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恍然:“原来是这样。”
虞甜解了疑惑,含笑致谢,准备告辞,菩提老道却突然叫住她,问道:“皇后娘娘,不知你的脑部是否患有疾病?”
“……”虞甜反应了足足十秒,心情微妙。
他是在骂她脑子有病?
菩提老道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又添补了一句,“抑或是曾经是否受到过剧烈撞击?”他笑眯眯地道,“老夫观皇后娘娘的某些行为,似乎与我从前见到过的患有失忆之症的人十分相像。”
虞甜心头一跳,抬眼和他对视,菩提老道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唇角缓缓勾起,神色平静:“并无。”
她确实失忆了,缺失了很重要的一段记忆。
然而死而复生这种事太过离奇,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虞甜并不打算泄露这一点。
菩提老道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
她表现的,似乎过于平静了。
――
虞甜犹豫很久,还是选择去了趟乾清宫。
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她险些以为傅凛知还没回来。
直到在窗前看到他静坐的身影。
他仰头坐在窗前,瞧着窗外的明月,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侧脸。
虞甜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种孤寂冷清的错觉。
她的脚步迟疑片刻,还是朝里迈进,傅凛知没有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虞甜瞥见他垂落在身侧的手,白净漂亮,然而掌心血痕斑驳,血迹已经干透,如同白玉染瑕。
他好似不知道疼一般。
虞甜皱了皱眉,转身寻来了药箱,又打来了一盆水。
将帕子浸湿水拧干,虞甜来到傅凛知身侧,蹲下身执起他垂着的手。
傅凛知侧过头来看着她,冷漠的眼底注入一丝情绪,长睫微颤,那双漂亮的眸子闪过片刻的茫然,一动不动瞧着她。
虞甜抬头瞧见的便是这副模样,褪去冰冷戾气,他眉目秀气,意外的有几分少年意气,她喉咙莫名有些痒。
“陛下不疼么?”
傅凛知眼帘微动,看着她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替他擦拭伤口,那些脏污的血迹被一点点擦净,他喉尖轻轻滚动:“不疼。”
虞甜唇角扯了扯,手下的动作故意重了些,见他眉头微蹙,这才慢吞吞道:“陛下又不是刀枪不入,怎么会不疼?”
傅凛知默然不语,紧抿着唇,有些委屈:“因为没人在乎。”
没有人在乎他疼不疼。
虞甜莫名有种欺负小孩儿的错觉,她逃避似的将帕子扔回盆里,丝丝缕缕的红在水里散开,斩钉截铁:“有啊,李公公肯定在乎!”
傅凛知眸色阴了阴:“……”
虞甜在药箱里翻了一会儿,找出想要的金疮药,打开瓶塞,她攥着他的手往上面洒药粉,有种灼热的刺痛感。
她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即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谁告诉你朕心情不好?”他敛眉,不愿承认。
虞甜抬手在他脸上指了指,笑容玩味:“这不,都写在脸上了。”
傅凛知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朕的确心情不好。”
虞甜包扎的动作一顿,他承认的痛快,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让他节哀?
总觉得言语太过苍白,她舔了舔唇,有些无奈。
傅凛知没管她的反应,漆黑的瞳仁沉着复杂的光,落在她头顶:“朕做错了事。”
虞甜怔了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大暴君居然肯承认自己的错?
她有些迟疑,又忍不住内心的八卦:“陛下做错了什么?”
傅凛知迎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长睫一颤,垂落下去,慢慢地道:“朕年少时爱过一个人,用错了方法。”
“朕想把她留在身边,结果却把她越推越远。”他勾了勾唇,却莫名有种自嘲的意味。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露出这样黯然的神色,莫名让人心里不忍。
虞甜懵了懵,第一反应,他竟然也会爱人?
第二反应,等等……那人该不会是她吧?
虞甜:“……”
啊这。
心情复杂。
有点刺激。
第189章 太后倒台
虞甜闭了闭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当个倾听者。
傅凛知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
“朕年少时,心高气傲,总觉得世上无难事,总想着什么都握在手里才好,到头来什么都没抓住。”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潋滟幽光,睫羽轻颤的时候好似振翅的蝶翼,月光柔和地镀在他挺立俊朗的轮廓,好似蒙着一层轻薄的纱。
尽管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虞甜却莫名觉得,他此时是脆弱的。
这个词分明和傅凛知毫不沾边,放在此情此景却又意外和谐。
虞甜心头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他应该是骄傲矜贵,耀眼夺目的。
她轻抿着唇,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的转变。
傅凛知低头看着自己被缠好的手掌,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唇角扯了扯,眼里透着诡异的温柔。
“朕很爱她,可她是自由的,这怎么可以呢?于是朕折断她的羽翼,想把她留下来。”
虞甜听的心里毛毛的,感觉这不像是告白,更像是变态杀手的自我剖白,她看向他的眼神一度十分复杂。
傅凛知像是一无所觉:“她怀阿昭的时候,朕很高兴……”
说他自私也好,他并不是单纯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高兴,而是觉得,她和他之间终于有了羁绊。
傅凛知有时觉得她是爱他的,可那种爱太过浅淡,像是随时能够抽身而去。
阿昭的到来无疑让他有了那么几分安全感。
他欢欢喜喜准备登基,立她为后的事,可她却一日一日消瘦下来,并不见得很欢喜的模样。
傅凛知很敏感,他隐约察觉到,她并不是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想,没关系,日子久了,她总会接受的。
直到某一天,她喝了一碗带有堕胎成分的鸡汤,险些命悬一线。
虽然侥幸保住了这个孩子,可她的身子却一天天的虚弱下来。
傅凛知恍然,原来她厌恶他到了这种程度,因为恨他,连带着不喜肚子里的孩子。
他可以接受她恨他,却不能接受她为此伤害自己的身体。
傅凛知神色平静地将她关进了金色的笼子,她不解,也愤怒极了,对他破口大骂,而他始终无动于衷。
或许就是那一刻开始,他把她越推越远,酿成了之后的悲剧。
直到今晚,傅凛知才知道了真相,那碗堕胎药,原来是太后的手笔。
他回想起当时阿虞看他的眼神,竟然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他现在终于明白,她不喜的从头到尾都不是阿昭,而是他。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的唇色好似都淡了些。
虞甜发觉他的异常,疑惑地拧眉,语气试探:“陛下?”
傅凛知的脸色很白,他睫毛轻颤,缓缓抬眼看她,虞甜被这一眼触动,略怔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
她嗓子有点干,张了张嘴:“陛下怎么了?”
“她会恨朕么?”他定定望着她,眼神很深,像一尾即将渴死的鱼,固执地要求一个答案。
虞甜哑了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态。
沉默了下,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我的话,生气还是会的吧。”
他眼眸黯淡,自嘲地掀了掀唇,下一秒,阴影拢上来,他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虞甜大着胆子,不怎么熟练地rua了rua大暴君的头:
“恨是不至于的啦,多大点事啊!”
她承认,她不愿看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她愿意为了他生崽,别的不提,至少一定不可能讨厌他。
傅凛知怔愣地睁大了眼,仔细感受着这陌生的感觉,眼底席卷过浓墨一般的深沉,眼尾轻轻眯起,克制住将人揉碎在怀里的冲动,下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
他微眯眸,几不可察地叹:真傻啊,怎么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呢?
早知道卖惨这么管用……
――
傅凛知丝毫不拖泥带水,行动堪称迅速,临安侯甚至来不及从中动作,太后做过的那些事的一系列证据便被曝光于众,压根儿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满朝皆惊!
又是杀人又是谋害皇嗣,这么多罪名落下来,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可能逃脱过去!
按理说太后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可谁让陛下仁慈,一片孝心,力排众议留了太后一条命,只是将她软禁在慈宁宫,终身不得出。
望着下面炸成锅的大臣们,傅凛知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想:想死多容易啊。
生不如死才更有意思。
对太后这样一生骄傲要强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是比让她跌落尘泥人人喊打来的更痛苦的呢?
他掀了掀唇,眼里掠过漫不经心的讥讽。
下一个该谁呢?
*
母家强盛的太后突然倒台,似乎是一个重要讯息,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气氛都很诡异。
很明显,大家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虞甜召见了阿芸。
有宁大人求情,傅凛知已经允了她出宫去,左右皇宫不缺宫女。
虞甜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几次察觉到她偷看自己的眼神,觉得很有意思:“你认识本宫?又或者,认识本宫这张脸?”
在之前,她已经从她嘴里知道,原来自己以前救过她。
难怪,难怪初次见面,她便用那样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虞甜无论是嗓音还是姿态都是漫不经心的,阿芸却心里跳了跳,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头去:“娘娘和奴婢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先皇后么?”她轻笑一声。
阿芸抬起头来,难掩眼神的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不避讳。
虞甜轻眯着眼打量她,慢腾腾道:“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她音色轻灵,语气随意。
阿芸瞳孔微微一缩,疑惑地皱眉:“娘娘此话何意?”
上位的女子托着下巴弯了弯眸,那双灵动漂亮的眸子仿佛盈盈秋水:“放心,本宫只是好奇,你若实在不愿说,本宫也不会逼你。”
阿芸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一颗心慢慢沉下去。
她怎会知道……
第190章 醋坛子打翻了
阿芸整个人心神不宁。
那个人找上她的时候,她并未有过多的犹豫,她贱命一条,若不是先皇后救了她,恐怕早就死了。
当初得知先皇后的死讯,她一度十分震惊,少女明媚的笑容时常在脑海中浮现,那样的人竟会自尽,阿芸怎么也想不到。
若能替她做点什么,也算是还了对方的恩情。
可这事隐秘,那人来找她时也是深夜,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人有着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便是双生子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少女冲她笑了一下,好似玉雪堆在花枝,明媚的晃眼,又奇异的安抚人心:
“罢了罢了,本宫逗你玩呢。你今后便是自由身,天大地大,何处都能去得,再不用躲躲藏藏。”
她话音顿了顿,唇角弯起,轻声道,“忘了从前的事吧,你主子若是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来。”
阿芸眼眶发涩,慢慢点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见先皇后。
少女穿着红色披风,似乎是怕冷,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白色的绒毛拥簇着脖颈,只留下一个尖尖的下巴,她低头看着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她,眼神叹息:“怎么搞的这样狼狈?”
她那时已经毁了容貌,面目狰狞,见她自己见了都会被吓到,少女却没有露出异色,弯下腰来,亲自将她扶起,把手里的暖炉塞进她怀里,嗓音轻细温柔:“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
她明媚的似火,柔和的像风,却宛如一颗流星坠落天际,猝然长眠。
阿芸从回忆里抽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执意给虞甜磕了个头:“谢皇后娘娘。”
她想,或许老天是有眼的。
这世上或许存在相似的面孔,却不可能存在相似的灵魂。
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
虞甜最近在苦练绣艺。
起因是傅明礼好像在躲着她,虞甜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想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
惊蛰路过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娘娘这绣的是小鸡么?还挺可爱的。”
虞甜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看向她:“这是鹤。”
惊蛰:“……”
虞甜皱眉:“不像么?”
“……”沉默片刻,惊蛰昧着良心夸道,“挺像的!娘娘简直太有天赋了!”
虞甜慢腾腾“噢”了一声,面露微笑:“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月月俸扣一半。”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惊蛰捂住胸口悲伤不能自已,眼里写着“为什么”。
虞甜:“因为本宫不高兴。”
拂月叹了口气,过来指点了几句哪里需要修改,不经意开口:“娘娘是打算做个荷包送给陛下么?”
惊蛰也默默竖直了耳朵。
虞甜沉默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拂月眼神惊讶:“妻子给夫君绣荷包,这不是很正常吗?”
惊蛰点头如捣蒜。
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给她涨月钱了!
虞甜眸色讪讪:“是给阿昭的。”
“那陛下呢?”
虞甜有些不自在:“好端端的,本宫干嘛要给他绣荷包?”
有点奇怪。
拂月不赞同地皱眉,惊蛰一脸控诉。
拂月一本正经:“这是必要的增进感情!”
惊蛰小鸡啄米:“就是就是,后宫小妖精那么多,娘娘得有危机感!”
虞甜闷闷道:“本宫绣的不好看。”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眼睛纷纷一亮。
“心意最重要!”
“这都不是事儿!”
虞甜合理怀疑这两人被傅凛知收买了,她想了想,勉为其难点点头:“行吧。”
好歹是自家崽的亲爹,捎他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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