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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台阶便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
众人来到一处广袤无垠的广场，边上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剑场”两个大字。
裴夫子摸了一把长长的黑色美髯，说道：“入山第一课，剑场问心。尔等入场吧，此处已布下符阵，是第一重考验。”
“第一重，那就是还有第二重、第三重？”林菲菲闻言暗道。
裴夫子说完，又有玄甲兵补充了规则。剑场问心很简单，既不用动武，也不用竞争，每个人从这头走到剑场尽头，就可以。
“说起来这般简单，但肯定不会容易。”有人开口道。
“既然是问心，那十有八九这里会有幻境了。”又一位天之骄女猜测。
“好了，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后面还有两重考验等着你们。这一次考验的成绩，将直接影响诸位接下来三年的资源分配，请全力以赴。”玄甲兵继续说道，只是说得很笼统，并没有详细解释。
但考验的成绩决定了资源的分配，这一句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见识了这一路的繁华，众人心中对朝廷的底蕴有了新的认识，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一路都莫不吭声的白长生率先走了进去，一步一步又一步，以外人的角度看，他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紧接着，卫子渊、玉华圣子等人也开始走了。有了人带头，又有数位天之骄子跟上。
林菲菲看着脚下的石板路，踏出去的脚步，刚要落下，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忙缩回脚，抬眼看去，却是走在前面的一些人莫名其妙原地跳脚尖叫，很显然是陷入了幻境。
林菲菲的脚步就怎么都迈不下去了，陆知津等了片刻，仍不见她有动作，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怕，有我。”
林菲菲咕哝道：“有你也不管用啊，这明显是针对个人内心的幻境，要不然怎么叫问心呢？”
她左右瞅瞅，此时还在原地徘徊的人，已经不多了，她和陆知津两个，还有个不认识的武者，以及顾倾城。
“咦，她为什么也踌躇不前？”林菲菲惊讶了，在她印象里，这位琼山派的圣女一直都是最爱装淡定，冷若冰霜，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现在居然跟她一样不敢问心？她是因为怕妖魂夺舍的事露馅，对方是为了什么？
就在林菲菲乱想时，顾倾城终于动了。她不是一步步走的，而是直接轻盈地飞了出去，一下就几丈远。
只剩下陆、林两人了。
陆知津拉着林菲菲道：“走。”
“哎，等——”
林菲菲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知津直接一个公主抱，抱了进去。
第180章 欲望的幻境
欲望是痛苦的根源，因为欲望永不能被满足。这一场剑场问心，问的其实就是人内心的欲望。
林菲菲与陆知津一进入场，她就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
如果面对困难只能靠道侣解决的话，他们终究会越行越远。修真界与凡界不一样，没有所谓的互补，若没有并肩而行的实力，那就不叫道侣，而叫玩物或炉鼎。
此时林菲菲的眼前已经不再是一望无垠的广场，而是变成了一座青丘。
青丘上种满一山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许多洁白的九尾小狐狸徜徉桃树间，追逐嬉戏，林间到处洒落着婴儿般的笑声。
看着此情此景，林菲菲的心头一片祥和，眼前这幅与世无争的纯美画面令人沉醉难以自拔。
忽然，一头九尾白狐扑到了林菲菲的脚边，她笑着蹲下身，抱起白狐，眼中尽是无限宠溺。
前世修行三千年，她有狗、狼、豺、兔、蜘蛛无数的妖怪小弟和姐妹，但独独没有与她同样觉醒了九尾狐血脉的狐狸精为伴。
因此她的内心是极孤独的，这也是她后来会散去一身妖法，入红尘人世的原因之一。
她撸着怀中九尾小白狐的毛发，眼睛与小狐狸一样，舒服地眯了起来。
眼前的美好里蕴含无尽诱惑，她的脚步停留得太久，久到她的眼神渐渐迷惘了起来，隐隐约约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就在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之时，识海中沉寂着的太白笔忽然一颤，散发出道道清凉。
林菲菲浑身一震，抬眼望去，只见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忽然出现在山顶，他的头顶是蓝天，脚下是青龙，身后是刀山剑林，但望向她的眼底却全是温柔。
手里的白狐尖叫了一声，渐渐化为一团白雾，消失无踪。
眼前的满山桃花一朝落尽，树木开始枯萎，青山开始变黄，泥土开始干裂。
世间一切美好，以摧枯拉朽之势消散，唯有前方的那一抹白色身影，越发明晰。
林菲菲挥手祭出青霜剑，一跃而起，踏上飞剑，快速朝着他飞去。然而，她往前，他却后退。
无论她如何努力地追赶，都始终追不上他脚下青龙飞腾的速度。
她的心头渐渐浮上急躁。
“你只是一只妖，而他是人皇之子，你怎么可能追上他？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有蛊惑的道音不断在她的脑海盘旋，像魔咒，又像是预言。
太白笔再次一颤，林菲菲瞬间从这种自卑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真正地清醒了。
“原来是这样。”
林菲菲再次抬头去看，眼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一切又恢复成原状。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地追逐中，走到了剑场的边缘。再往前，是一座白云缭绕的剑山。
林菲菲望着插满飞剑的剑山，神色微动，慢慢伸出手，神识慢慢伸展，穿越剑山的重重狂暴的剑意，忍着神识被不断切割的剧痛，往上，一直往上。
她能感受到，她想要的，在顶峰。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走到了尽头，或满头大汗、或一脸后怕、或松了口气地迈出最后一步，离开了剑场，来到给他们计名次的玄甲兵身前。
众人一个个通过了考验，如今还留在场上的人，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人。
但这几人的身份却都很不一般，他们分别是武道馆卫子渊、书院赵云韶、玉华派圣子、三公主陆以蓝、玄微王陆知津以及榣山宗林菲菲！
明明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却为何偏偏在最后一步时，停在了那里。
他们都仰着头，到底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顾倾城循着几人的目光望出去，却只能看到微风卷集着白云，除了苍茫还是苍茫。
剑场的尽头是剑山，但并不是所有通过问心的人都能有幸见到剑山。
剑山插着的并不是真正的飞剑，而是大乾从古至今，历代将军、战神们的绝招。
在他们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点时，便会来到此地，留下自己一生感悟的绝招。
并不一定都是剑，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都有，经过岁月无尽的沉淀之后，最后只留下森森杀气。
因为此地叫剑场，所以这座山，才被称做剑山。
陆知津挥手，广袖带出狂风，剑气离体，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剑鸣。
“玄微王这是在做什么？他还陷在幻境之中吗？”这是已经走出剑场的儒士在发出疑问，只是没有人回答他。
玄甲兵沉默如山，而裴夫子则高深莫测地摸着美髯。
白长生脸色冰冷地看着陆知津，无声道：“剑意淬体，万剑归心，这小子的天赋果然可怕。”
他又把目光投向眉峰紧蹙的林菲菲，暗道：“你迟早是我的。”
之前在自己的洞府里，他没抓住机会办了林菲菲，令他每每想起就后悔万分。一想到现在她先被陆知津这小子染指了，他就怒火中烧。
“迟早都要杀死姓陆的小子，以雪此耻。”
无论于公于私，白长生都有必杀陆知津的理由。谁叫他既是人皇之子，又是林菲菲之道侣呢！
白长生不是没有瞧见剑山，但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只因他认为这些人族古人留下来的念力，根本不配融于他的武器，哪怕这武器根本不是他用惯的狼牙锤。
他不需要，也不屑于！
如果不是朝廷带兵剿山，想将他彻底镇压，搅了他的安宁，他根本就不会分出一道分身下山入世。
十年前，他来到人间是为了替小狐狸报仇，十年后，他再次来到人间，甚至加入人间帮派，是为了搅动风云。
所以，对于人族修士，他下手毫不手软，多杀一个就赚一个。
他就要站在最光明之地，玩弄人族。
不是想诛妖吗？只可惜我就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也无法看破我的妖身！而我，不仅要光明正大地消耗你们的资源，还要光明正大地杀死你们的骄傲。
这是白长生对朝廷的报复。
是为他手下跟朝廷大将死战而亡的大妖复仇，也是为被宝具重伤不得不冰封起来的褚流丹复仇。
第181章 剑有了魂
当初小狐狸的意外离世，白长生简直痛苦到失去理智，但这一次褚流丹重伤濒死，他却冷静至极。
也许，是因为爱在消逝。
对于和前世的小狐狸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褚流丹，白长生始终无法全心全意地爱她。他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对她的灵魂更不感兴趣，他只对那张脸，有些欲罢不能。
但林菲菲出现后，那张脸，已经不是唯一的脸了。
在将褚流丹冰封之后，白长生的本体就化作白虎原形，守在大罗山。同时，他也是为了守住防线，不让朝廷军队攻上他的洞府。
与朝廷的地盘之争，已经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不甘于完全被动防守的白长生，化出一道分身，来到人间。而且他还一路踏进京城，来到人类年轻精英的集训地，成为了被倾斜资源培养的人才。
想到此，白长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他微微仰起头，迎着阳光，吸了口气，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努力摸索剑意的林菲菲。
只有她一眼看穿了自己，随便自己改变了发色和眸色，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
明明连他手底下的大妖都认不出来了，她却居然还是能看穿，说她不在意自己，谁信？
被她害得去体验照妖镜时，白长生其实没有万全的把握，当时已经做好若露馅，就击杀在场所有人，并把她掳走的最坏打算。
可是最终，他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照妖镜的探查，连照妖镜都照不出他的妖身。
白长生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白虎印记。
自己究竟是什么，其实白长生自己也摸不清了，越修行，妖气越淡。也许，他就快成神了？
白长生淡淡地想着，收紧手掌，抬起头，看着那群还站在剑山前费力求剑的人类。
多么渺小而可笑。
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下一刻他就见到了令他几乎克制不住杀意的一幕。
云起云涌间，剑山沸腾起来，有数以万计的念力嗡鸣出声，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纷纷化作光芒，“咻咻”地往陆知津的赤霄剑上撞，天边还有道道紫气蒸腾。
万剑归宗，紫气东来，青年至尊。
陆知津竟然如此受天地认可！
人皇，就是他这个百兽之王最大的强敌。
当今人皇有皇城大阵为依托，他无可奈何。可眼前这位未来的人皇，他却随手可灭之。
趁着他还未长成，还不够强，直接灭杀之，以绝后患！
“动手吧！杀了他！不要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否则，他未来可能比当今的人皇更强！”
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喊着，令白长生杀意波动。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出现过修行天赋如此恐怖的皇子——而且还是个天生自带人皇令的皇子！
白长生的身上不断地溢出杀意，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
不，不行，现在动手，未必能杀得了陆知津，还会暴露自己。这里，还有一位儒家一品准圣在。
白长生垂下眼眸，收敛气息，强忍住杀意。
本来正欣慰地望着陆知津的裴夫子，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抬眼向白长生那一群人站着的方向望去。
裴夫子的脸色变淡了一些，这群无知的年轻人，还不知道人类将面临什么危机，竟然还因为嫉妒而起杀意。
看来，是磨砺得还不够。
“卫子渊走出来了！奇怪，为什么总感觉他的气势变得不一样了？”有人喊道。
得到了上古传承的卫子渊走到人群里，一言不发地感悟着刚才得到的传承。这是一道十分契合他乾刀的刀意，他以自己的所学对比参悟，消化这道刀意，所获颇丰。
卫子渊之后是三公主陆以蓝，她的脸色红润，满脸喜气，显然也是颇有收获。
然后是玉华圣子，他的脸色就有些古怪了。一走出剑场，他便盘膝而坐，旁若无人地修炼起来，也不知得到了什么。
接着走出来的是书院的赵云韶，只见他恍恍惚惚地走到这边，眼神迷蒙。
裴夫子瞧了赵云韶一眼，后者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向裴夫子深深地作揖。
裴夫子笑呵呵地点点头，道：“好好感悟吧。”
“喏，夫子。”
赵云韶说完便坐了下来，取出一盘棋，独自沉思起来。
到了这一刻，顾倾城若是还看不出来，那她就太笨了。
“以蓝，你在剑场见到了什么？”
陆以蓝诧异道：“怎么，倾城你……”
顾倾城摇头：“也许是我的执念太深。”
陆以蓝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悄声告诉了她自己的奇遇：“你知道前朝才女李清吗？”
顾倾城道：“知道。”
陆以蓝悄声传音道：“剑山上有她留下的一道剑意，如今已经到了我的本命剑里。”
“剑山？”顾倾城轻声重复，眼底眸光闪烁。
陆以蓝没发觉她的异样，兀自沉浸在刚得到那道剑意里。
此时剑场中，只剩下林菲菲和陆知津两人了。
“哞~”
一声龙吟响起，有一道古朴而神圣的剑芒直冲下来，最后钻进了陆知津的赤霄剑中。
赤霄剑发出一阵欢快的低鸣，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颇为神奇。
这一切在场只有三个人看到了，一个是一品准圣裴夫子，还有一个是白长生，最后自然是陆知津本人。
陆知津并指向天，身后剑匣里的赤霄剑升上了空，很缓慢、很缓慢，还有些歪歪扭扭，就好似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白长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知津的剑，既然知道没办法下黑手，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淡漠了。
不就是剑有了剑魂嘛，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白长生酸溜溜地想到。
是的，陆知津的剑，有了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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