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姐姐怎么样了?”柳曼问道。
“她身体很虚弱,不能再折腾了。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之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言书抱拳说道。
“这是我写的方子,就按这个量每天熬一次药,务必让她喝完。”寒棋将药方递给柳曼说道。
“好。”柳曼应下。
“柳公子,柳姑娘,多谢你们对萧姑娘的照顾。我看得出来,你们是好人。所以我们想请你们再照看萧姑娘一段时间,等我们办完了事,就回来接她。这些银子,请你们务必要收下。”锦画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他们。
“我们不能要这个钱。萧姑娘跟我们家很投缘,我们自会照顾好她。”柳进说道。
“麻烦你们了。”三人又去看了看萧嫱便下山去了。
“哥,你说萧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啊?”柳曼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进回答,“不过不管她是什么人,我们都要好好照顾她。”
“嗯。”柳曼点头。
“哥,你来看。”柳曼叫道。
柳进走进房间,看到那袋银子被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办?”柳曼问道。
“既然他们执意要给,我们就留着吧。你若是觉得不妥,就对萧姑娘再好一些。”柳进说道,
柳曼应了一声便去给萧嫱煎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曲阳
萧嫱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这几天她一直昏睡,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好像被困在了梦里,整个人看起来又瘦了一些。柳曼和柳进每日在她旁边试着跟她说话,她却始终不理,只闭着眼蹙着眉念着一个名字。
“阿启。”萧嫱轻轻叫着,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萧姐姐,你总算醒了。”柳曼走上前带着哭腔说道,“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别哭。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曼儿。”萧嫱说道。
“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柳曼说道。
走去倒了杯水递给萧嫱,柳曼接着说道:“姐姐你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可千万要好好养着才是。哥哥正给你煎着药,一会我去给你拿来。”
“他们呢?”萧嫱问。
“他们已经走了。”柳曼答道,“姐姐的身体不宜出门颠簸,还是静养的好。”
本来萧嫱还以为他们还等着自己,如今听到他们已经走了,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如果跟他们一起走,必定会快上许多。她若是自己回曲阳,须得马上就动身才行。想到这,她起身就要下地。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柳曼赶紧上前扶住萧嫱问道。
“我得回去。”萧嫱说道。
“万万不可。你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了。”柳曼说着就要按住萧嫱。
“曼儿,”萧嫱看着柳曼,眼中带泪,“别拦着我。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他是我此生最爱。如今他就要与我天人永隔,我又怎能不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哎呀,姐姐!可是你的身体……”柳曼也急得快哭出来了。
“如果他不在了,我便是再安康又有什么用?”萧嫱坚定地说道,“曲阳,我非回去不可。”
柳曼只好妥协。
第二天一早,萧嫱拿了些银钱,带上了那把梳篦,和柳家兄妹二人选了一匹马,便辞别了他们。
“这些天多谢你们的照顾。你们的恩情,萧嫱永不敢忘。”她留下这句话后便策马离开了。
骑马她只学过一天,本以为已经掌握了要领。可真的跑起来,她才发觉其中的困难,好多次她都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如此一路骑一路学,倒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只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回到曲阳那天,已经是二月初三夜里了。眼看着城门被关上,萧嫱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她便进了城去。看着自己身上衣着破烂,双手也净是伤口,想必脸上也是脏污不堪,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来到裁缝铺前,她顿了顿,然后走了进去。
“客官想要点什……”老板娘说着抬头,见是萧嫱便住了嘴。
“我想要一身嫁衣,正红色的。店里可有成衣?”萧嫱问道。
“这不是霍将军的小妾吗?怎么,霍将军如今要被斩首,你这么快便要嫁与他人了?”老板娘说道,“怎么不见你夫君来陪你?”
萧嫱知道这曲阳城中几乎没人喜欢自己,忍着不去理会她的奚落,开口说道:“我确是有急事,还请您行个方便。”
“哼!将军和夫人本就是神仙眷侣,你逼走了夫人不算,又害得将军名声扫地,如今他都要被你害死了,你竟还有脸来买嫁衣,真是不知廉耻!”老板娘说话越发难听起来。
原来大家是这样想的。也好,就让他们都这么认为吧,这样起码还有人会记得他的好。萧嫱心里想着。
“求您了。”萧嫱说着竟缓缓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是我如何欺负了你。”老板娘见她跪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只想要一身嫁衣,求您成全。”萧嫱说道。
那老板娘也不想再让萧嫱跪在自己面前,便松了口:“行了行了,卖给你便是。我店里只有一身成衣,未必合你的尺寸。”
“不必合身。”萧嫱站起来说道,“谢谢您。”
付过钱后,萧嫱带着衣裳离开了。
老板娘看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酸楚。
又买了些胭脂水粉,萧嫱来到了一家客栈,吩咐店小二烧了些热水。一番梳洗打扮,萧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从来没穿过这么艳丽的衣裳。这衣裳有些大,若是合身,想必会更美。没有迎亲仪仗,没有聘礼嫁妆,没有珠宝首饰,没有大红盖头。萧嫱认真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又小心将梳篦放入怀中。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出门向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刑场
接近午时了,街角处一辆囚车缓缓驶来。街边站满了人,竟不亚于霍启成亲那天。往常若是有恶人受刑,免不了被扔些东西,可霍启一身白衣走到街尾,依旧不染纤尘。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向着囚车跑去。四周官兵纷纷拔刀相向。那两人拔出佩剑却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一心向囚车靠近着。
霍启看他们身形步法便了然于心。
“住手!”他叫道。
这一喊,众人纷纷停了下来。
“别做傻事,走!”霍启又说。
四目相对,霍启眼神示意言书离开。
言书知道他真的是心意已决,也知道他不希望让自己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于是冲着霍启抱拳弯腰,然后就拉着寒棋离开了。
耽误了些时辰,众人加快了速度。
走到刑场,霍启看了眼周围。言书和寒棋已经换了衣裳站在下面,旁边多了锦画。杜少行、林晋南、还有远处坐在马车里的林思祺。该来的都来了。
林思祺本不想来,可终究还是想见霍启最后一面。她爱了他那么久,虽然结局并不愉快,但她还是舍不得。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萧嫱。她不禁替霍启感到不值,又为霍启的偏袒感到愤怒。没想到,最后来送他的人,还是自己。
萧嫱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围观,她到的时候已经站满了人,她只能拼命地向前挤着。周围的人见她一身红衣,不由得皱眉,纷纷远离了她,这也刚好给了她机会,她更加卖力地向前挤着。还没挤到最前面,她就听到了监斩官的声音。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接着就是令牌落地的声音。
她疯了一般地拨开前面的人群,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终于挤到了最前面,她站的位置在霍启的侧面。看到那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人,眼泪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
一旁的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大刀。还没等落下去,那人却突然倒在了地上。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奔霍启而去。挥剑斩断了绳子,霍启这才看清来人。
“跟我走。”允琴抓住霍启的手说道。
萧嫱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官兵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言书、寒棋和锦画三人见状也顾不得蒙面,直接冲了上去。在场官兵不过几十人,他们五个想走,易如反掌。
“退下!”霍启将手从允琴手中抽出。
“什么?”允琴问道。
“我不会走的,你们退下。”霍启重复了一遍。
之后又转身向着台上的监斩官说道:“杜大人,他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救我心切,所以才会这样。我不会走,还请大人放过他们。”
“既然霍将军开了口,老夫就给你一个面子。现在退下,本官恕你们无罪。”
“多谢大人。”霍启弯了弯腰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不能再让你们过见不得光的日子了。你们忘了我们曾经的愿望吗?”霍启问。
“当然没忘。”言书说道。
“若有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之下的那一天,绝不在黑暗中度过一生。”允琴说着。
“对,你们都记得。所以如果你们因为我再回到黑暗之中,霍启一生都会愧疚难当。”
“大哥……”寒棋叫道。
“大哥,既然我们救不了你,那至少可以帮你完成一些愿望。”锦画说道。
“对,大哥,你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言书问道。
“我心中唯一记挂,你们都该知道。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霍启说道。
几人听后都沉默了。
“大哥,对不起。”允琴突然说道。
霍启摇了摇头说道:“都过去了。你们快下去吧。”
“是。”几人一同回答。
官兵见他们放下了剑,也都跟着他们走到一旁,停在了他们周围,防止再生变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爱你
萧嫱听到霍启刚才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刚好周围的官兵都在琴棋书画那边,她一步一步走向霍启。
霍启感觉一旁有人走来,转头望去。这一眼,让他在未来的许多年里都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的人正穿着嫁衣向他走来,这是在他梦里都不敢想的场景。
萧嫱走到霍启面前。两个人对视着,都笑红了眼。
“阿启,我来嫁给你了。”萧嫱先开了口。
霍启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她。萧嫱也回抱着霍启。
“嫱儿,抱歉,我不能娶你。”霍启在萧嫱耳边说道,“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嫁一个能给你一生幸福的人。”
萧嫱拼命地摇着头,哽咽着说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若不是他们来找我,你当真就连死都不让我知道吗?”
“你能来,我就没有遗憾了。”霍启贴着萧嫱的耳朵说道,“欠你的,霍启来世再还。”
说完,他轻轻吻了下萧嫱的耳朵。
“霍将军未免有些太过分了!闹了这么久还不够吗?”不知何时,林鸿远坐在了监斩席上,“来人呐,将那女子拿下!”
官兵得了命令纷纷上前来抓萧嫱。霍启哪里肯让,将萧嫱护在身后,还是跟官兵动起了手。
他一个人对着那么多带刀的官兵,又不肯让琴棋书画帮忙,还要护着萧嫱,实在有些吃力。终于,一个官兵的刀落了地。霍启眼疾手快,上前捡了起来。有了兵器在手就容易了许多,场面一下就反转了过来。一把又一把的尖刀落地,霍启将那些官兵打倒在地却极有分寸,不曾伤了任何一个人。可那些官兵却不知他的想法,对着他都是用尽了全力。一个被打倒的官兵又悄悄站了起来,抄起一把刀就向霍启背后刺了过去。霍启正忙于对付面前的人,不曾注意到身后。
“阿启,小心!”
眼看着那人就要得逞,突然出现一人,生生挡住了那把刀。
霍启回头,那把刀从萧嫱腹中穿过,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那个官兵见杀错了人也慌了神,一把将刀拔了出来。眼看着萧嫱就要倒地,霍启伸手接住了她。有那么几秒钟的停滞,他抱起萧嫱跑到了寒棋面前。
“救她。”霍启说道,声音中带着颤抖。
“等我。”他摸了摸萧嫱的脸说道。
“别去。”萧嫱想伸手拦他,但是没能来得及。
霍启向着那个官兵走去。眼中满是恨意,浑身都散发着戾气。随手捡了把刀,将那人踹倒在地,又揪起他的衣襟。一刀、两刀、三刀……雪白的衣裳染上了鲜血,直到那人再也站不住,霍启才停了手。
周围的百姓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
跑回到萧嫱身边,霍启颤抖着将她抱在怀里。寒棋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阿启,你答应我不再杀人的。”萧嫱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
“他该死。”霍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仿佛刚才那个杀人的人不是他。
“阿启,你穿白色真好看。”
“以前不敢穿,怕弄脏了这白。想着今天干干净净地走,所以才穿了。”霍启耐心地解释道。
“我的阿启,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萧嫱说道,“我记得好像只看你穿过一次红色和这次的白色,其余时候你总是穿黑色,显得你特别严肃,谁见了你都要怕的。”
“但是我不怕。”她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霍启吻了吻萧嫱的额头说道。
这时,人群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人下马疾步走来。见了霍启,那人大喜:“还好来得及。”
接着走上监斩席朗声说道:“传皇上口谕,霍启品行端正,为人刚正不阿,朕思虑再三,仍觉事有蹊跷,故改判霍启监禁将军府,择日再审。”
“林大人、杜大人,皇上的话我带到了,下官这就告退了。”
说完,那人便离开了。
听了那人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霍启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旧专注地看着怀中的人。
“真好,阿启。”萧嫱说道。
“不好,一点也不好。”霍启摇了摇头说道。
“不许胡说。”萧嫱挡着霍启的嘴说道,“你之前忘了我,你说,你该不该罚?”
“该罚,该罚。”霍启应道。
“那就罚你好好活下去,不许来找我。”萧嫱说道。
“嫱儿啊,你这个惩罚太重了些。”
“那你认不认罚?”萧嫱问道。
“我认。”霍启回答。
“阿启,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我常常在想,如果你当初没有忘了我,是不是我们就会很幸福。可你怎么,偏偏就忘了我了呢?”萧嫱说道,声音里满是痛苦。
这是霍启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她心里的难过,她心里的不甘,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嫱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霍启抱紧萧嫱说道,“我也很后悔。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忘了你。平白害你受了那么多苦。恢复记忆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痛苦中度过。我总是想弥补你,想假装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可我们中间已经隔了太多人。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去找你,一定娶你,我们就过那种最平凡的夫妻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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