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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照着惨白的白大褂，竟然晃出了眼泪。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池棠仿佛剥离出了一半灵魂，看着另一半的自己蹲下来默默流泪、呜咽。
池棠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看着自己陌生的父亲从外地飞回S市举办丧礼，看着最心疼她的爷爷不会再肯定地看着她，看着最温柔的奶奶不会再唠叨让她多吃一些，看着肇事者痛哭流涕。
池棠只觉得好累，疲倦感席卷了全身。
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但是墙上爷爷奶奶犹带笑容的黑白照片，提醒着池棠，这不是梦，爷爷奶奶再也回不来了……
池棠拒绝了父亲让她转学的建议，看着眼前这个眼中布满红血丝的男人，原本嘲讽的话也堵在了嘴边，只是轻轻说：“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您不必担心；况且，我想陪着爷爷奶奶。”
池立群看着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女儿，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年轻气盛的所作作为。
但是池棠不需要他的后悔，只是想让池立群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好吧，我……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可以和爸爸说。”池立群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池棠只是略低着头，轻轻地摇了摇，说什么呢？一对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父女，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第28章 往事（二）
待池棠重新回到学校，站在校门口，望着熟悉的风景，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走到办公楼，迎面遇上了池棠的班主任陈老师，一看到池棠，陈老师有些许讶异。
这位从教二十多年，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池棠，小小年纪就痛失双亲，这种打击一般成年人都难以一时接受，更何况池棠一位学生。
还是池棠先开口，向老师鞠了一躬：“老师好，爷爷奶奶的丧事办完了，我是来销假的。”
班主任神色愈发温和，声音轻柔：“来吧！老师也正好有话和你说。”
老师给池棠倒了一杯水，略烫的温度透过杯身传递到池棠掌心，一点点抚平温暖着池棠冰凉的内心。
看着池棠黯淡的双眼，陈老师语重心长：“池棠啊，老师知道你不好受，如果想哭，但是又不好意思的话，就到办公室来，和老师倾诉。”
池棠望着眼前这位温柔的女性，她非常尊敬的师长，本来以为干涸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陈老师把池棠搂进了怀里，不时拍拍她的肩膀，感受到了衣襟的湿润。
心疼这个连哭泣的不声不响的孩子。
许久，池棠握着泪水浸湿的纸巾，肿着双眼，坐回了陈老师的对面。
“老师知道你心里难过，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老师说，老师一定竭尽所能。”陈老师温柔地摸了摸池棠的头，“回去上课吧，别让爷爷奶奶操心，他们肯定不想看见你伤心难过。”
池棠抽噎了一阵，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教室。
在高考前的这几个月，池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原本就纤细的她更是瘦到令人担忧，仿佛可以随时羽化登仙。
宋姣也不知劝了多少回，让她吃饭的时候多吃一些，但是看着池棠吃饭时呆愣愣地咀嚼，下咽，仿佛没了生气一般，宋姣也只能无奈叹气，默默往池棠的碗中夹上几块肉。
幸好，高考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
池棠被裴奶奶“强制”喂下许多好吃的，把掉下去的肉慢慢补了回来。池棠也在朋友邻居的关怀下，渐渐走出了那钻心的痛。
只是深夜里，池棠依旧会梦到爷爷奶奶，梦到他们还在，爷爷还会偷偷给她塞零花钱，一脸神秘地嘱咐她，别被奶奶发现，奶奶还是会唠唠叨叨地往她的行李箱中装各种她爱吃的零食和下饭酱，生怕她在学校吃不好。
从梦中惊醒时分，枕头已经洇湿一大片。
寂静的房屋只能听到池棠的呼吸声，以及秒钟转动的机械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池棠抱着膝盖，靠在床头，呆呆地望着墙壁，就到了天明。
对于绝大部分高考生而言，上大学之前的假期是属于放松和狂欢的，但对于池棠，这个假期，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
到了开学的日子，池棠提着行李箱，独自登上了去往京市的飞机，离开了S市，这个承载着她15年悲欢的城市，她的家乡。
第29章 牛奶鸡蛋醪糟
又是一年清明节。
S市笼罩在缥缈如烟的丝丝细雨中，高楼大厦模糊了原来的棱角，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也显露出几分江南烟雨气。
行走于雨中，不必打伞，雨丝缠缠绵绵地贴上人的肌肤，微凉却又有着春天的温润。
池棠怀抱一捧花束，慢慢走在空旷的墓园，任凭微雨沾湿披散的长发，本就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天色中愈发显眼，透出几分苍白。
池棠来得很早，城市尚处于沉睡，没有人声喧哗吵闹，池棠喜欢这种安静，可以让她和爷爷奶奶好好说说话。
池棠走到爷爷奶奶的墓碑前，放下花束，开始打扫。墓园的日常维护做得不错，没有杂草荒芜。
但是池棠还是认认真真地将坟前清扫干净，用准备好的布巾仔细擦拭了爷爷奶奶的照片。
池棠熟稔地给爷爷奶奶上香，开始和爷爷奶奶说话：“爷爷奶奶，最近你们过地怎么样呀？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得不错。”
“之前不是跟你们说，我现在是一名美食博主了呢，日常工作就是在网上发布视频，教人做菜。现在也有一些成绩，能养活自己的，你们就放心吧！”
“你们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然我会担心的。”
池棠一边说，一边摆上带来的供品，虽然内心还是难过，但是这么多年，岁月已经冲淡了池棠的痛，只留下了虽然愈合，但依旧深刻的疤痕。
不过现在池棠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谈男朋友。”
“你们放心，将来如果能找到一个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最好，找不到的话我也可以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糖糖都这么大了，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奶奶，你知道吗？现在糖糖可以做很多好吃的菜了，我肯定是继承了你的烹饪天赋，我的粉丝都被我馋的不行呢！”
仿佛爷爷奶奶就在面前，一脸纵容地看着他们最疼爱的孙女，池棠肆无忌惮地撒着娇。
池棠又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池棠拢了拢散乱的发丝，轻柔地说：“爷爷奶奶，过段时间糖糖再来看你们，可不要嫌糖糖烦啊！”
身影娉娉袅袅，逐渐远去。
池棠没走多久，忽然听到有人从背后叫她：“池棠？”
回头一看，是池立群，她陌生的父亲。
池立群身边还站着一位面容姣好，妆容精致，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这是池立群的现任妻子和他们的孩子。
很显然，他们也是来祭拜的。
池棠愣了愣，脸上挂上了客气疏离的笑：“爸，赵阿姨你们好。”
赵冰也是没料到能遇上池棠，连忙拉了拉身边的小孩：“小洲，快叫姐姐，你不是常念叨着要找姐姐嘛，快叫人呀！”
“姐姐！”池星洲，就是池棠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分干脆地喊了一声，眼睛亮亮的，显然十分喜欢这位姐姐。
池立群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有些尴尬地冲池棠笑：“那什么，糖糖，你也来看爷爷奶奶啊，挺好的，挺好的。”
池立群一遇上女儿清凌凌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躲闪，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花吗？要不要爸爸给你打些钱过去啊？等下爸爸就让小王给你打钱，别委屈自己。”
池棠的笑容愈发礼貌，虽然很美，但是眼中毫无波澜：“不必了，多谢您的关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向池立群鞠了一躬，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姐姐，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你了！”池星洲急了，连忙大喊。
“用空找姐姐玩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池棠的声音远远传来。
此时一缕天光破云，金光仿若手掌拨开了云雾，细细密密的雨丝也不知何时停了。
池棠看着挺直的松柏，一场小雨洗去了尘埃，深浓的墨绿透出了几许欲滴的青翠。
池棠仰起头，放缓了神色。
天晴了。
第30章 牛奶鸡蛋醪糟（二）
回到家，池棠随意地将自己抛在了沙发上，想起父亲那张面对自己永远没有什么温情的脸，和面对池星洲时满脸温柔的笑。
池棠嗤笑了一声，也许自己内心还是有些嫉妒池星洲的吧，毕竟他得到了她永远也得不到的。
池棠晃了晃脑袋，使劲把繁杂的思绪甩出脑袋。
不必为不必要的人浪费心思，有这功夫，还不如思考午餐吃什么呢。
池棠毫无头绪，打开冰箱门打量食材，寻找今天的午餐。
目光扫到鸡蛋、牛奶和蹲在角落中的一罐醪糟，恍惚想到了她的母亲，韩文茵。
牛奶鸡蛋醪糟，这是池棠乏善可陈的童年为数不多的亮点，在父亲母亲不吵架的时候，家中气氛难得平和时，母亲便会给池棠做上一碗甜甜的牛奶鸡蛋醪糟。
记忆中的味道已经隐藏在了深处，或许味道并没有那么惊艳，但是这碗醪糟，对于年幼的池棠而言，代表了没有怒气的家。
池棠犹豫半晌，还是伸出手取出了这些食材，还有冷冻在冰箱中的自制芋圆。
牛奶鸡蛋醪糟的做法十分简单，可以说是有手就会的傻瓜菜式。
在小奶锅中倒入牛奶，撒上小苏打，防止牛奶和醪糟发生化学反应，影响口感，
待牛奶加热到锅边冒小泡时，加上打散的鸡蛋，自喜量的醪糟，如果喜欢还可以加一点糖。
如果想要颜色更好看，还可以点缀上黑芝麻以及各式坚果。
池棠喜欢醪糟，自然放的多，又有着芋圆的加持，让这锅甜点也能充当一餐午饭。
牛奶鸡蛋醪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完成了。
扑鼻的奶香，滑嫩的鸡蛋，q弹的芋圆，以及甜甜的酒香四溢的醪糟，说不上惊艳，但是令人安心。
池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碗醪糟。
温热的牛奶抚平了池棠躁动不安的内心，原本低落的心情也逐渐回升。
望向窗外闪耀的阳光，姿态各异的白云，阳台上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绿植，胖乎乎的多肉，瞧，那么多值得热爱的事物。
池棠反思自己，池天群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毕竟做到了最基本的抚养，相较于那些社会新闻中虐待儿童，家庭暴力的父母，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自己还是俗人一个，池棠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何必再纠结于过去呢，向前看，向前看。
第31章 青团
清明节除了寄托哀思，对于池棠这个南方孩子来说，一定要吃的就是青团。
清代文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记载了青糕、青团的做法：“捣青草为汁，和粉作粉团，色如碧玉。”
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年春天，她都会采来最新鲜的艾叶，榨出绿莹莹的艾叶汁，来制成泛出清香的青团。
池棠爱吃咸口的馅料，所以奶奶就会悉心调制出豆干，雪菜，猪肉等食材炒熟的馅料，包入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青团。
奶奶对于蒸屉有着特殊的执著，她认为用竹制的蒸笼蒸出来的菜会带有植物特有的清香，是各种蒸锅没有的，虽然池棠尝不出来蒸锅和蒸笼区别……
现在奶奶走了，忙碌在厨房的身影换了，但是那种艾叶清香却依旧年年泛出窗外。
一大早，池棠就和裴奶奶出门采艾叶了。
裴奶奶带着池棠到了一片空地，生长着各种生机勃勃的草木。裴奶奶拉着池棠蹲下，一边教池棠怎么辨认艾叶，一边跟她念叨：“艾叶呀，可是一味很好的药材呢，尤其是对女生，驱寒祛湿，还有调理月经什么的都很好的。”
池棠一脸乖顺，目不转睛，一幅好学生的模样，双眸亮晶晶的。
看得裴奶奶的职业病又犯了。哦，忘了告诉你们，裴奶奶是一名为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人民教师，教了一辈子的书，桃李满天下。看着池棠这幅好学的模样，更是激发了她讲课的欲望。
“你看，这是蒲公英，清热解毒，前几年你秋风叔叔得了腮腺炎，就是用蒲公英敷好的。”
“喏，这是马齿苋，治疗闹肚子，特别厉害！但是性寒，孕妇可不能吃。”
……
池棠听得十分认真，没想到这些寻常的野菜也有那么大的用处，还有如此多的讲究，让池棠这个从小远离田地的孩子涨了见识。
一个上午后，裴奶奶和池棠满载而归。池棠提着一篮子的野菜，兴奋地对裴奶奶说：“裴奶奶，我去做青团啦，等会儿你可得尝一尝啊！”
“好好好，我们糖糖可真厉害！都会做青团了。”
对于池棠，裴奶奶用一句流行的话形容，就是“无脑吹”。无论池棠做什么，裴奶奶都会好一顿夸奖。
池棠哭笑不得，只好送裴奶奶回家后，逃也似地回了家。
虽然经常听到裴奶奶的夸奖，但是依旧不适应啊！池棠真得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回到厨房，洗净鲜嫩的艾叶，请出料理机，不一会儿，青团的绿色来源――艾叶浆就完成了。
一点点倒入碗中的糯米粉中，雪白的糯米粉也逐渐染上了绿色，显现出喜人的绿意。
包裹住炒好的馅料，一颗青团就完成啦。
考虑到裴奶奶不能吃太咸太甜的东西，池棠还特意调制了降低甜度的豆沙馅，更多的是红豆的清香，而非红糖的甜腻。
池棠看到网上流行的咸蛋黄口味，决定赶一回时尚，用豆沙裹住了咸蛋黄，想来成品的味道应该不错。
第32章 芝士奶盖草莓冻
池棠一大早就被宋姣的连环夺命call给吵醒了。
“喂……姣姣，现在才几点啊？咱们不是约好了九点嘛？”犹带睡意的嗓音通过电话挠了一下宋姣耳朵。
“嘿嘿嘿，糖糖呀，咱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我想吃小笼包了，白白胖胖的小笼包，再配上甜甜的豆浆，怎么样呀？”
池棠费力地睁开眼，瞄了一眼时间，才7点多！！！
“啊啊啊！宋姣，你个疯子，这么早你叫我起床！！睡懒觉不香吗？”
能把好脾气的池棠气到，宋姣的功力可见一斑。
“糖糖~~~”宋姣把两个字念得九曲十八弯，甜腻腻的，“别生气嘛，请你喝奶茶，芝士奶盖草莓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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