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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血压引发了急性脑出血，现在情况很紧急，陆先生在这里签字吧。”
第43章 我想见你
陆子然坐在手术室门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小时候外婆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但是她和蒋玥是现在自己身边仅剩的亲人，陆子然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外婆如今主动道歉并不能很快的让自己解开心结，陆子然不求以后相亲相爱，只希望她能健康的活着。
这样有些矛盾的心理让陆子然此刻有些无所适从。
陆子然想起了十四年前坐在手术室外的自己，也是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红色加粗的“手术中”三个格外显眼，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医院惨白的墙壁。十五岁的陆子然不知是因为刚刚淋了雨还是别的原因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哥哥。”
当时的蒋玥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害怕地攥着衣角叫自己。
“哥——”
“哥！”
现实中的声音与印象中的重合，陆子然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蒋玥。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看到陆子然终于有了反应，蒋玥埋怨到。
“抱歉。”
好在自己还没有晕到忘记通知蒋玥，和自己不同，蒋玥和外婆关系还是很好的。
“外婆怎么样了？”
“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
“怎么会突然病情恶化？”
陆子然知道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蒋玥的脸。好在这张和小时候没有太大变化的脸上只有深深的担忧，并没有更多让陆子然悲观的情绪。
“医生说是高血压引发的急性脑出血，需要做开颅手术。”
蒋玥没有回话，而是坐在自己旁边，像小时候一样开始揪自己的衣角。这是从小就养成的坏习惯，一紧张的时候就会揪衣服，没想到现在还没改过来。
凌晨的手术室外开着寥寥几盏灯，大部分的医生和护士都在手术室里，显得外面格外空旷寂寥。
手术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做完，外婆被转移进了ICU。
“生命体征保住了，能不能醒要看患者自己了。”
医生扔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
蒋玥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外婆。陆子然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安慰地拍了拍蒋玥的后背。在这种地方，虽只有一墙之隔，往往却是生死之隔。
“哥，你先去睡会吧，我在这里守着。”
陆子然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但是这种时候怎么能离开。
“我就在这里睡，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陆子然诧异自己竟然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睡了整整五个小时。
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一边刷手机的蒋玥，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转过头来。
“睡醒了？你替我一会吧。”
蒋玥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一脸疲惫地说到。
“我去买早饭，你吃完再睡吧。”
坐在离自己一座之隔的女孩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等陆子然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看到蒋玥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却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陆子然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感，自从母亲去世以后，自己和这个家的割裂感越来越明显。起初是外婆单方面的讨厌自己，到了后面自己出去工作只每个月固定给她们打钱，明明在一个城市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去一趟。
说冷漠也好，心狠也罢，自己确实没有为这个家出很多力，工作忙这种借口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但是骗不过自己。现在外婆危在旦夕，自己竟然能在ICU外面的椅子上睡五个小时，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买早餐，重担却都压在了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身上。
陆子然掩下了自己的情绪，打算上去叫醒蒋玥吃早饭。
“爸摔倒了，摔到头了，现在医生说要动手术，怎么办啊——”
旁边一个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哭声哀嚎声整个走廊都能听到。
蒋玥也被吵醒了，抬头看到了那个正在打电话，哭得满脸是泪的女孩，又转头看到了一脸不知所措，提着一袋子小笼包的陆子然。
这种地方太多这样的事情，医生也许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却惊到了站在旁边的兄妹两人。陆子然想如果他当医生天天面对这样的场景，可能每个月都要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蒋玥伸出手在陆子然眼前晃了晃。
“喂，还好吗，被吓傻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
陆子然咬开包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吃饭，上一顿饭还是和苏沫在游乐园里吃的，自己昨天晚上忘记和她说不回家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直等着。
陆子然想给苏沫发消息说一下情况，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人打个电话。”
蒋玥有些意外地看过来。
“工作上的事情吗？我手机也没电了。”
“打给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蒋玥有些欣慰地笑了。
“铁树开花了啊，什么时候带嫂子回来看看？”
“等外婆好了吧。”
提到外婆，蒋玥表情又阴沉了下来。
“但愿能好吧。”
————
苏沫下午回到公司，还是没有收到任何陆子然的未接来电或信息。
她心情突然变得很差，好在上午已经把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即使下午偷懒也可以在规定时间里做完。
“沫姐，今天中午有什么东西不新鲜吗？”
齐远一脸惊恐地问到。
“没有啊。”
“这一个小时你已经出去进来四五次了。”
“抱歉。”
苏沫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只是坐立不安罢了，苏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陆子然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消息。
十分钟后，苏沫还是来到走廊上拨通了陆子然的电话。
“嘟——”
对方接的很快，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沫沫，我现在正在往公司赶。”
陆子然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那么久不回信息？
苏沫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
“我手机没电了。”
“很累的话下午回家睡觉吧，别来公司了。”
“我想见你。”
陆子然的声音很低沉，和平时的声音截然不同，苏沫心下一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只能答应下来。
“那我等你。”
第44章 陪着我就好
挂断了陆子然的电话，苏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虽然陆子然的声音还是让人有些担心，但总算是联系上了，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在公司等着他。
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眼看着时针往八上转了陆子然还是没有来。这段时间给陆子然打的电话都没有打通，苏沫知道他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从下午那通电话到现在已经起码过了三个小时了，就是从隔壁市过来都该到了。
苏沫坐不住干脆拎起包到了公司外面，公司是一个会让本来心情好的人也会感到烦的地方，这种时候继续待在办公室显然不是好的选择。苏沫掏出手机给陆子然发了一条消息：
[你忙完了直接回家吧，别去公司了。]
本以为信息又要石沉大海，没想到这次对方回复地倒是迅速：
陆子然：[可以来一趟第一医院吗？]
————
苏沫刚到医院就看到了陆子然站在门口，他身上还穿着两个人一起去游乐园时穿的衣服，明明才过了一天，却感觉陆子然憔悴了好多。
苏沫赶紧迎上去，医院门口光线昏暗，但苏沫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陆子然明显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目光。两天没有回家，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呢子外套粘了不少浮灰。平时陆子然总是光鲜亮丽，苏沫很少见到他如此狼狈。
“你怎么搞......”
话还没有说完，苏沫就跌入了一个拥抱。
“一会就好，让我抱抱。”
苏沫没由来地觉得陆子然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抱过别人。剧烈的拥抱让她感到眩晕，胸前的肋骨被压得生疼，肺部受到挤压，一度感到呼吸困难。苏沫不知所措的回抱了男人，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无疑陆子然此时需要陪伴。
“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陪着我就好。”
苏沫隐约感到对方的喘息，感觉自己耳侧的头发都湿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沫回抱对方的力度大了一些，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陆子然自己不会走。
过了整整五分钟，陆子然才终于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陪我上去看看外婆好吗？”
————
苏沫平时不怎么来医院，重症监护室这种地方更是从来没有来过。从走到这片区域开始就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窒息感，本来还担心陆子然一点伪装都没有会不会被围，来到这里苏沫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守在ICU外面的家属别说是明星了，就算是天神来了，他们可能都不会看一眼，除非天神可以还给他们一个健康的亲人。
路过手术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一个病人要转移到ICU，医生让家属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签字的人似乎是病人的女儿，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地问医生她的父亲能不能活下来。
病危通知书，这五个字苏沫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单单只是听到自己就已经手脚冰凉，浑身颤抖。简直不敢想象陆子然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签字时他的心情，苏沫扭过头看向陆子然，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径直往前走着。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孩朝这边看过来，苏沫可以肯定对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她看上去比自己小一些，长得很漂亮，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牌子，一看就是不缺钱的大小姐。苏沫回忆了一下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孩。
走近了才看到女孩眼睛红肿，满脸疲惫，见到自己和陆子然走过来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等她说话，陆子然先开口了：
“沫沫，这是我妹妹，蒋玥。”
苏沫满脑子各种问题刷屏，但是现下显然没有时间让自己想明白，刚打算问好，坐着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这就是沫姐吧，你好，我是蒋玥，是陆子然同母异父的妹妹。”
刚才脑子里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一半，但是不知道该夸她直接还是该说她不留情面。
苏沫有些尴尬地笑笑。
“你好，我是陆子然的女朋友，苏沫。”
有点体会到陆子然之前没有做准备就见家长的心情了，面对这样更加尴尬的关系，苏沫并没有信心可以处理好。
所以说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沫沫，很抱歉，我本来也不想这么仓促的，但是就在你给我打完那个电话二十分钟之后，医院就打来电话说外婆不行了。”
“那外婆现在......”
“还在里面抢救。”
————
外婆最后还是没有挺过术后颅内压这一关，戴着眼镜的男医生走出来遗憾地拍了拍陆子然的肩膀，摇了摇头。
苏沫小心地观察着陆子然的表情。不知是这几天经的事情多了有些麻木了还是怎么的，陆子然只是微微低着头，半垂着眼，没有表现出特别难过的情绪，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
“怎么了？”
“没什么。”
本来想安慰一下他的。
“我没事。”
说着陆子然伸出手包住了苏沫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我和蒋玥早就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外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咱们不要太难过。”
蒋玥哽咽地说到。
看着强忍悲伤的蒋玥，苏沫也有些难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般人肯定都无法坦然接受。从陆子然收到信息到现在也才不过一天多的时间，这个女孩就失去了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老人。
“节哀顺变。”
苏沫拍了拍蒋玥的肩膀。
“沫姐你先和我哥回家吧。”
“那你呢？”
陆子然问到。
“我去酒吧。”
苏沫本来还想说点什么，陆子然却拉着她的手快步离开了。
“蒋玥她真的不要紧吗？”
苏沫坐在车里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管她。”
车子没有发动，里面没有亮灯，陆子然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表情。
“你们兄妹关系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陆子然没有任何动作，声音冷的让人有些害怕。
苏沫还想再说些什么，陆子然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第45章 说走就走
一路上陆子然一直没有再说话，苏沫看了他一会自觉没趣便扭头看向了窗外。
“我和外婆关系其实很一般，我小时候......说她虐待我可能也不过分。”
陆子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苏沫彻底愣住了，按照他之前的说法他和外婆不应该是相依为命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沫惊讶地望向陆子然，被看的人好像没有察觉继续说到：
“她很偏心蒋玥，说不嫉妒肯定是假的。”
正好遇到了红灯，陆子然转头冲着苏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这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仅仅一个红灯短短几十秒，在陆子然口中似乎跨越了好多年，苏沫只知道眼前的男人童年不幸，却从来没有想过还曾遭遇过如此不公。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铁石心肠，但是外婆去世，我并没有蒋玥那么难过。”
陆子然眼神暗了一瞬，继续说到：
“我知道她们两个是我身边仅剩的亲人，但是一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果然还是无法释怀。”
“抱歉，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烦心的事情。”
陆子然表情很悲伤，苏沫不知道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还是因为身边唯一的长辈去世。
“没事的。”
苏沫抓过来陆子然的右手，像在医院对方包着自己手一样，两只手轻轻地攥着这只右手。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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