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横梁断裂的地方,觉得有些不对劲:“断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断?莫不是有歹人故意使坏?”
那人道:“看断面,并不像,倒像是年久失修再加上受潮这才不堪重负。”
皇帝心底的疑惑消散开了,只是情绪不大好。
安宁挑眉,很是得意:笑话,姑奶奶我学的就是榫卯技艺,怎么断开还不是姑奶奶我说了算?
吴恒见皇上神色不悦,急忙道:“皇上莫急,奴才再传骄辇来便是。”
皇帝有些心急:“好。”
安宁长出一口气: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距离亥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兴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皇帝突然迈步,说道:“朕走着去。”
吴恒很是诧异,但还是跟了上去:“呵呵,陛下还真是宠爱孟昭仪。”
安宁有些心慌,忙不迭的跟上去,静静跟在吴公公身后。
她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才能再拖延些时间,若是此刻让皇帝走进流云殿,怕是沄姐姐的清白要不保。
‘怎么办怎么办?’安宁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额头更是急出了一头汗。
眼看着就要经过御花园,一旦穿过御花园,离流云殿不过五百米远。
安宁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四处寻找可利用的东西,突然,她看到一汪池水,那是御花园里的荷花池。
安宁悄无声息的走到池畔,深呼吸一口气,可还是没勇气跳进去,不是她怕闹这么一出责罚,可是她根本旱鸭子一个,一点儿水不会,这要跳进去没及时救上来,恐怕一条命就搭进去了!
思前想后,安宁还是紧握双拳沉声道:“不管了,豁出去了,救沄姐姐要紧。”
说罢,她双眼紧闭,一头载进了荷花池。
第20章 你是来杀我的吗?
巨大的落水声骤然响起。
“救命,救我,咕噜噜,救咕噜噜~救命。”安宁嘶声力竭的呼救声骤然打破了宁静的夜晚。
水池中瞬间涌上来的压迫感好像全都都汇集到了安宁胸口,压的她脸色发白,喘不上气。
窒息的惊慌和无措让安宁本能的去张嘴呼吸,才一张口却猛的又灌了一口水,条件反射的想吐出去,却只能看到池面上咕嘟起的泡泡。
“救命!”安宁不停的呼喊,因为慌乱和紧张,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沉,冰冷的池水包围着安宁的每一寸肌肤。
皇帝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就见荷花池里一个人影在拼命挣扎,眼看着就要沉下去。
“那是谁掉下去了?快去救人。”
猛然间,安宁的胳膊被人用力拽住,哗啦一声响,她被人一把拽出水面。
“呼呼呼。”安宁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冰冷的衣服贴着肌肤,冷的她上下牙齿直打颤。
“怎么回事?好端端走在路上还能掉池子里?好在池子里的水放了大半如今只能没过大腿。”
吴公公瞧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前些日子还觉得她机灵,怎么如今越发蠢笨?
安宁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一句水才将将没过大腿,而她居然被吓成那个样子!
皇帝定睛一瞧,当发现被救上来的人是小宁子时,悔的他肠子都青了,心理止不住的想:若能直接淹死到也不用黑风出手了。
“怎么回事?”皇帝的语气很差,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安宁一边打着寒战一边跪到地上:“回皇上,天黑看不清路,失足落入池中,耽误了皇上的脚程,奴才愿领责罚。”
皇帝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处置她,烦躁的摆摆手:“算了。”
说罢,就继续上路。
“皇上?”贵妃装出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略带娇嗔的叫了声皇上。
听着这矫揉造作嗓音,不是贵妃是谁?
‘太好了,贵妃来了,沄姐姐有救了!’
“皇上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往哪儿去?皇上,你可是好久都没来臣妾宫中了。”
安宁强忍住给贵妃竖大拇指的冲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
“朕近日公务繁忙。”
贵妃拉着皇帝的胳膊,作势就要往他身上靠:“皇上,臣妾都想你了。”
皇帝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好好好,朕知道,朕明日再去看你好不好?如今天色已晚,贵妃还在外闲逛怕是要染上风寒,快,送贵妃回宫。”
“是。”
安宁眉头不由的皱起: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贵妃平日里争宠的手段不是最多的了吗?
贵妃心中憋屈的厉害,居然头一次被皇帝强制送回了宫。
瞧着贵妃远去,皇上继续启程。
而此时距离亥时,仍有半个时辰。
“阿嚏。”安宁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无奈中裹紧了自己本就湿透的衣衫:怎么办?还有半个时辰怎么办?
“小宁子,今晚你先回去吧,夜里凉,小心风寒。”
吴公公走过来很是贴心的叫她回去,安宁面上应下,却在暗中紧紧跟随,有些时候,暗中使坏或许更有效果。
流云殿门口,皇上迈步而入,躲在暗处的安宁急的都快哭了。
“快点,快点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宁不停的跺脚,甚至抬手拍了自己的脑袋,可还是一筹莫展。
“要不然?老办法?”时间紧迫,已然无计可施,安宁深吸一口气,打算破釜沉舟!
她顾不得身上的湿衣服,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小屋,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我等你多时。”
一道稍显陌生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语气寒凉,阴沉冰冷,一瞬间就能让人置身数九寒天之中。
安宁顿时脊背发凉,愣在原地:是黑风!
“你是来杀我的。”安宁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黑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瞧见她浑身湿透,衣摆不停的滴滴水,整个人都冷的止不住打哆嗦。
‘他这是......掉湖了里了?’就在黑风迷惑之际,安宁转过身来,看着他。
那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微红的眼眶显得格外突兀,即便已经很努力的在掩饰自己的慌乱,可那双手,还是在微微发着抖。
“求求你先不要杀我,我要去救一个人,她对我很重要,求求你了,回来之后我任你处置。”
黑风纯黑的衣袖被她轻轻拉住,黑眸中满是哀求,言辞恳切,声音颤抖的厉害。
“求求你了。”
她又说了一遍。
“好。”黑风撇开眼看向别处,心中暗暗发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安宁连忙道谢,转过身继续找东西。
黑风望着她的背影,却见她身型微晃,眼看着就要晕倒,破天荒的,他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借着昏暗的烛火,黑风依然将手上的老茧,看了个仔细,那是他常年持刀杀人留下的老茧。
想到此,他猛的将手缩了回来背于身后,问道:“在找什么?”
安宁忙说:“火折子。”
黑风将自己的火折子拿出来,道:“给。”
安宁愣住,转瞬间明白过来:“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黑风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懒懒的靠着门框上,双腿交叠,望向她离去的背影,低声道:“我就在这儿等你。”
此时此刻,三王府。
穆安歌的书房桌上,正放着皇宫的布防图,上面标注了几处地点。
辰寻站在一旁,神情凝重:“三爷,此行是否太过冒险?我们数年来韬光养晦才暗中培植此番势力,如今一朝暴露,您的复仇大计恐再难进行。”
这些人是穆安歌呕心沥血亲自培养,其中的艰难和困苦他怎么会不知道,而如今距离自己的最终目的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此时并不是发兵的最好时机,可是......
“小姨,必须救。”
小姨自小抚养自己长大,堪比半个娘亲,还记得冬日里没炭火过冬,冰天雪地里,小姨还要穿着单薄的外衣挨家挨户乞讨,那些年,受了多少冷眼,多少嘲讽,如今小姨又为了自己被困宫中,他若是不救,便是不忠不孝,当真连禽兽都不如。
辰寻自然知道三爷同沄姐姐之间的亲谊,堪比母子,可有一点,他必须让三爷明白。
“三爷,你的最终目的,便是沄姐姐的目的,沄姐姐说过,哪怕是死,也要为孟家洗刷冤屈!”
第21章 难道用嘴吗?
皇宫,流云殿。
“臣妾参见皇上。”
孟沄早已猜到今晚皇上会过来,对于此,她也早做好了准备,而今天的决定,她从未曾后悔过。不止为安歌,也为自己惨死的姐姐,更是为了孟家。
皇帝面带笑意看着她,忙说道:“快起来吧,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孟沄还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可字里行间都带着客套:“宫中的用度,自然是顶好的,臣妾住的惯。”
“那便好,晚膳用的可还顺心?记得你喜欢吃桂圆莲子羹。”
桂圆莲子羹!
这五个字钻到耳朵里的时候,孟沄眼底闪过一抹悲愤,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那是姐姐最喜欢的羹汤。
“是,臣妾喜欢。”
一双琉璃眸子,掩下了无尽的悲痛。
孟沄并没有因为他记错了自己喜欢吃的是什么而感到丝毫的气愤,有的只是无尽的怨恨和不甘,终有一日,她会亲手为姐姐报仇。
“喜欢便好,往后想吃什么,就和厨房说,在宫中不必拘谨,等过些日子,朕就封你为贤妃。”
孟沄有些诧异,假意拒绝:“破例入宫已属不妥,如今位在昭仪臣妾已然万分满足,若是再晋封,怕是不妥。”
皇帝到是不以为意:“无妨,宫中现如今只有贵妃,德妃,再添一位也是应该。”
孟沄点头,不在劝。
皇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近亥时。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是,臣妾伺候皇上宽衣。”
孟沄低着头,走到皇帝身后,伸手解开了那条明黄色的缀玉腰带。
流云殿外,安宁眼睁睁瞧着殿里的烛火被熄灭了几盏,从窗户里透出来的亮光昏暗了许多,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她不敢再犹豫,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殿外的树枝。
片刻后,敲锣声骤然响起:“走水了,走水了快保护皇上,走水了!”
一时间,宫女太监乌泱乌泱的赶来灭火,安宁不动神色将火折子藏好,悄悄躲到暗处观察。
殿内,皇上才刚躺到床上,正欲有所行动,就听的外面一阵躁动。
孟沄凝眉细听,顿时大惊:“皇上,走水了!”说完,一把推开皇上坐直了身体。
皇上大惊失色,从床上爬起来之后随手披了件外袍,一路小跑到了屋外。
一时间,流云殿外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眼看着就要烧到殿里来了。
“快,护驾,快护驾。”
听着里头乱糟糟的一片,安宁就知道,计划得逞了。
可是,亥时已到,穆安歌怎么还没来?
就在她疑惑之际,黑暗中突然有一个人拽住她的胳膊。
借着月光,安宁看清了来人。
“王爷?王爷你总算来了,快去救......”
话未说完,安宁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只一瞬间,便让她浑身无力瘫软在地。
心口的痛感好像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次痛过一次,顷刻间,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安宁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身子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无助的将手指塞到口中企图缓解丝毫痛感,然而没有任何作用。
穆安歌眉头轻皱,蹲下身子询问:“怎么了?”
剧烈的疼痛几乎侵蚀了她的大脑,就连呼吸都困难异常,她艰难的抓住穆安歌的衣摆,有气无力的说道:
“救沄姐姐,快,救沄姐姐。”越说,声音越小,可拽着穆安歌的那只手,却丝毫都不肯松开。
穆安歌正想说什么,却猛然间反应过来:金蟾蛊!
虽然辰寻在三王府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小姨,所以,此时此刻,正是发兵的好时机。
穆安歌低头看着安宁,她脸色惨白,唇瓣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即便眸光逐渐混沌,可仍然倔强的说着:“救沄姐姐。”
“蠢东西!”穆安歌有些烦躁的脱口而出。他到底是有多么蠢才会为了一个才见几次面的人付出这么多?难道别人给的一点恩惠他要用命来报恩吗?
穆安歌没有一丝犹疑,将安宁打横抱起,抱起她的一瞬间,安宁因为剧烈的疼痛昏了过去,拽着他衣摆的手,悄然滑落。
夜色中,一抹身影穿梭在鳞次栉比的宫殿中,脚尖轻踩,踏风而起,一路向北,未曾回头。
安宁的太监帽也在极快的速度中掉落了,三千发丝随风而起,有几缕甚是调皮,缠上了穆安歌身后,正飞舞的发丝。
他不止一次夜闯皇宫,宫里的防卫他更是一清二楚,所以,哪怕是抱着安宁,也能轻易出宫。
三王府门口,辰寻一直等在那里,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可走进才看清,三爷怀里抱了一个人。
身材娇小,发丝飞扬。
辰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确保自己没看花眼,照着三爷的性子,他什么时候抱过别人,他不杀人就不错了吧?
“这是谁家姑娘?”辰寻冒着生命危险,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辰寻这般问,穆安歌愣了片刻,低头去看,原来在刚才,小宁子的太监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如今再去看,瘦小的身影如弱柳扶风,到还真像个女子。
辰寻探头去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宁子?”这不是之前那个小太监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安歌快步走到府中,将她安置在床上,吩咐道:“去找金蟾蛊的解药。”
“是。”辰寻更加不理解了,之前被三爷喂过金蟾蛊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狼狈不堪鬼哭狼嚎的来求王爷讨解药,怎么到了小宁子这里,竟然是三爷亲自抱着回来喂解药,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标吗?
想归想,辰寻还是很快的找到了盒子里的解药。
“给。”
“给宫里的人飞鸽传书,把今晚的事闹大,最好不要给皇帝睡觉的时间。“
“是。”
“退下吧。”
看眼下这情况,已经错过了发兵的最好时机,再加上这个太监情况不好,他竟然分不出精力去造反了,好在小姨的危机暂时解除。
辰寻悄无声息的退下,顺带手关上了门。
床榻之上,安宁虽然闭上了双眸,可仍然能看得出她此刻的极其痛苦,因为即便是昏睡过去,眉头仍然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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