微降温。
“你能做什么?”
“馄饨。”
“吃腻了。”
“海鲜面?”
“不爱。”
“蛋炒饭?”
“太干巴了。”
这番场景太让人熟悉了,每次让他吃点东西,总是挑三拣四。
汤之念气鼓鼓地转过身面对靳于砷,脸上的那抹红更明显了点,被他无语到的:“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放在以前,这些话她也只敢放在心里吐槽,现在不得了了,能当面和靳于砷杠了。
汤之念这次不再询问靳于砷的意见,从冰箱里拿出馄饨,开始烧水下锅。
靳于砷一脸无奈站在旁边:“你现在就这么敷衍我是吧?”
汤之念不理他,自顾自忙活。
“汤之念!”
她依然不搭理他。
这馄饨煮多了,她有了心得,得守在旁边,锅里水一滚就要加凉水,不然馄饨皮容易破。
另外,靳于砷喜欢吃醋,碗里得放一些紫菜、虾米,他不爱葱花和香菜,还得加一些胡椒粉。
靳于砷带着鼻音的声线朦朦的:“不得了,这孩子脾气可真大。”
汤之念转过头,就见靳于砷一脸幽怨站在光下,倒也衬得几分无辜感。
“你要吃点感冒药吗?”她问。
靳于砷摇头:“不吃。”
“你不吃药身体不舒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赖不到你身上。”
“你接下去会去学校上课吗?”
“去啊。”靳于砷说手头上的事情刚好忙完了,这不也快圣诞了嘛,得迎接新年了。
这段时间靳家也因为圣诞开始布置起来,大厅里多了一颗高达5米的银色圣诞树,树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礼物,礼物从树上延伸到地面。圣诞树旁边是一个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一副名家的巨幅画作。
好几次汤之念路过,总不免感慨奢侈。
馄饨很快出锅,汤之念小心翼翼舀出,放在精致的小碗里。
靳于砷朝汤之念勾勾手指:“跟我来。”
“去哪儿?”
汤之念以为靳于砷要去隔壁,拿了托盘,将装着馄饨的小碗放上去,跟在他身后。
靳于砷走路大步流星,也没有等身后的人意思,直接往地下室走。
靳家的地下室有两个占地面积不同的影厅,一个影厅配了杜比全景声的投影,荧幕中规中矩的大小。一个影厅配有标准的IMAX银幕。
两个影厅呈现的效果不同,IMAX厅完全是用最大的荧幕覆盖观众的视场角,杜比全景声则有震撼且指向性极强的声音体验。
靳于砷很喜欢看电影,一般都是在自家影厅看。也有一次被谢彭越拉着去了电影院看电影,被身后的五岁小孩吵得脑壳痛,以后便再也不去外面影院。
最爱的电影导演是诺兰,喜欢他的天马行空,大气磅礴。但关于电影,只要是内容好的,靳于砷都不吝啬去看一遍。
说起来,汤之念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电影院。县城里的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要大几十块钱,可以当她一周的生活费了。就算有钱,她也不去影院,总是固执地认为在手机上电影也是一样。
“挑部电影。”靳于砷说。
“什么电影都能挑吗?”
“昂。”
靳于砷在单身沙发上坐下,汤之念顺势将馄饨放在旁边的矮桌上。真有机会坐在这样高级的影厅里看电影,汤之念也是不排斥的,毕竟机会难得。
靳于砷将遥控器递给汤之念,自己拿了把勺子,低头吃馄饨。
一旁的矮桌上有丰富的零食和茶水,他找了包薯片扔在汤之念怀里。
影厅的暖气还未全部覆盖,靳于砷只穿单薄的短袖,不怕冷似的,一身的不羁嚣张。
汤之念怕他感冒雪上加霜,正好见旁边有整齐叠好的粉色碎花薄毯,起身拿过来往他身上披。
察觉后背盖上一层重量,靳于砷放下勺子,抬头看汤之念。距离近,眼前的光线被遮挡,汤之念背后拢一层光,阴影全落在靳于砷的身上。
她一副操心的劲儿,很像是婚后给丈夫忙前忙后的妻子,纤细的手指帮忙拢着薄毯边,再外加一句唠叨:“你别着凉了呀。”
可不是操碎了汤之念的心嘛。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少爷,生病了还不是要使唤她。
靳于砷勾唇笑,仰着脸看她,本想打趣两句。却见她鬓角的发丝落在脸颊,她下意识伸手勾到耳后,巴掌大小脸上细小的白色茸毛,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明艳。
汤之念微低垂脑袋,清凌凌的双眸看着他:“这样暖和吧?”
靳于砷的心脏一缩,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过分分明的凸起喉结滚了滚:“汤之念,这么贴心周到,得给你涨点工资。”
那双眼眸瞬间一亮,不带半点客气,回答地那叫一个爽快:“好呀!”
说话间还卖力地拢了拢他脖颈处的毛毯,十足谄媚。
靳于砷拍开汤之念的手,一副傲慢模样:“行了,哪有那么冷。”
粉色碎花毯子就这么披在这人的身上,他捧着馄饨开始细嚼慢咽地吃着,像只柔软的小动物,看起来特别娇气。
海量的影片,可供挑选的实在太多,汤之念反倒拿不定主意了。
最后靳于砷做了主,让播放《寻梦环游记》的原声影片,顺便给汤之念练习英语听力。
中国的教育里严重缺乏死亡、性、爱。
大多数人恐惧面对死亡,谈性色变,不懂得如何爱人。
《寻梦环游记》正好是一部有关于死亡的动画电影,靳于砷看过很多遍,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背下里面的原声台词。有很长一段时间,靳于砷陷在灰色阴霾中无法走出,这部影片给了他很多的启发。
人生的终点是死亡还是被遗忘?
生和死并不是矛盾的存在关系,只要被记得,它便永存于这个世上。
哪怕是看过很多遍,靳于砷也都会认认真真地靠在椅子上,面对着大荧幕。可今天不同,身边多了个人。
汤之念微仰头看着荧幕,脸上的柔光随着屏幕里的五彩斑斓而变得丰富多彩。
她是第一次感受这种声视效顶级的影厅,整个人仿佛置身影片当中,更沉浸式地投身在影片之中。
有些地方没听懂,汤之念转头问靳于砷,他低声给予翻译。
后来她干脆头也不转,只靠近他,视线仍是在屏幕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靳于砷难得有那么耐心的时候,有问必答。
影片大部分的英语内容汤之念都能看得懂,因为有英文字幕。
不能否认,这是一部很好的动画电影,在今天之前,汤之念最爱看的动画电影是《疯狂动物城》。
有很长一段时间,汤之念和靳于砷都在安静看电影,彼此没有出声。
口渴,汤之念低头准备在矮桌上拿水,完全下意识地瞟了靳于砷。他身上还拢着那条粉色碎花毯子,懒懒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抵着扶手,握拳抵着腮帮,一身的矜贵。
画面正是最感人的时刻,汤之念好像看到靳于砷的眼眶红了,不确定,再看看。
他察觉到了视线,故意不看她。
可汤之念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偷偷打量着。
靳于砷的双眼在投影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尤其明亮,瞳孔中的水汽比平时要多,似乎蕴满了似的,马上就要落下来。
再仔细看,他的眼睛是红的。
汤之念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靳于砷确实是哭了,这个发现让她大为震撼。
她很少会有动情的时刻,因为知道镜头里的展现都是假的,但她并不会嘲笑别人的动情。能为一部电影里的画面镜头而感动哭泣,说明靳于砷是一个情感充沛并且内心细腻柔软的人,至少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野蛮无情。
眼下,汤之念觉得靳于砷的样子和电影画面一般无二的精彩。
她看一眼电影,又偷偷看他一眼,两者画面都不想错过。
靳于砷都无语了。
看电影就看电影,老是看他干嘛?
没见过男生哭吗?
靳于砷的耳廓在悄悄泛红,换了个姿势,不搭理她。
行了,别看了,成吗?
不多时,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直愣愣地在靳于砷的眼前。
汤之念戳了戳靳于砷的肩膀:“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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