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连瑄平静地陈述，“后来容粲是如何到这里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阻止了我，警察同志你们也随后赶到了。”
警员轻皱起眉头，“你和嫌疑人，此前认识吗？”
连瑄指尖一颤，略略颔首：“认识。”
“你对于她约见你的原因，有眉目吗？”警员继续发问，“以及，你们之前有过节吗？”
视野里一直平静安详的女人忽地攥紧了手指，淡红的唇瓣轻轻嚅动着，却半个音节没能发出。
警员心尖一麻，试探着开口：“是不方便讲述吗？”
连瑄放缓了呼吸，明明呼吸的力度很轻，速度也很慢，但每次胸腔的起伏，都还是会带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被她藏起来的过往，终究有被翻出来的一天。
逃避就能消弭那些往事了么？
不会。
医生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能直面从前的黑暗，就说明她真的战胜了它们。
而她现在，总算要迈出属于她的第一步。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口齿清晰，语速轻缓。
……
走廊里，容粲轻靠着询问室外的墙壁，单腿微曲着，身形松泛。
询问室的隔音很好，他听不见里面的半点声音。
兜里的手机忽地振动起来，容粲掏出，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不紧不慢地滑动接通键：“喂。”
“监控被删掉了，暂时无法获取最直接有效的证据，而且根据你说的情况，尚婧并没有直接对连瑄造成什么伤害，尚家想捞她出来，轻轻松松。”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微沉。
“那就直接对尚家施压。”容粲轻描淡写。
那头的人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他轻应一声，眉眼间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戾，“我之前警告过她了，她执迷不悟，自然要受到惩罚。”
“容尚两家交好，你刻意针对尚家，二房三房那边不得炸了锅？你爷爷本来就偏心，到时麻烦会很多的。”
容粲冷不丁地轻哼出声，肆意散漫，“现在麻烦就少了？多也不嫌多的。”
对面人一哽，嘀嘀咕咕起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护短？”
“挂了。”容粲收起手机，站直了身子，正巧，询问室的门也被推开。
连瑄一抬眼，看到就是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脸颊上的血迹仍旧没有擦掉，原本的清冷美人多了几分战损的美感。
又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小说里的疯批男主。
她想了想，大约是被甜甜传染了，看什么都像小说。
“容粲。”连瑄轻声喊他的名字。
“嗯，我在。”容粲垂着眼眸看她，眼神波澜不惊，“可以回去了吗？”
连瑄摇摇头，“尚婧那边的询问还没结束，如果有问题的话，还要跟我核实，所以得先去休息室等下。”
“那过去？”容粲伸了手，不轻不重地牵住她。
掌心很烫，灼热的温度迅速染上肌肤，一路蔓延，传到了四肢百骸。
她任由容粲牵着，往休息室走去，安静得出奇。
往日灵动明媚的眉眼瞧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死寂，杏眸依旧干净清澈，情绪却藏得极好，几乎什么都看不出。
直到在休息室里落座，她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波澜不惊的模样。
“想吃点什么吗？从晚上到现在好久了，你应该饿了吧？”容粲打开企鹅外卖软件，将手机举到她的眼前。
连瑄的视线一寸寸下移，掠过上面写着的披萨、拌饭、米粉等各种各样的店铺和食物。
末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饿。”
容粲的手指用力按了下手机后壳，旋即松开，“早就听说安城的羊肉泡馍很好吃，瑄瑄姐吃过吗？”
“瑄瑄姐”的称呼出口时，他清晰地看见连瑄眸光一闪。
微芒消失得很快，但好在曾经出现过。
“羊肉泡馍吃起来很麻烦。”她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发尾，一圈一圈，又慢慢松开，“不过好吃还是好吃的。”
“等会儿去店里吃，好不好？”容粲声音放得有些低，语气莫名透出几分乞求的意味。
连瑄动作一顿，眉心拢起，“不好。”
“羊肉上火，你不能吃。”她停了两秒，视线又倏地落在容粲的额头上，径直探出手，覆上去。
触感滚烫。
连瑄指尖一颤，“你还在发烧，吃过药了吗？”
“中午吃过了。”容粲乖乖回答，“晚上的等回酒店再吃。”
“噢。”她应了声，又想起什么，“你的行李放在哪儿了？”
“你车里。”连瑄问一句，容粲便答一句。
连瑄沉默了半晌，“容粲，今天谢谢你。”
第110章 承诺悄悄许下，她不知道
连瑄说至一半，忽地轻笑了下，故作轻松：“如果你没有来的话，或许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容粲绷紧了下颌，质问的话在唇齿间徘徊着，终究没说出来。
“我听席甜说，你们准备报警的。”
连瑄点点头，“对，尚婧不是善茬儿，她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所以最后的办法就是报警。”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攥紧，容粲嗓音沉下来：“那你为什么还带了刀片？”
本就清冷的声线压下来时，多了几分低沉，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锋利，像被高山雪水浸润过的匕首。
连瑄眨眨眼，“当然是自保了，正当防卫只要不超过限度，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
容粲眸色泛深，终究没忍住：“那为什么刀片割伤的是你，不是尚婧。”
“……”连瑄垂了眼眸，轻咬住后槽牙。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秦砚阡说的是对的。
她确实复发了。
明明觉得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也明明觉得，面对尚婧时也没有多大的心理波动。
但刀片在手指和脖颈上割下的伤口对她说：你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松。
连瑄合上眼，仔细回忆着，她打算带上刀片赴约时在想什么，她拿出刀片准备割伤自己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可什么也记不起了。
又或许，她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
好像意识都被抽离了身体似的。
“我不知道。”连瑄长出了口气，“可能我觉得我打不过她吧，就想着，兴许能出其不意。”
她到底是没对着容粲说出实话。
潜意识里，她不想那些不堪的过往被容粲知道。
原因呢？
嗯……被自己的偶像知道自己的糟糕，还是挺让人难以接受的吧？
容粲轻抿了下唇角，没有点破她的谎言，转移了话题：“你昨天给我发消息说，酒店没有空房间了？”
“对，影视基地那边剧组太多了，我的房间都是甜甜蹲了好久才抢到的。”连瑄笑了下，可下秒，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不过反正要回帝京了，有没有空房间也没影响了。”
“尚婧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你的角色。”青年笃定的嗓音顺着风萧萧掠过耳畔。
连瑄没忍住侧眸看过去，陷进一汪黑漆漆的深潭里，拔都拔不出来。
“她是资方哎，怎么可能没影响啊。”她强制自己挪开了眼，虚虚地落在前方的茶几上。
“喏。”手机被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方浮着最新发来的消息：「李导：身体还好吗？拍摄要不要推迟几天？」
连瑄微微睁大了眼，“事情传出去了？”
“还没有，但导演组过来的时候，撞见了警察，所以知道。”容粲放轻了嗓音，“你不想被人知道，就不会有人知道。”
她指尖微蜷。
想被人知道吗？
应该是不想的吧。
尚婧说的话没错，她的病被粉丝知道，宣纸们大概会脱粉吧。
可，就这样轻拿轻放了，尚婧还能受到惩罚吗？
茫然从眼底浮起，连瑄忍不住抬手轻按了按太阳穴，感觉脑子似乎都不太好使了。
事情想多了就头痛。
温热的指腹倏地覆上来，以很轻的力道徐徐揉动，宽慰的声音随之响起：“头疼的话，就先不要想了，有些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的。”
容粲嗓子依旧哑着，音色却依旧优越好听，多了几分“低音炮”的感觉，嗓音蕴着令人安定的沉着。
“好。”连瑄点点头，合上眼眸。
一抹微凉忽地被塞进耳朵，她正欲开口时，轻扬悠长的音乐在耳朵里响起，一寸寸轻抚过心尖的伤疤。
她伴着音乐放空了脑袋。
思绪越多、越繁杂，情绪也就越难控制住。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
女人的呼吸渐渐放缓，脑袋无力地在空中轻点了几下，被容粲伸手托住，拢靠在怀里。
温热的吐息打在胸前，透过了衣衫，染上肌肤。
连瑄似乎很累了，睡得很实。
倒不一定是身体上有多疲惫，而单纯是精神疲乏了。
容粲的指腹有些暧昧地轻蹭过她的脸颊，随后很轻地落在她后脑勺，声音低得细不可闻：“我会在的。”
承诺悄悄许下，连瑄并不知道。
警员过来通知他们可以暂时回去休息的时候，连瑄依旧没醒。
容粲表示知道后，便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拥进怀里，走出大厅。
“连瑄姐睡着了？”等在大厅的席甜很快迎上来，面上没有半点惊讶。
似乎是已经对莲蓉暂时免疫了。
“嗯，回酒店。”容粲颔首。
“她晚饭还没吃，用不用我去买点什么来？”席甜一边跟着走，一边提议说。
容粲：“不用，回头外卖就好。”
……
席甜送他们回去后，又将容粲的行李和连瑄的包放下，没多留，果断离开。
坚决不做电灯泡。
作为忠实的莲蓉cp粉，她得有点觉悟。
连瑄撑起眼皮时，最先看到的是昏黄的床头灯，眼神缓慢聚焦，紧接着，不可避免地被那抹米色吸引。
他垂眸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他眼里，像簇小小的火苗。
眉眼依旧清冷疏离，是他最本真的模样。
容粲生来就是天上悬挂的月亮，合该被人仰望注视，占据人们所有的目光。
连瑄安静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不得不说，睡觉是治愈人的最好方法之一。
大脑休息了一阵后，混沌的意识也都清楚不少。
往事总要面对。
而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能改变。
所以，回帝京就去秦砚阡那里做个评估，必要情况下重新服药。
接受现实，也接受自己。
这或许是她现阶段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但没关系，时间还有很长，长到她能做很久自己所热爱的事业，长到她能有一天跨过那些心结，拥抱世界。
“瑄瑄姐醒了？”容粲到底是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很快起身走过来。
连瑄眨眨眼睛，半开玩笑：“其实我是饿醒了，你信吗？”
容粲凝着她恢复了些许灵动的眼眸，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好起来了，但变好就是好事。
总是陷入在那种情绪里，身体会变坏的。
第111章 情侣款的眼镜和口罩，他们好像确实有点cp感？！
“信，你晚饭想吃什么？出门吃还是在酒店里？”容粲在床边落座，帮连瑄扶起枕头，使她能更好地靠住。
连瑄轻歪了下脑袋，“还是出门走走吧，总这么闷着，人是要闷坏的。”
“那就去夜市。”容粲很快做出决定，“很热闹，吃食也很多，你应该会喜欢。”
她确实喜欢。
市集的热闹，有时会让她忘记，她的孤独。
“那准备一下，就出发。”连瑄下了床，到包里翻翻找找，忽地又想起什么，猛然转过头，又双叒叕地与容粲平静的目光对上。
她总能对上容粲漂亮的桃花眸。
也总能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目光。
“来，摸摸头。”她探来手掌，覆在容粲的额头上，“晚上的药吃过了？温度好像低了些。”
“不吃药传染给你怎么办？”容粲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口吻轻松地说起玩笑话。
“说得好像你吃了药就不传染了似的。”连瑄从包里摸出两个口罩，递给他一个，“你有没有去医院查查，是不是病毒性感冒？”
容粲接过，乖乖戴上，只露出一双潋滟清澈的眼眸，“不是，是细菌性感冒。”
说来也巧。
连瑄掏出的这个口罩正是小熊款式的，莫名与之前的恋综呼应了。
她很轻易地想起容粲当时的样子，神颜很顶，她也很喜欢。
“走吧，出发。”连瑄路过房间里的落地镜时，脚步却倏地顿住，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她脖颈的伤痕处，贴了个小熊图案的创口贴。
是之前没有的。
伤口很浅，医生只做了简单的清创和消毒。
连瑄指尖下意识地按住了创口贴，疼得她轻嘶出声，却忍不住回头看容粲：“你怎么买了这么可爱的创口贴？”
“我猜你应该会喜欢。”容粲嗓音很淡，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像是做了件毫不起眼的事情一样。
他只是想，让连瑄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嗯，我很喜欢。”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眸弯起，流露出丝丝欢喜，难掩荣光正盛。
虽然席甜把车钥匙留了下来，但连瑄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步行出门。
距离影视基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老街，夜市会开到凌晨两三点，热闹得很。
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既然是选择出来透气，肯定还是走一走更好。
街上往来的行人很多，连瑄将口罩往上提了提，又把扎起的长发散下来，遮住了两侧脸颊。
她可不想被路人认出来。
做完这一套动作，她又默默看向了容粲。
男人戴着小熊口罩，又在她的强烈要求，围上了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但……
连瑄盯他几秒，顿住了脚步，“感觉你会被认出来。”
容粲生得太过漂亮，辨识度又很高，即便做了伪装，也依旧是扔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的存在。
“那怎么办？”容粲学着她的样子，也提了提口罩。
连瑄视线一转，停在街边一家饰品店，“走，进去淘点道具。”
她没多想，一把拉住容粲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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